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计谋2
当慕岩白走到慕容晋军帐之时,便见到大批的武将鱼贯而出,一边的禁卫军便恭敬的说道,“王上有令,国师来了,无须通传!”
于是,还是堆起来无害的笑,朝着帐中徐徐走去,面对背对他的慕容晋微微一礼。可是,慕容晋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巨大的行军布阵图之上。他也不急,静静地负手而立……
慕岩白自当清楚被召见的原因,虽然慕容晋赶到战场的这些时日,表面上是楚熵占着先机,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赢家几乎是慕容晋。可是,慕容晋不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面对这轻而易举的胜利心生怀疑,甚至是不安。
同样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思考的。
众人皆知赤魏王秦灏的雷霆手段,但见登基之初与云隋的混战便可看出他的实力有多么的惊人,甚至是生擒了云隋王。
而此刻,战场上的赤魏士兵,看起来虽是一盘散沙,但只要细心发现。他们的站队始终有着奇异的规律,可以说是绝对的有配合。
但是,现下的情境却总让人摸不清楚秦灏到底有怎样的计划。这便是战场的可怕,明刀明枪皆不怕,怕的是明明知道对方设有陷阱,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步步为营,最终还是牵着鼻子走,想到这儿,慕容晋一阵恶寒。
“不知国师有何看法?”这是慕容晋开战以来第一次问慕岩白意见。
因为两人都是聪明的,一人懂得为君之道,一人知道为臣之礼。
慕岩白的随军出征并未像其他人想的那般积极地出谋划策,建立自己的功绩,因为他知道,相对于他来说,慕容晋更希望建立起他的威信,一味的依靠所谓的七窍玲珑之人,最终只能印证那个传说,就算是他血肉之躯得来的胜利,最后都不会是他的,所以,他不会去问他,所以他不会主动献计。
而,这些日子以来,慕容晋做的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但是心中的不安感更显突兀,想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理解他这种不安感的也许只有这个剔透的国师。
“但且按兵不动,观察些时日再说。”
慕岩白的话,让慕容晋心里直冒气儿,心底想着这话跟没说一样,不过转头想想,确实唯有这一条路走而已,毕竟对方的心思还没有猜到。只是……
两人目光交汇,愣了半晌,终是不禁莞尔一笑,都觉得做了无谓的一次谈话,虽然各自只有一句话。
于是,之后赤魏楚熵之战又进行了多场,直到楚熵追赶至赤魏边境的一座叫沉枫山的地方。
行军途中,因国师慕岩白身体不济,病倒昏迷,慕容晋命人好生照料,慢慢跟上便是。
然而,也就是因为这道命令,让楚熵损失惨重,当面色苍白的慕岩白急赶上大军时,便见到慕容晋一脸的悲愤,站在寒风之中,双目泛红,直直盯着前方的沉枫山。
慕岩白不禁感叹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秦灏本意就是将他们引到沉枫山。沉枫山险峻是赤魏与南照过境接壤的又一道天堑,此路倒不是两面环山,只是一边是悬崖难以攀登的沉枫山,而一边则是汹涌滚滚的沙河,人掉进去,瞬间便没了顶。对于这样的地理环境,行军打仗之人都应该警惕的,只是,有一因让众人都忽略掉了这座山的存在。
而,正是在追击赤魏军的这条险道上,如暴雨般的巨石从天而降,阻截了楚熵的追击,也断送了数以万计的生命。
然后,沉枫山虽是在赤魏过境上,但是要想登上沉枫之顶,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然而入口是在帝都之内。不错,沉枫山一山两境,因为缔约,楚熵大军根本不可进入帝都,否则便会引起他国联手的进攻。所以,慕容晋唯一的错,是没有想到,既然知道秦灏宁可牺牲自己兄弟来引起这场战争,可想他早已为之而准备了多久。
向后退吗?
慕岩白惨淡的笑了笑,如今可将楚熵王军杀死,吞并楚熵的机会,那个可以杀父篡位的新王怎会放掉如此好的机会,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盟友。
所以,在慕岩白追赶来的途中,已经见到一直只做守卫姿态的南照大军开始有了异动,或许,是秦灏向南照传递的消息。
慕容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如若只有他一人,他自然可以千方百计的逃脱,只是,望着身后一张张楚熵子民的脸,作为一国之君的责任感从未如此强烈过。
葛正云不是没有劝过他,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易水年此人太重义气、太重承诺,这是深入骨子里的东西,即使做回了慕容晋,骨子里的东西始终没有变。
这让一旁的慕岩白不禁不佩服,也感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当一国之君,或者将军亦或侠客。
“师兄,我们要走吗?”
