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朝脱下自己衬衣挂好，放进橱柜里，再两下子就赤裸裸了，露出一身白肉，他看看邱采购手还在哆哆嗦嗦地解衣服扣子，就伸手从柜子里衣服口袋中掏出烟来，点上火，光着屁股，慢慢地吐出一口烟气，看着邱采购脱衣。
曹天朝抽着烟，邱采购黝黑的身子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拨出来，赤身裸体下，脸上粉红胎记尤为醒目。
曹天朝上前给邱采购递上一根烟问：“老兄，你还行不行，不行就先歇会儿？”
邱采购叼着烟，酒气熏天地说：“怎么不行，男人就怕说不行。”说着话，就摇晃着身子从条床上站起来，往浴池里走。
曹天朝急忙叫住他：“老邱，裤衩还没脱呢？”
那老邱慢动作地低头，瞅瞅自己灰裤衩嘟囔着说：“丢人了。”曹天朝没听清楚，以为邱采购对他说：“丢人了。”连忙笑着回答：“自己弟兄有啥丢人的。”
邱采购转身回去继续脱裤衩，曹天朝心说，今儿老邱可喝高了。邱采购打着酒嗝，站立不稳，他靠着柜子，才脱下裤衩，转身放进柜子，慢慢锁上。曹天朝不放心地盯着，直到看他拔下手牌，两人才一前一后地晃进浴池。
在热腾腾的池子里才泡了一会儿，老邱的眼睛就快睁不开了，曹天朝坐在他旁边，看邱采购靠住浴池一角，两个胳膊担在浴池边，脑袋低垂，头一点一点地进入睡觉前的埋伏状态，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水气顺着嘴角流下来。曹天朝怕他出溜进池子里，拍拍邱采购肩膀，说：“不行了，我得歇歇，五粮液后劲大。”
邱采购睁开睡意蒙眬的眼睛说：“咋了，你不行了，那歇会儿，歇会儿，我也不行了。”
两个人从池子站起来，擦擦身上，换了浴袍，到后面休息，曹天朝要了个单间，两人各躺到一张单人床上，曹天朝叫来两个足疗小姐，放放松，按着按着，邱采购就没音了，转瞬震天的呼噜声响起，邱采购睡着了。
曹天朝摆摆手，示意两个足疗小姐退下，他坐起来，把枕头垫在身后，靠到床头，听着邱采购鸣蛙一样深长的鼾声，想自己的心事。在银城忙碌的这段日子似乎模糊了他以前的目标，他进入一个单打独斗的时代，没有请示汇报，没有迟到早退，也无须对谁负责，完全是自己运作，就像一只在云雾里飞行挣扎的麻雀，用力挥舞翅膀，只是为了自己不掉下来，前途是什么，目标在哪里，他看不到，现在努力，只是生存的本能，而这不是他想驾驭的生活。
思考这些迷茫的问题，他感到烦躁，他想抽烟，才想起烟都在柜子里锁着。扭头看看呼呼大睡的邱采购，他身上也没带烟，曹天朝不明白这四十多岁的人怎样考虑生活，或者他已经过了考虑的年龄而不在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亦或者生活对他来说远不如多占点、多捞点、多享受点来得现实。
曹天朝想着，站起身，穿上拖鞋，向更衣室走去。他开开柜子，拿了烟、打火机，又把钱包捏到手里，返回到休息处。
40
等老邱休息的差不多了，曹天朝点上一根烟塞进老邱嘴巴里，老邱这才从魂游天外中昏昏然醒来，老邱吐出一口咽，有气无力地说：“兄弟，你还让哥哥活吧。”
曹天朝哈哈大笑。
抽着烟，曹天朝问：“老兄，你回家还是在这里过夜？”
邱采购狡黠地说：“回家，据我的经验，男人不管多晚也一定要回家。”曹天朝挑起大拇指，称赞英明。
邱采购笑着回答：“这不是为了和谐吗，回家睡大家相安无事，你嫂子也不会瞎想，她正在更年期，脾气暴躁。”
曹天朝呵呵一笑，说：“夜不归宿这事搁谁身上，脾气也好不了。”
邱采购连说：“对对，咱这个人心虚，禁不住你嫂子审问，干脆回家睡来得爽快。”
曹天朝说好，那咱就回家。两个人又去浴室洗浴，然后两个人并肩躺到按摩床上，叫来两个搓澡工擦背，两个人舒舒服服地躺着被人揉搓完毕，冲去身上泛起的污垢，打打护肤乳液，再沐浴一遍，浑身清爽地穿上衣服，走出洗浴中心。
曹天朝打车送邱采购回家，到楼道口，邱采购下车，曹天朝掏出一信封塞到邱采购手里，说：“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
邱采购不好意思在吃喝玩乐之后再赤裸裸地收，推搡道：“兄弟，这是干啥，太见外了。”
曹天朝说：“别介，哥哥，兄弟还要找你办事呢，不光你的，这儿还有两个包，一个是保管的，一个是做计划的，还需要哥哥明天帮我给她们呢。”
邱采购这才一并接过，捏捏信封，明显感到自己那个厚许多，当下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吧，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药品进来后哥哥给你兜着。”
曹天朝感动地说：“这样就对了，哥哥，兄弟就等你这句话呢。”
邱采购握握曹天朝的手说：“好兄弟啊，好兄弟。”曹天朝关心地问：“能上楼吗？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说完邱采购哼着小曲，美滋滋地上楼去了。
