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朝来到章主任办公室，章主任客气地请他进来，曹天朝把他准备好的三证和两个临床主任写的申请书恭恭敬敬放到章主任办公桌上，章主任正襟危坐，仔细阅读科主任写的申请，然后非常认真地说：“既然临床需要，那我们必须支持，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临床工作，其他的手续随后再补吧。”曹天朝恩恩地点头，感激地望着章主任抓起电话，打了个内线。一会儿邱采购进来，章主任说：“这是北京天力公司的曹经理，在医院上两个品种，临床急需要用，手续都全，放到我这里，你带着他去办一下入库手续。”曹天朝发自肺腑地说了声：“谢谢。”章主任点点头，稀疏花白的头发都飘了起来，说：“不用客气，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曹天朝诅咒发誓样说：“会的，一定会的。”他然后跟着邱采购来到旁边的药剂科，到这里曹天朝才松了口气，掏出烟给邱采购，邱采购接过，点上火，吐出一口烟气说：“行了，以后就要长期交往，希望我们按照章主任的吩咐合作愉快。”曹天朝心说，这帮子人还真会装，他笑容满面地说：“那当然了。”
邱采购把科里的两位中年妇女介绍给曹天朝，一位是张保管，一位是顾计划，从两个妇女的表情上，曹天朝可以看出邱采购已经提前做工作了，可三个拿了曹天朝钱的人，此刻一个比一个淡漠，一个比一个会装纯洁，冷若冰霜的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模样，张保管用非常蔑视曹天朝的口气说：“那你就开始送货吧。”曹天朝谦卑地说：“好的，我马上送货。”顾计划说：“也不用那么着急，这个月的计划已经做了，只能下个月再说，你先各送两件吧。”曹天朝点头哈腰回答：“行，行。”张保管继续说：“那从下一个月开始，你必须开始走货，要是临床走不动，我们可要退货的，医院仓库有限，保存不了那么多销售不动的药。”曹天朝挂着讨好的笑说：“我明白明白。”
邱采购抽着烟默不作声，从他站的方向望去，曹天朝似乎腰都直不起来了，五尺高的汉子弯着腰低三下四。这样的场景邱采购见得多了，这是药剂科的煞威棒，别以为药品进医院事情就完了，找主任、院长进药这才开始，药剂科的煞威棒拍下去，管叫你老老实实，任药剂科这帮子人手中揉捏。曹天朝这属于懂事的，不懂事的，顾计划就不给你造出库计划，你的药品在医院仓库里放三个月，连门诊药房都摆不上就被开销回去了。或者库里没药了，张保管根本不通知你，让你直接坐蜡，产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多了，邱采购看着曹天朝笑容满面地忍受煞威棒的折磨。
曹天朝从药剂科出来，擦擦头上汗水，更年期的妇女要比邱采购难对付多了，他敏锐地分析估计是对自己托邱采购送钱有意见，可当着老邱面又不好意思弄太僵，只能在情绪上表达出来，曹天朝想下次要把这事情补过来，都是神仙自己谁也惹不起。
曹天朝回到家给北京打电话，兴奋地告诉陈部长，自己已经成功打入银城医院，让公司赶快给他发货。陈部长由衷地感到高兴，连说：“太好了，终于打破僵局，马上就给你各发十件货。”
曹天朝放下电话，在屋子里摩拳擦掌，下一步就到了自己擅长的临床阶段，嘿嘿，银城医院的大夫们，你们伟大的朋友曹天朝来看你们了。
43
晚上，曹天朝请周彤吃饭庆贺，周彤特意带了小娇。曹天朝明白周彤好意，大概是见自己每次和符浩、昆仑吃饭，符浩他们都成双结对，只他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现在给他速配一个。
坐到饭店，曹天朝细细打量小娇，眉清目秀，很耐看。他开始献殷勤，周彤见曹天朝很识路，偷偷地笑。小娇还一个劲儿问：“你笑什么呢？”
周彤只能装傻：“啊，我笑天朝呢，没见过美女，看他那个垂涎三尺的样。”
小娇可不傻，小声说：“你当心点吧，美女，别做对不起昆仑的事儿？”
周彤掐了小娇一把，叱责道：“你乱说什么呢？”
坐在她俩对面的曹天朝问：“你们嘀咕什么呢？”
小娇泼辣地瞪着曹天朝说：“我好心没好报啊，提醒周彤离你远点。”
周彤叫了起来，说：“小娇，再乱说，我可生气了。”
小娇赔着笑说：“好，算我乱说，来来吃饭。”
曹天朝晃晃脑袋问：“你让周彤离我远点，那你离我近点行不？”
小娇叫起来，用手里的筷子指着曹天朝：“你——”
周彤呵呵笑起来，挑拨道：“就是，就是，让我离远点，你就离近点，老曹很帅的，就是稍胖点，哈哈哈。”
