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登俏先生》租住的写字楼里,同事们已经陆续来上班。而萧卉烈由于在云璨茹的住所缠绵了太久,以致于差点儿迟到。
在即将进入公司门口的那一瞬间,萧卉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仪表,还算满意。那只被他自己啃过的右手并没有任何异常,此刻,就连局部的麻木也已经消失。
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将领带摆了摆正,终于跨进了公司的大门。
“哟,萧主编,您今天来得可够晚的,还差五分钟就要迟到啦!”前台的小徐笑眯眯地看着萧卉烈。
萧主编看了她一眼,她衣服的领子似乎越来越低了。他依稀记得,当他还是个主编的时候,她的胸前还是一马平川,如今则更显妩媚。
不管如何,那依然不是他的菜。萧卉烈只是礼貌地微笑,就连露出自己的牙齿都显得吝啬,反而对说话嘴里都露风的张阿姨格外热情。
“张阿姨,您今天可总算来了。”萧卉烈看到张阿姨大清早就开始忙里忙外,不得不佩服她的敬业,“九点还没到,您可以先休息一会的。”
“不啦。我听说这几天我不在的时候,都是您替我打扫卫生的,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让您做这些事情呢。您现在是模特儿,有朝一日也许会成为大明星的。”张阿姨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的,张阿姨。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正好打扫打扫可以打发时间。”萧卉烈生怕善良的张阿姨内心太过意不去,故意这样说道。
“萧主编,你真是一个好人。新来的主编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几天故意放我的假,连工资都不给我,我打了他好几个电话,他才同意让我今天来上班。”张阿姨说道。
“居然有这种事?公司又不缺那点钱。”萧卉烈说道,“我去问问他!”
“不用了。”张阿姨连忙阻拦道,“他如果知道我悄悄地向您告密,我怕我会连这份工作都保不住的。算了,反正我也只休息了一个星期,扣不了多少钱。”
萧卉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色钞票:“张阿姨,这些钱您先拿着。我知道您的工资不高,你被放假都是因为我,这些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不不不……”张阿姨连忙推却道,“萧主编,我不能拿您的钱。您对我已经很好了,当初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垃圾堆里捡吃的呢。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要。”
萧卉烈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刚刚升为主编,他很开心。虽然在成为主编之前,他就没有因为生活的问题而发愁,但升职总归是让人高兴的。那一天,他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只金毛犬,他太高兴了,以致于遛狗的时候居然走了神。金毛一头乱窜,萧卉烈万万没有料到,这只金毛竟然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高贵,而是一头窜进了垃圾堆里胡吃海塞起来,让他感到十分头疼。
然而当萧卉烈用足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金毛从垃圾堆里牵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一个穿着破烂的女人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你是谁?”萧卉烈问她。
“我……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是疯子,我是个正常人!”那个女人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太饿了,所以才……”
她说话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唯一与正常人不同的是,她会在这里捡吃的。她木木地站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眼神呆滞,精神萎靡。
此时此景,他小时候就见过,他的奶奶为了供他读书,到处捡破烂,但是在萧卉烈的心里,他知道捡破烂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职业。直到有一天,他很早放学,到家发现门紧锁着。他去垃圾站找奶奶,却发现步履蹒跚的奶奶佝偻着背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晚上吃饭的时候,奶奶煮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奶奶自己什么都没有吃。萧卉烈问奶奶为什么不吃饭,她的回答是“奶奶吃过了”。
萧卉烈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般,他真想嚎啕大哭一顿,痛斥这个世界的不公。他恨自己的父母离异,扔下他们一老一少不管不顾。
从那以后,萧卉烈就不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懒惰的人,他发奋学习,发奋挣钱,以至于大学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他自己挣来的。而大学毕业之后,他也很顺利地找到了收入不错的工作,很快又升为主编。
萧卉烈的路,看似一帆风顺,但是隐藏着与寻常人不同的艰辛。他的童年几乎全都是在学习和打工里度过。
“奶奶。”萧卉烈的嘴角嗫嚅着,他想起了那个带着他长大的女人。可是让萧卉烈痛心疾首的是,奶奶在他大三的那个暑假过世了,死于疲劳,以及胃癌。
他痛恨自己的父母亲!
“你说什么?”垃圾堆里的女人看出他神情不对,眼眶也即将湿润,“你没事吧?”
“我没事。”萧卉烈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切告诉他,奶奶早就不在了,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奶奶,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你没有钱吗?”萧卉烈问。随即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白问了,她落魄至此,当然没钱。
女人摇了摇头:“家乡地震,亲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绝望,“我出来找工作,可是他们都嫌我不是本地的,腿又瘸了,都不要我。”
萧卉烈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脚上,她的右脚上有许多疤痕,显然是受到过严重的创伤:“是在地震中受伤的吗?”
“嗯。”女人叹了口气,“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工厂的宿舍里休息。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我被压在砖头底下,周围是一片废墟。我就这样被压了三天三夜,腿被一根大柱子压着无法动弹。宿舍有点儿偏,我宿舍又是在整幢宿舍楼的最西边,所以我被困的地方很难被人发现。后来我被救了,但是我的腿再也好不了了。不过还好,就是有一点点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女人自我安慰道。
“来我的公司上班吧。”萧卉烈想给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公司?”她有点儿不敢相信,“我上公司……我能做什么呢?我只会洗衣做饭做家务……”
“做保洁。”萧卉烈说道,“就像做家务一样,你肯定会的。”
后来,她就一直在《摩登俏先生》杂志社上班,她就是张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