他摇摇头。
“为何?”
“亲眼目睹一国的消失覆灭,这种机会怎可错过。”慕岩白脸上带着还是一贯的笑容,只是说出的话,令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继而接到,“再者,我还未感到失望的气息,未到最后,永远是猜不着结局的。”说完,信步走回自己的帐中。
接着的战场局势反转,楚熵军被前后夹击,损失惨重,然后因为慕容晋不顾各人安危,亲自挥剑加入这场漫无目的的屠杀之中,楚熵军为了生存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跟随他一起奋勇杀敌。贾无命遵从玉玲珑之令誓死保慕容晋周全,而锦娘随着柳东苏在后方治疗源源不断的伤患。
柳东苏惊讶锦娘的镇定和熟练,殊不知早在三十多年前,锦娘也经历过这般血雨腥风,当时她不过才十多岁的小丫头,因为害怕哭了整整一个月。而,如今所面对的,只能是让她回忆起那曾发生过的事情,唯一的感情是麻木。
为王者永远是踏着尸体与血泪登上最高处的孤家寡人。
当楚熵越来越处于弱势的时候,南照军突然撤退了,这让慕容晋不思不得其解,但是,尔后传来的消息更加让所有人震惊与不敢相信。
赤魏攻打了桐城!
“攻打桐城的是谁?”
“回禀王上,是孙启!据探子报已经攻打有一月有余。”
“孙启?一月?”
军帐中的所有楚熵将领没有一个人能理解现下发生的事情,照理说秦灏不会放下这个机会来铲除日渐强大的楚熵,与南照的联手,近在咫尺的机会怎么会不把握呢?就算害怕南照因地域关系将楚熵吞下,但是对于赤魏,南照根本就无以对抗,那为何赤魏要转而攻打桐城,吐出已经吃进嘴里的猎物呢?
刹那间的沉寂,没有人懂。
但是,唯有一人想明白了其中一环。
“攻打桐城的并非是孙启!”慕岩白的话无疑是在又放入有一层迷雾。
“不是孙启?探子不是说了,绝对是孙启吗?”
慕容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慕岩白淡淡的笑了笑,反问,“各位可想为何秦灏要与我国开战?”不等他人回答,他继而说道,“这些年来,秦灏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天下大乱,重新归一,选在南照不过是想将南照拉入战争,而南照王后最疼爱的女儿是云隋世子妃,毫无国力的南照定会将云隋卷入的,而云隋与赤魏有约,云隋王在世一天便不得攻打赤魏,那么各位,可想云隋会打哪儿呢?”
“我楚熵!”葛风立刻明白过来,无不后怕的惊呼了出来。众人一听,也是一身的冷汗。
可是,慕容晋却是一脸的肃穆,冷冷的问道,“既然国师如此清楚,为何还要主战呢?”
“因为,云隋世子的亲信蔚莫之与修烟姑娘曾有一段情,故而曾到一些妇人之言。故而,我知,云隋不会出兵,而秦灏的计谋也不会如意。”
“妇人之言?什么妇人之言?国师,你倒是说明白点啊!”其他人都无不好奇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慕岩白笃定云隋不会出兵攻打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的楚熵。
然而,他没有回答,目光直直的迎视想要杀他的目光。不错,他明白,他所说的话,或许其他人不懂,但总有几人是明白的。
听着底下人越来越好奇,葛正云不禁假咳一声,其中透出的警告,已经不言而喻,于是立马变安静了下来。
面对痛楚被揭开,慕容晋原本该拂袖而去,让自己好好静一静,只是,目前不得不让眼前的人继续说下去。
慕岩白微微一礼,表示感激,“秦灏此人,勇猛善战,战场于他是荣耀,容不得半点的失败污了他的战名。这些日子以来,我便是忽略了一点,才中了圈套,看着这种且战且退,等待时机反扑的战术……并非秦灏的风范!”