曹天朝回到家已经午夜，可想到今天终于把邱采购彻底摆平，心里非常高兴，乐呵呵打开电视，又看起电视来，他想这一关摆平后自己在银城医院就可以畅通无阻了，单等周彤把主任写的申请交给他就可以在银城医院上货了。曹天朝激动得睡不着，盯着电视傻呵呵地看。
曹天朝一觉醒来，电视里只有一团雪花。曹天朝按按遥控器，关了电视，就势倒在沙发上睡去。
41
第二天醒来，曹天朝洗把脸，刷刷牙，把徐总给的药品经营许可证和药品销售许可证以及厂家的药品生产许可证放好，章主任要求的三证已齐备，万事俱备只差周彤的申请了，曹天朝把三证认真放到随身的包里，准备动身去医院找周彤。临出门前他抓起门后三支飞镖，信手甩出，叭叭叭三支飞镖连中靶心，“Good！”，曹天朝叫了一声，信心满满地走出家门。
周彤和一个同事穿着粉色护士服在医院门诊楼前的甬道上走着，两个貌美如花的青春女孩，穿着贴身靓丽的护士服装，闪着唇红齿白，肌肤如玉的年轻光泽，脸上挂着淡若远山的微笑，自信且骄傲，不时目中无人地窃窃私语两句，逆向走在一群探访病人面带忧戚之色的患者家属中，备受瞩目。
曹天朝闷着头匆匆走向CT室，对一左一右的周彤和她的同事完全没注意，还是周彤叫住了他，老曹！曹天朝这才停下脚步，看到周彤，他快步趋了上去，关心地问：“你去哪儿？”周彤回答说：“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昨晚阑尾炎犯了，住到普外科，我和小娇去看看，你先去我那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天朝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到你那里也无聊。”周彤想想说：“也行，走吧。”
曹天朝说：“那你稍微等一会儿。”说着话，他匆匆向外颠去，周彤脆声喊：“你干什么去呀。”曹天朝头也不回，只说：“你等会儿。”他魁梧高大没有赘肉跑动的胖胖身影还很吸引人，周彤旁边的小娇问：“这是谁呀，一嘴京片子。”
周彤和小娇向路边靠了靠，边聊边等曹天朝，周彤笑着回答：“昆仑同学，北京来的，很实在，叫我抓了一个月长工。”
小娇立即追问：“怎么回事？”
周彤就把曹天朝帮忙装修房子的事情讲了一遍，小娇听了呵呵地直笑，说：“这个傻帽，还挺有趣的。”她又问周彤，“你和昆仑的事怎么样了，啥时候办？”
周彤叹了口气说：“我哪儿知道，房子也装修好了，昆仑又和领导去省里、北京跑项目，根本不着边，他总担心会影响他的仕途，听说他们最近可能调整干部，他想下去挂职锻炼锻炼，只好先放放了。”
两个人正说着，曹天朝回来了，左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右手拎着两件礼品，他把鲜花递给周彤，把礼品递给小娇，让小娇接过一件，说：“走吧。”
周彤笑着嗔怪他说：“老曹你这是干什么？”
曹天朝呵呵笑着，眼光扫了一眼小娇说：“不是一起去看望病人吗，我空手去不好。”然后他看了看手捧鲜花姹紫嫣红的周彤说：“周彤，你捧着花还真好看。”
周彤笑着说：“老曹你啥意思，好像我不捧花就不好看。”
曹天朝笑着回答：“反正不如捧着花好看。”旁边小娇嘻嘻地笑，周彤高高举起花叱道：“你找打啊。”
“我可不敢，我心疼那花。”周彤和小娇都笑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往普外病房走去。
来到普外科，曹天朝才知道周彤、小娇、还有犯阑尾炎的护士小田都是一年分配来的，经过医院培训后一起到呼吸科工作了两年，三个人很谈得来，工作之余经常结伴逛街，分享彼此的小秘密，是医院里最好的三姐妹。年前周彤调到CT室工作，小田也调到普外，只有小娇还在呼吸科工作，三姐妹这才分开。
昨晚小田在科里值班，大约九点多，她刚给一个病人测血压回来，突然右下腹部痛，值班医生宋志浩还真不含糊，一检查，阑尾炎，直接推到手术室就给切了。早晨小娇听说了这件事，拉上周彤一起来看望。
曹天朝随着周彤、小娇长驱直入，病房里不断有小护士和她俩打招呼，都问：“来看小田啊。”三个人来到普外加三床，周彤和小娇的步伐轻下来，慢慢地向玻璃窗内张望，然后俩人互相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推开门，用手里的花挡着脸，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像两个正在捉迷藏的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目光透过移动的鲜花，看到她俩发出惊喜的叫声，接着又传来呦呦的惨叫，估计是牵动了刀口。周彤急忙把花放到床头桌上，关心地问：“怎么样？”小娇也问：“没事吧？”“没事，抻了一下伤口，都是你俩害的。”周彤和小娇一左一右坐到病床上。曹天朝看那女孩，粗眉大眼，皮肤微黑，有混沌未开的野气，此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神态萎靡。周彤指指曹天朝介绍说：“曹天朝，北京来的一朋友，听说美女病了，非要来看看。”她又一划拉带来的东西继续说：“这些都是他买的，不关我和小娇的事儿。”
