“哼。”偏偏这样极致美好的画面总是要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调。
“家父不在,在下可代父做主,二位不妨来先这亭台小酌一杯,我们再慢慢商谈。”被打断了琴音让墨也不恼,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略带潮湿的声音如同他的琴音一样悦耳,想必这样的嗓音唱歌也很好听。
这让墨公子似乎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温吞,墨离也不会杀价,两人很快便以八百金刀敲定了这三宝苑的去处。反正这金刀也是用墨离的银笛换的,天下只是在一边看着,并不出声。
“这是三宝苑的地契房契,不过二位还需稍待几日,容家父清算了账目再行交接,二位可否留下一个去处?”收下了天下的八百金刀,让墨温润地说道。
“七日之后我再来。”墨离这才注意到了天下,精雕细琢的容颜,冰冷高贵的气质,见过一遍便难再忘。不过让墨忽略了天下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不准再给别人了。”墨离又一次把银笛交给了天下。
“知道了。”天下唇畔荡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回到客栈,看见睡眼朦胧的君雨榭,天下一阵皱眉。”或许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再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长安,等我。
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今日正是去接收三宝苑的日子。
铜镜前,两名年轻女子对镜梳妆。其中一个一身拖地的淡粉芙蓉妆,上绣大朵大朵的牡丹,艳而不繁,单纯明丽,衬着晴濯粉嫩的肌肤格外婉约秀美。所谓人靠衣装,现在的晴濯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丫鬟的身份样子,宛若一个养在深闺中含苞待放的少女。
只见她抚了抚髻上的四蝶穿花白玉簪,一副恍如梦中的表情。
相比之下,君雨榭就显得简单大方多了,大概是渐渐感觉到了天下不喜她上妆带首饰的样子。
也不知道女儿是从哪里弄来的银钱,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孩子才七岁吧?
“新添置的物什带上,原本的不要了。”天下并不掩饰自己,她没有降低自己迁就别人的习惯。
结清了客栈的房钱,天下让晴濯买了一顶软轿,又顾了四个轿夫,这才悠悠地往三宝苑的方向而去。
和第一次来一样,三宝苑的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文人墨客,闺中小姐,依旧谈诗论赋,并没有因掌柜即将离开而暂时关闭酒楼。
只是这一次,进行交接的是三宝苑的掌柜让渡,也就是让墨公子的父亲。此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父子两的气质截然不同,很难让人把两人想象到一起。
不过这掌柜的一间君雨榭就变成了一副呆傻的样子。
“不知小姐可还记得在下?”让渡显得很激动。
君雨榭疑惑地看了一眼这唐突之人,一口一个小姐的称呼自己,自己却无半点印象。
“小姐可还记得白马寺?九年前,小姐前去上香,算是救了再下一命。”让渡试图挽回君雨榭的记忆。
九年前,这记忆真有些模糊了。君雨榭又仔细地看了看让渡。
白马寺……是了,那时候自己才十四,刚刚遇见北宫林,带着晴濯去白马寺上香求姻缘,半路上却遇到一个想不开欲跳湖的年轻父亲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死死地拽着父亲的衣角,眼中充满了无助。
“是你……你是让渡?”君雨榭试探般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没想到当年的落魄之人,如今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那个无助小男孩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让墨公子,真是时过境迁啊。
“小姐终于想起来了!说来惭愧,那时让某血气方刚,带着妻儿离家出走,一心从商。想不到被人骗尽了钱财,还欠了巨额的债款,连妻子也跟人跑了,万念俱灰之下……多亏小姐慷慨,那十枚银叶和小姐温柔鼓励自己的话语让让墨重生,才有了现在的一切。”有些人,你倾尽所有对他好,他也不记得你的情。有些人,你只是不经意的温柔,他却铭记在心永不相忘。
“那时让某和小姐约定相隔一年归还这银叶,可让墨在湖畔流连数日,都不曾见到小姐身影,可是小姐遇到了什么难事?”
君雨榭苦笑了一下,隔年自己做了什么?隔年自己抛下了双亲,跟着那北宫林私奔去都城了……
让渡是精明人,一看君雨榭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愿多说,当即叉开了话题:“早知道小姐属意这三宝苑,让某哪里会要小姐的银钱。”
“这话不可,若让老板不收银钱,岂不是让我们住的不安……”
“小姐要住在这?怎么不回家呢?不是我说,在面外真的不如在家好……”
“我已经没有家了……”君雨榭笑开,没有太多的忧伤,只有淡淡的惆怅。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交接很快便结束了,毕竟已经经过了七天时间的打点。不过这让渡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三宝苑住下了,除了君雨榭,恐怕谁都知道让渡的用意。
“小二,你去告诉伙计和厨子,不愿留下的可以领取十片银叶自行散去。而愿意留下的,一样可以领取十片银叶子。至于你们的月钱,和先前一样,如果你们尽心尽力,到了年关的时候还可以领取额外的奖励。还有,愿意留下的让他们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情就好。”这么长的一段话当然不可能是从天下的嘴里说出,只见君雨榭轻声地吩咐着小二。
其实买下三宝苑并将其交给君雨榭打理并不是天下的突发奇想。第一是为君之道,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第二是,自己迟早有一天还是要离开啊。
她的寻国之路漫漫何其修远,其中肯定艰险万分,是绝无可能带着君雨榭和晴濯两个堪比男子一般柔弱的累赘的。
“小小姐,我们以后是要住在这酒楼吗?”晴濯犹豫了一下,还是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
“嗯,有后院,不过没东西。”
“小姐可是要让我去采买一些日常所用的物什?”晴濯的这次很快就明白了天下的意思。
“现在就去吧。”天下不再看晴濯,迈着小步子向后院走去。
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中的银笛,有些事情必须得问一问墨离了。
只是吹响这银笛,墨离真的会来吗?对此天下是十分怀疑的。
走进让墨公子抚琴的莲池亭榭,轻轻地吹起了银笛,其实天下只会吹这一小段旋律,是那个烟火之夜未央教她的。
“想我了?”半刻钟而已,墨离如约而至,俯下身,喷吐出湿热暧昧的气息。
“墨离。”天下定定地看着墨离,“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墨离回答的很认真,因为天下很认真。
“你认识,未央吗?”天下漆黑的凤眸中闪烁一丝期待的光芒。
墨离一怔,很深地看了一眼天下:“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