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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附篇王阳明心学年谱(1)

1472年:王阳明出生

王阳明原名王守仁,字伯安,因后来在老家筑阳明洞修行,而自称王阳明。明王朝第八任帝朱见深(明宪宗)在位的第八个年头(1472年),王阳明出生于浙江余姚。明代,余姚属于绍兴管辖,绍兴是大禹时代的大越,大禹被鲁迅视为“中国脊梁”。越王勾践和吴王阖闾争霸的故事就在此地精彩上演过。到了明代,古战场的血腥气早已消散,只剩下人间独有的山水美景。

王阳明的母亲郑夫人怀胎十四个月,本年阴历九月三十晚,王阳明的奶奶岑老太太梦见一穿红衣的神人驾五色云而来,神人怀抱一婴儿,对岑老太太说,这孩子将来必有所成,你等要好好看待,将来光大你家门庭者必是此人。话音一落,神人不翼而飞。岑老太太从恍惚中惊醒,听得儿媳房中传来婴儿啼哭声。这个婴儿就是多年后大名贯宇宙的王阳明,但直到五岁,他都不叫王阳明,也不叫王守仁,而叫王云。

“云”这个字是他爷爷王天叙起的,典故就是他老婆梦中神仙所踏的五色云。

1476年:开口说话

王阳明五岁时还不能说话,这成了王家人一块小心病。特别是他爷爷王天叙,虽然坚信“贵人语迟”,但很怕王阳明“过犹不及”而永远不会开口。有一天,王天叙在院子里看着王阳明玩耍,忽然一位和尚风尘仆仆而来,听王天叙叫王阳明“云儿”,就走上前摸着王阳明的脑袋叹道:“好个小孩子,可惜被道破了。”话音才落,和尚转身就走。若是愚笨之人肯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王天叙可是聪明人,猛然醒悟,“神仙送子”这事岂是随便张扬的?于是,晚上就开了家庭会议,宣布给王阳明改名为王守仁。大家一夜不睡,专心致志地望着王阳明,希望能见证奇迹的诞生。果然第二天一早,王阳明从梦中醒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让王天叙惊骇的是,王阳明对他所读诵过的书能倒背如流。问其原因,王阳明回答,您每次读书,我都在倾听,不知不觉就默记在心了。

1478年:象棋诗

王阳明少时特别喜欢玩中国象棋,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连续三天三夜与人家下棋,如痴如醉。王阳明后来能成大器,跟他这种“痴迷”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人若成事,坚韧不拔之毅力和战斗精神缺一不可。王阳明的老妈反对孩子玩高智商的游戏,这位生了圣人的母亲曾在一次震怒后把象棋扔进了水中。王阳明痛苦不已,在那天的日记里,他写下了《哭象棋》:

象棋终日乐悠悠,苦被严亲一旦丢。

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

马行千里随波去,象入三川逐浪游。

炮响一声天地震,忽然惊起卧龙愁。

1479年:关注神仙之术

王阳明在本年已经开始关注神仙之道,并且为此读了好多相关书籍,对神仙恭敬之道从此伴随了王阳明的人生始终。

1482年:金山赋诗

前一年,王阳明的老爹王华高中状元,本年,王华到北京做官,于是迎接王阳明和王天叙到北京。途经浙江杭州时,王天叙带着王阳明和一些笔友到金山寺游玩,其间就有人说作诗。很多人抓耳挠腮,尽力想做出震动天地的诗作来。王阳明略加思索,就跟他的爷爷说,我已经做成了。王天叙叫他读出来,王阳明脱口而出:

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扬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那些“有脚书橱”听到这样的诗,恨得牙根直痒。有人就卑鄙地认为,这是王天叙为了炫耀孙子的才华而偷偷给王阳明作的。王天叙不动声色,让提出这问题的人给王阳明来篇命题作文。有人就以景点“蔽月山房”为题,要王阳明作诗一首。王阳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如月。

若有人眼大如天,还见山高月更圆。

众人大惊叹,认为王阳明是不世出的天才小孩,但王阳明给这些人浇了盆冷水:“文章小事,何足成名!”