又是窃窃私语的讨论,唯有几人还正襟危坐,心底顿时明白了过来。虽然,赤魏不乏有能力的将领,但是能让秦灏全心如此有关荣辱的战斗交予的人只有一人,也只能有这人。
“秦戊!”
慕容晋淡淡的说出这个名字,此刻,竟是万般的后悔,想当初应早早的将其永绝后患,而不是要等到什么祭旗。他早该提防的,将那么一个可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首次出征便可将自己的王叔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当作一个无所事事满心悠哉的贵族子弟呢?
“请王责罚,是属下疏忽了!”慕岩白直直的跪地,请罪。
而一切昭然的慕容晋哪有资格责怪他人,到底是自己决定的。他只做摆手,此事作罢!
“那赤魏国君秦灏去哪儿了呢?又为何离去?”有个实在是笨的只是蛮力的将军傻傻的问出自己心中。
而众人都无奈的对他的第一问很无奈,至于第二问,亦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他为何事而去?难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与他想要的天下相比,同样的重要。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四年来日思夜想的人,她又美了,他又错过了她的蜕变。
可是为何,她此刻正一脸愤怒的望着他,可知他有多么的难过吗?她的玉儿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湛蓝的双目透射出仇恨,她竟然在仇恨他,为何?
玉玲珑眼角瞥见严成烈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便飞身跳进包围圈,抽出玉笛,运足内力附其上,奋力一扔,周围的士兵立即倒下一大片。
他惊慌的叫属下住手,“退下!”
玉玲珑知道,不会再有人攻上来,所以反身扶住瞬间倒地的严成烈。
“将军!将军!”此刻,她才发现严成烈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不过在做垂死挣扎,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腰间最深的伤口正不断的涌着血。
“将军,不要……不要……!”玉玲珑语不成句,这是第二次面对熟悉的人如此悲惨的在自己眼前缓缓地失掉所有的温度,她都没办法改变任何,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皆因同样的一人。“不可以,不可以,求求你……”
严成烈吃力的睁开眼来,看了看周围,知道玉玲珑是安全的,他们是不会伤害她,所以安心的笑了。
“公主……公主……曾说得……说得对,老……老臣,有……有另一番……心思……”玉玲珑见不得他这般痛苦,替他顺了顺胸口的气,扶着他后背的手又不断的输着续命的内力,严成烈一阵咳嗽后,仿似好了许多,继续道,“公主,自……自老臣,听闻……先王仙去的……噩耗,老臣……亦顿时失了魂儿……,我严成烈一生,无妻女牵挂……但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公主双亲……王上来我一生挚友,或……或有人不解,可……可我……真无牵……无牵挂……”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我守不住他,难道也救不了你吗?将军……”
严成烈大大的咧开嘴笑着,仿似很轻松地样子,艰难的伸手抚上她的脸庞,“马……马革……裹尸,本就是……是……我等的……归宿……有幸……还能……能见到……他的女儿……九……公主……一定……一定……要……记住……那……那天……”
手无力的从玉玲珑的脸庞滑落,带着腥红的血痕,她愣愣的跪坐在地上,怀里躺着慢慢失去温度的严成烈,任泪水一道一道的重复在血痕之上,没有人去惊扰这样让人生死难忘的女子,仿似一尊玉石,她身体里透出的悲伤将所有的一切一起落泪。他更不敢上前,他知道,他伤到她了,虽然这是宁死也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确实是做了……
终于,玉玲珑动了,拾起自己的长袖,一点点的擦拭着严成烈脸上的血迹,她似乎将欧阳极与严成烈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了,为何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这般的生离死别……将雪白的衣袍染成斑斑的红点,仿似漫天雪地里飘落的红梅一般美幻。
收拾妥当,她才缓缓转动视线,直视秦灏。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我从来不知大哥你可以用自己手足的命换取动荡的天下,亦不知你可以用桐城上下、赤魏士兵和孙启的命换来回到你身边的我?你的心思真的好深好深,深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南照,楚熵,二哥天下所有的人都变成你手中的玩物?那么,现在敢问赤魏国君秦灏,准备将我作何处置?将我南照国踏平吗?”
……
“玉儿……你知……罢了!来人,扶……扶这位姑娘下去,好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