小娇回答：“我不吃肥肉的。”然后敲敲周彤的盘子继续说，“吃饭，吃饭，都不许说话。”小娇红着脸开始低头扒拉碗里的饭。
曹天朝在银城沉浸在喜悦中，不仅是有两位美女陪着吃饭，更重要的是通过不懈努力他获得成功的充实感，这充实膨胀的感觉让他自我感觉极好，是任何喜悦也无法替代的从容与厚重，带有一个男人证明自己力量，站稳脚后跟的踏实与满足。
而北京天力公司夜晚是忙碌的，刘东指挥着几辆车正在装货，他要把公司现存的首乌注射液和奎诺酮全部调拨外地，造成公司无现货的事实，让陈部长无法给曹天朝发货，耽误曹天朝工作进度，甚至有可能让曹天朝两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刘东嫉妒曹天朝的成功，在克服了陷害曹天朝的心理关，并且获取了事实上的利益后，他已开始不择手段地攻击曹天朝，一定要把曹天朝赶出公司，这样自己在天力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未来天力公司就是我刘东的天力。
陈部长是第二天早晨才知道公司的首乌注射液和奎诺酮没货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在销售部里发脾气，“我还没有退呢，太不把我放到眼里，刘东呢，叫他马上来见我。”
小张安慰陈部长：“别生气，陈部长，刘部长去陪蒋总的夫人练车去了，这几天他一直在陪蒋夫人练车，您忘了。”
陈部长气冲冲地回答：“我没忘，是你们忘了，昨天我查公司还有货，怎么今天就没了，刘东把货都发到哪里了，叫他马上给我找回来。”
小张连声答应，好好好，我马上找刘部长询问。小张从陈部长那里退出来，回到自己的隔断，对销售部的其他同事发牢骚说：“马上就退了，还管那么多干啥，哪里凉快哪待着去，说了又不算。”她根本没理陈部长的事，照旧忙碌自己的工作。
陈部长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越想越气愤，一恨刘东奸诈；二恨自己软弱；三觉得对不起曹天朝，这点事情都给办砸了，货物发不出去，曹天朝就无法开工，辛苦努力两个月的成果可能就黄了，陈部长越琢磨越窝火，越琢磨越心慌，他两眼发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赶紧摸出速效救心丸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自己真该退了，身体不中了，要不是把销售部交到刘东手里不放心，他早就退了，退休多好，养养鸟，下下棋，无烦事扰心，无杂事劳神。
陈部长在办公室里又阎王庙转了一圈，慢慢恢复点精神，好在现在打扰他的事物也少，销售部的事情都被刘东包办，没办法，蒋总信任，要不是看他是元老的份儿，估计蒋总都让他回家了。
陈部长哑着喉咙问小张，联系上刘东没？小张回答联系不上。陈部长没办法，他不能再冲着小张发脾气，没那必要。他颤悠悠地来到雷总办公室，把事情原委一说，雷总也很着急，说：“小曹在下面费那么大劲才打开局面，我们可不能拖小曹的后腿啊，你们销售部赶紧发货啊。”
陈部长说：“我说的就是这事，这不公司已经没货了。”
“什么没货了？怎么回事？”
“昨晚刘东全调走了。”
“啊，有这事。”
“是的。”陈部长又把后面的事继续说完，雷总一听，立即说：“那好，我问问刘东是什么情况，再联系发货，银城市场我们一定要去占领，这是总公司制订的发展规划，怎么可以颠覆呢？这样我找刘东再谈谈，他可能忘记和你商量了。”
44
下午刘东回到公司，直接上楼找雷总，一见雷总就笑嘻嘻地问：“雷总您找我？”
“是啊，陈部长说首乌注射液和奎诺酮都被你调走了。”
“是啊，现在这两种药市场紧俏，销量大，山东的刁总早就和我预订，昨晚有车就都拉走了，您知道老刁和我关系不错，适当的我也照顾他一些，您看是不是有些不妥。”刘东笑着似乎在检讨，同时把事情原委滴水不漏解释清楚，并且还承担了过错，把皮球又踢到麻烦的制造者雷总身上。
雷总沉思一下说：“是这样啊，咱们小曹在银城刚打开局面，急需进货，可现在公司没货，您看怎么办？你这个销售副部长总该支持吧。”雷总盯着刘东。
刘东一听，激动得一拍大腿，惊讶地说：“什么，老曹需要，怎么没人跟我说呢，要是早知道是曹大哥要，说什么我也得先给他留着啊，不给谁也要先给银城，支持曹经理就是支持我们自己工作啊。雷总你别管了，我马上调货，尽快解决。”
雷总对刘东态度非常满意，表扬道：“这就对了，一定要有大局观，有整体意识，今天你做得就非常好，总部一定要有总部的样子，困难我们克服，全力支持下面弟兄们的工作。你呢，马上解决货物问题，和曹经理联系，早日把货发到银城。”