1483年:何谓第一等事

王阳明到北京后进入私塾读书。但他天生好动,活像个猴子。王阳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小朋友们玩军事游戏。在游戏中,王阳明总是以军队长官自居,制作大小旗调度他人。老爹本来上班已经够烦,看到儿子还这么贪玩,气就不打一处来。有一天,他让王阳明站直了,训斥道:“我们家世代都以读书为人生正途,你搞这些东西,是想忘祖吗?”

王阳明反问:“读书怎么就是人生正途?”

老爹严肃地告诉他:“读书就能做状元,做了状元就能做大官,做了官就能为民做主,这就是人生正途。”

王阳明接着问:“我老爹是状元,咱家世代都是状元吗?”

王华笑得花枝招展:“傻儿子,只你老爹是状元,你若想是状元,就要读书。”

王阳明终于让老爹进了“坑儿”:“只是一代,状元看来也不过如此。”

王华想不到儿子居然挖了坑,可气的是,自己还笨得兴高采烈地跳了进来。恼羞成怒下,他使用起了父亲的权力:棍棒伺候。

王天叙对孙子王阳明的认识显然比王华高一筹。他认为,王阳明必不是凡品,每当王华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王天叙就会冒出一句:“这小子他日官至极品,所立功勋当是旷古绝今的。”

王阳明问他的老师:“人生在世,何为第一等事?”老师回答:“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将来考个公务员。”王阳明立即给了老师一记重锤:“这恐怕不是第一等事,第一等事应该是读书学做圣贤。”

王阳明也许并非真的是想得太美,每个人的人生理念不一样。读书做官只是一辈子的吃喝,而做圣贤却能永垂不朽。某日,天老爷用一种方式暗示了他的一生:王阳明和几个同学在大街上闲逛。路过一相面摊时,相面先生看了他一眼,大叫起来,推倒自己的摊子,追上王阳明,说,小朋友,我来给你算一卦吧,是免费的。王阳明的同学都拉着王阳明逃跑,这些孩子认为,算卦的都没有好人,说是免费,卜算之后说你有大灾,要给你破灾,这个时候才用钱。难道小孩子就好骗吗?一个同学推了算卦的一把,向他喊道:“走开,否则我就报官了。”算卦的看着王阳明说,我只说一段话:“当你的胡子长到衣服领子时,你就入了圣境;胡子长到心口窝时,你就结圣胎了;胡子长到肚脐时,你就圣果圆满了。”最后,算卦的嘱咐王阳明:“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说完,就凭空消失了。

1484年:王阳明玩诈

本年,王阳明的生母郑女士在老家余姚病逝,按孔门家法,王阳明须在北京守孝三年。在京城,太多好玩和好看的东西,王阳明在这三年时间里都没有机会体验了。他虽然年纪小,但知道守孝三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自然不可能像汉朝时期的人那样,每天大哭三次,吃猫食。他不哭,照常吃饭,只是很少笑,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由此来保持着对母亲的敬重。对于母亲的死,王阳明悲痛万分。然而从母亲之死上,13岁的王阳明忽然对生死有了翻天覆地的感悟。他逐渐感觉到人生是多么无奈,好不容易来到人世,却只是短暂的几十年,如果命运不公,十几年甚至是几年就终结了。也许就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有了修道学佛的念头。世俗的看法,道与佛是能不生不死的,他的人生观和他的思想,此时已经趋向消极态度了。人在一生中有很多大转变,有的人主动去变,而有的人则被命运驱赶到死角才从骨子里开始转变。大灾难大病患是人思想转变的一个主要因素,很多人在大难大病之后,都会对人生改变看法,采取与从前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和思考方式。王阳明自己虽然没有经历生死,但从母亲的死亡中感悟到了生死对一个人的终极意义,也许这意义是错的,但对于当时的王阳明而言,就是对的。