小娇笑嘻嘻地补充：“就是，就是，我和周彤哪儿能干这个啊。”两个女孩子一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曹天朝叫两个女孩子弄得很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来圆场，冲着小田微微点了点头，小田微笑着说：“谢谢你啦。”
曹天朝忙回答：“不客气，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抽根烟，你们慢慢聊。”说着他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心急火燎地等周彤，他刚点上烟准备抽一口，过来一位头上镶蓝边的护士长，口气严厉地训斥他：“把烟掐了，这是病房，不能抽烟。”曹天朝臊眉搭眼唯唯诺诺地把烟掐灭，护士长看着他掐灭了烟才走。不让抽烟，曹天朝更是六神无主，他不停地在加三病房前徘徊，像产房门前焦急等待老婆生孩子的丈夫。
他看到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头发微微有些谢顶的男子进入加三病房，心想，这下周彤该出来了吧。周彤她们正在里面安慰着小田，见着男子进来了，小娇站了起来说：“宋大夫，昨晚你也真下得去手啊。”
宋大夫哈哈笑着说：“好你个小娇，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周彤和小娇两人一起笑着回答：“对呀，兴师问罪，拉了我们小田一刀，这账怎么算吧。”
宋大夫回答：“你们也拉我一刀算了。”
“我们要宰你一刀，狠狠的。”
“对，必须的。”周彤补充。
“那没问题，等小田好了，我请三位美女。”
“咱可一言为定啊。”小娇补充道。
闲聊一会儿，宋大夫又叮嘱小田几句，说道：“下夜班，我走了，你安静地躺几天吧。”又冲着周彤、小娇说，“多过来陪陪啊。”
周彤和小娇一起笑呵呵地回答：“那没问题啊。”
曹天朝看着周彤和小娇送宋大夫出来，他的心随着门开而欣喜，又随着门关上而沉下，他还要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心里明白，周彤已经把事情办妥，看周彤举重若轻满不在乎的样子，事情就已经办成了，可他就是心里不踏实，就是想早早地把那两张申请拿到手里，似乎那两张申请就是他最后需要逾越的鸿沟。
他在门外等待，周彤、小娇在里面欢乐地交谈。再焦急等待也没有打破欢乐的理由，等待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一个人的心情就是属于一个人的，门里面的周彤根本无法想象曹天朝的焦急，对她而言这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小娇先来就小娇优先，曹天朝先到曹天朝的事就先办，只是腾个手，没有严格的先后，也没有轻重缓急。
终于周彤和小娇出来了，曹天朝长出一口气，其实周彤和小娇也没有待多长时间，她们也都在上班，只是曹天朝等得心急而已。曹天朝陪着两人往回走，虚情假意地笑着和小娇告别，那微笑无可挑剔，谁也看不到他内心里面的焦急和无奈，显得曹天朝那么绅士，那么有礼貌。
到了CT室，周彤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还要等！曹天朝苦着脸，乖乖地在CT室门前等待。
只片刻，周彤就拿着两张32开大小的纸张回来，迎着曹天朝择人而噬的灼灼目光，往前一递说：“给。”
他打开一看是妇产科主任和神经内科主任写的两张进药的申请，他心花怒放，不自觉的就笑容满面，一抱拳说：“多谢了，回头我再好好感谢你。”
“不用了，我看你行，挺会办事。”
“怎么了？”
“看小田啊，你反应够快。”
曹天朝呵呵一笑，说：“应该的，这样我先去找章主任，事情要是顺利，晚上我请你和昆仑吃饭。”
“算了吧，昆仑没在家。”
“那请你。”
“我看可以，帮了你忙，吃一顿总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呵呵。”
“行了，你先去忙。”
“好的。”曹天朝挥挥手转身走了。周彤盯着曹天朝敦实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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