“好的，您放心吧雷总，我马上去办。”刘东出了雷总办公室，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回到自己办公室。
刘东刚坐下，陈部长就气冲冲地杀进来，他气愤地指责刘东：“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货物全调走，销售部什么时候弄得自己囊中羞涩，空空如野，销售部从来就没有这么干过。”
刘东靠着椅背，微微后仰，大腿压着二腿担在写字台上轻轻晃悠，他不屑地解释：“这怎么了？市场需要就都调走了，这样才能加速周转，加速流通，提高仓库使用率，才能获得最大利润。”
陈部长冷冷一笑说：“刘部长理论真好，戏演得也不错，大家都明白你在玩什么？不就是曹天朝需要产品，你才都调走吗，借故刁难曹天朝。”
刘东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根烟，说道：“陈部长先别激动，为这事气坏身子不值得，我告诉你，曹天朝要货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就是刚才听雷总说，我才知道曹经理要进货，要是早知道，我一定给曹天朝，给谁不是给啊，何必为难自己弟兄们呢。”
陈部长气得浑身哆嗦，可也没办法，他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刘东，别把事情做绝了，会有报应的。”说完蹒跚着走了。
刘东想起自己参加招聘的场景，当时公司负责招聘的是雷总、陈部长、烟科长和曹天朝，自己因为塞车来晚了，招聘已经结束，天力公司正在撤摊子，刘东看到一个胖子脸上淌着汗正指挥几个人搬桌子，自己拿着应聘材料在一旁傻傻地站着，前思后想，招聘不上只能回老家了，青春的脸上一定布满绝望。那个胖子忽然走过来询问自己，刘东清晰记得当时曹天朝胖胖面孔上的善良，经过曹天朝帮忙递上材料后，自己才有机会参加复试，并最终留在北京，留在天力。
是的，曹天朝对我有恩，我刘东没忘记，我辛辛苦苦追随他几年，唯他马首是瞻，起早摸黑，辛苦打拼，看着他从销售员干到销售主管，再到副部长，一步步爬起来，可我得到什么，我们的功劳都被他拿去，他不就是站在我们的业绩上成功的吗？我刘东为他卖过命，为他付出的已经足够了。
现在他应该回报我了，挡我的路我就要铲除，刘东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桌子砰的一声响，把刚进门的小张吓了一跳，她拍拍自己丰满的胸口，讨好地说：“部长，怎么了，别生气，喝点水。”说着端起刘东的茶杯给刘东倒水。
“没事，你去把孙涛给我找来。”刘东吩咐。
小张出去后，刘东抓起电话分别打给首乌注射液和奎诺酮的厂家，他对两个厂家销售部的经理千叮咛万嘱咐，说：“公司无论谁在打电话就说没货了，货源紧张，现在调不出来。”
两个经理都答应了，说：“放心吧，没问题，一定按照你说的做，本来就是货源紧张，就是你刘部长说话，我们也要加班生产才行啊。”
刘东哈哈大笑说：“这就好，等你们啥时到京了，小弟全权安排给你们接风洗尘。”
孙涛已经和王川芳在一起同居了，两个人双宿双飞情投意合，一门心思开始过小日子，每天按时上班，准点下班，对公司的事情不闻不问，干好自己的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听小张说刘东找，孙涛来到刘东办公室。
刘东指指椅子示意孙涛坐下，摸出烟递给孙涛一只，孙涛赶紧掏出火先给刘东点上，刘东在升腾的烟雾中琢磨孙涛的幸福生活，这个曾经是自己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现在没有半点威胁了，幸福生活看来真能埋没人才，女人真的可以把男人的力量带走的。
刘东忽然说：“我准备让你去银城？”
孙涛一愣。
刘东继续说：“你去那里给我监督着点曹天朝，我估计你去了他最放心。”
孙涛冷冷一笑，这一冷笑让刘东又找回点从前孙涛的影子，孙涛说：“让我去当间谍，到曹老大那里去给你卧底，可能吗？”
“哈哈哈，那倒是不可能，以你孙涛讲义气的程度是绝对不会背叛老曹的，我就喜欢你这点。我主要是看你是不是被幸福的生活磨灭了性格，行！还经得起考验，那这样，公事公办，我派你出差去趟银城，给我现场考察一下银城市场，看看曹天朝都干了些什么？两个月就花费了五万元，市场还没有开发下来，这个银城他还能不能干了，你就作为销售部派出的巡视员调查了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