据说,王阳明在本年还做了件让人惊讶的事。他的父亲在北京娶了个小老婆,郑氏一死,小老婆自认神助我也,能顺利转正,于是在言行举止上表现出了从前所没有的狂妄,特别是对王阳明,俨然有无良知的后妈风范。王阳明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到街上买了一只鸮鸟,传统语境中,这种鸟翅膀硬后就会吃掉老娘,是“忘恩负义”的标本。王阳明把这只鸟偷偷藏在小妈的被子中,当小妈掀被子时,鸮鸟腾飞而起,凄厉地叫着飞出了房间。小妈被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发癫疯。王阳明早从暗处闪出,对小妈说,野鸟入室本不吉祥,应咨询下专业人士(巫师)。小妈被吓得神志不清,王阳明已经把“托”——巫师请了进来。巫师按照王阳明事先的嘱咐,进了房间,随便一看,就说,家有怪气。见到惊魂甫定的王阳明小妈,观察一番,做出定论:您脸色不好,但有灾难降临。王阳明小妈就把大鸟从被中腾飞的事说了。巫师说,我问问神仙。于是,焚香祷告,忽然一哆嗦,说是郑夫人上身了,并且对王阳明的小妈说,你不好好对待我儿子,我就来取你性命。王阳明的小妈浑身发抖,连连道歉,并发誓以后对王阳明待之以礼。

这故事记载于冯梦龙先生的《王阳明靖乱录》中,冯梦龙在故事的最后点评说:王阳明还是个孩子,但权术已炉火纯青。

1486年:出居庸关

有王阳明的传记作者指出,王阳明性情活泼,好动,而且还是个武林高手。他不用助跑就能轻松跳过一丈宽的悬崖,身形矫健,在起伏的山峦间蹿奔跳跃如履平地。本年,他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京城,一路北上,游览了居庸三关。居庸关是北京长城链条中最重要的一环,始建于秦朝。嬴政(秦始皇)驱赶一群草民在那里修建长城,完毕后,他认为这些人都是庸人,就把他们留下来守关,居庸关的名字由此而来。居庸关分“下关,中关,上关”三关,三关相距十五里,出上关北门又十五里就是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八达岭。王阳明骑马到了下关,沿着两山之间的小道正在行走时,突然有两个鞑靼人骑着马说笑着迎面走来。王阳明平时的武士精神和江湖气息突然迸发而出,他对着两位邻居大叫一声,拈弓搭箭,呼啸着朝鞑靼人冲了过去。两位鞑靼人正在聚精会神地交谈晚上吃肉喝酒的事,突然听到一声大喊,一见是中原人,手里还举着弓,惊慌之下,一勒马缰,扭头就跑。王阳明大喊大叫,追出了几里路,才停了下来。他哈哈大笑。在戏弄了两位鞑靼人之后,王阳明站在长城上,南面是大明朝,而北面就是鞑靼。双方居然只是一城之隔,他忧伤至极。长城外的蒙古人多次突破长城,几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让明王朝丢尽了颜面,明英宗被活捉,蒙古人兵临城下,若不是于谦组织了北京保卫战,现在的长城可能就是蒙古人的院墙了。

——中国历代王朝,把长城晾在一边的只有唐朝和元朝,那些把长城当作救命稻草的,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王朝。

王阳明突然想到了于谦。于谦是他心目中的伟人,也是王阳明崇拜的军事家。在当时蒙古兵临城下并且已突破外城的情况下,于谦居然可以化险为夷,王阳明很羡慕于谦的指挥才能,更为重要的是,于谦的爱国精神。在京城,王阳明总在四处寻找于谦抗击蒙古人的历史遗迹,为此还在于谦的祠堂前写下这样的对联:

赤手挽银河,公自大名垂宇宙。

青山埋忠骨,我来何处吊英贤。

王阳明出居庸关在他的年谱中被他的弟子大书特书,实际上,当时明朝人出居庸关是件很容易的事,而且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明朝与蒙古人达成和解,双方都用橄榄枝作为见面礼而不是武器。王阳明这次出关之所以被大书特书,是因为他的目的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他在长城附近,询问老头,因为他们是附近的活化石,在这些老头嘴中,王阳明知道了蒙古人的习性。他跑到蒙古人聚集地,跟他们融合,与他们赛马,比试箭法。那些蒙古人见王阳明小小年纪,谈吐不俗,又对武功一路极有悟性,称赞不已。王阳明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北京。

一回北京,迎接他的就是老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后是被动地面壁思过。王阳明面壁时,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去广西参拜了伏波将军庙,居然还写了一首诗:“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这位将军叫马援,东汉初期,光武帝刘秀时期的顶梁柱。马老兵经常对他的手下说,咱当兵的就要不怕死,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拿大麻袋裹着尸体就回来了。这就是“马革裹尸”的典故。马援年老时请求率军出征广西,把在那里作乱的交趾打得哭爹喊娘,广西人为了纪念这位老将军,就建了一座伏波庙。多年以后,王阳明在广西平定叛乱后,真就到伏波庙里观赏了一番。

1487年:平安策

王阳明从居庸关回北京不久就听说,京城附近有叫石英王勇的人集合了一群盗贼在周边地区大闹,而刘千斤和石龙又在房县大石厂造反,率领荆湘流民数万,横冲直撞,杀官民无数。王阳明对这些人为什么要扰乱太平,搞得鸡飞狗跳,很是不解。实际上,明王朝从开始到结束,就没有一天消停过。要么是王爷作乱,要么就是北方的蒙古人南下袭扰,要么就是东南沿海的小日本鬼子上岸来抢劫,最后一种则是各地的反动武装兵团。他们大都是受到欺压的贫苦百姓,一旦组成一个大集体,人性的恶就开始暴露,不仅仅杀官兵和富人,还杀和他们一样身份的老百姓。

王阳明年纪还小,即使他年纪已经很老时,都无法明白,这是专制主义惹出来的祸害。他只是想要天下太平,所以,他给中央政府提供了一份自己闭门造车的“平安策”。

“平安策”是老掉牙的“以德服人”,他要求皇上和百官们应该以品德作为武器,向天下人宣扬道德,并要求皇上作为道德楷模。总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他同时还指出,只要给他人马,他就能让天下太平。老爹看到他这个“平安策”后,觉得太可笑:“你懂什么,治安缉盗要有具体办法,不是说几句现成话就能见效的。瓶子不满才晃荡。你还是先把你的学问做扎实了,再谈建功立业的事情吧。”

1488年:铁柱宫传奇

按照家长的设计,本年,王阳明该成亲了。他的老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是江西副省长(布政司)秘书诸养和的女儿。转弯抹角来攀,诸养和还是王阳明的舅舅。王阳明小时候,诸养和到他家做客,看到王阳明聪慧可爱,兴奋之下,就和王华结了个娃娃亲。双方口头协议,等王阳明年满十六周岁,二人就步入婚姻殿堂。

王阳明从余姚到南昌后原本是接爱人回余姚结婚,但岳父诸养和却认为在南昌办最合适不过。因为他是做官的,能收很多红包。王阳明于是就住了下来,等待婚期临近。在准备结婚的这段时间,王阳明始终没有与新娘见面,不知什么原因,新娘也没有主动见他。

新婚那天,各种礼仪结束后,王阳明跑到岳父的书房中躲。听得外面大为热闹,他的心情极为复杂。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心不在焉地溜出了诸家,无目的地行走。走到一处,见是座庙宇,一抬头,见是“铁柱宫”三字,也不细想,就踱了进去。他的“神仙之道”的蛔虫开始作祟。铁柱宫修于晋代,几经战火,却死而不僵,明朝时,死灰复燃,香火鼎盛。王阳明走进这个古董道教的观宇,忽然就想到了养生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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