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毫不犹豫狠狠拍向自己,落子鸳冰冷的眸光剧烈一颤,身体随后快速坠落悬崖。
夜冷立在悬崖边,不由得嘴角轻轻翘了起来。这个梦魇,今日终于被自己除掉了!
不再多看,夜冷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忽听悬崖方向传来一声嘶鸣,夜冷心头一颤,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艰难回头望去。
鸣声似凤,一只墨黑色大鸟缓缓从悬崖底部展翅升起,翱翔于半空之中。墨黑的羽翼泛着幽寒光泽,呈现完美体态。夜冷觉得震撼,又似曾相识。目光牢牢锁住眼前墨黑大鸟,发觉最夺人心魄的莫过于那一双紫色瞳孔,清透的紫瞳绽放出璀璨的星光,仿若装下最为闪耀的浩瀚星海,光芒耀眼,美不胜收。
浅粉色华袍随风飞扬,依稀可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公子趴坐在鸟背上。夜冷盯着墨黑大鸟,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意识地,夜冷后退了几步,很快,一双紫瞳看向了他。夜冷顿时心里有点发毛,转身快速逃离。背后再一次听到一声嘶鸣,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劲风扫过四周。艳丽牡丹云纱划过完美弧度,落子鸳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她)的目光,在这个瞬间,落在夜冷的面上。
夜冷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心中更是一片混乱。突然一只锋利的爪子牢牢锁住他的肩膀,夜冷脸上立马露出嫌恶的神情:“别碰我!”说罢另一只手快速向锃亮的爪子挥去。
墨黑大鸟眼中一道凶光划过,引吭鸣叫一声,巨大的羽翼将树林中的叶子纷纷扇落,夜冷手掌还未触及爪子,便发觉自己身体已然悬空,随即,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冷酷:“池映寒!叫它放我下来!”
落子鸳面上漾出了几许沉沉的笑意,纤长手指虚拂过墨黑大鸟羽翼,声音显得意味深远:“墨阎,带他去湖边好好清醒清醒。”
墨阎,栖息于最黑暗的角落,最幽深的地下。是守护夜沼国的唯一灵兽!
紫瞳微掠光影,墨阎似是了然地扇下翅膀,一个侧身旋转,在空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夜冷脸色铁青,双眼怔怔地看着飘飞的艳丽牡丹云纱轻撩墨黑羽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很快目光触及不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在微风吹拂下,漾起层层觳纹。俯瞰如一块无瑕的翡翠闪烁着美丽光泽。夜冷脸色有一点古怪:这厮该不会把自己直接从高空扔下去吧。
“墨阎,就这里吧。”落子鸳轻轻巧巧地道,语气十分平静。
夜冷勃然变色,感觉到肩膀上的爪子正欲松动,忙厉声道:“池映寒,你是要将我直接扔下?!”
落子鸳笑了笑,道:“不然呢?”说罢,墨阎爪子瞬间松动,夜冷未来得及反应,便从高空直直坠向湖水,许久,巨大的水花溅起。夜冷砸向湖面的那一刻,他怒气冲冲地盯着空中那男子的浅笑,心里早已把他凌迟千万遍。
时间过去稍久,夜冷狼狈从湖中爬出,伸手抓住岸边一根枝桠。落子鸳看到这种情景,微笑道:“不知夜冷哥哥是否清醒过来?”神情十分自然,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我意识。
夜冷的目光在落子鸳面上掠过,喉头被水狠狠呛了几下,忍不住轻咳起来,滴水的湿发紧贴在身上,听到落子鸳问起,目中流露出一丝冰冷的怒意,道:“我不是夜国国师,想让我回夜国,你做梦!”
落子鸳却走近一步,面上笑容更加温和:“夜冷哥哥,你现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言罢,纤长手指快速点中穴位,夜冷刹那间便动弹不得。
见夜冷震惊,落子鸳笑着抚了抚袖口上的艳丽牡丹,慢慢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夜冷心里猛然一跳,随后,他认真地看着落子鸳,却见落子鸳转身,缓缓行至墨阎前,墨阎微微低下头,难得地如此乖巧。落子鸳温柔抚摸墨阎羽翼,微笑了一下,道:“是时候回去了。”
灵雨孤身悬在水上,一袭青衣布满血痕,他却浑不在意,居高临下道:“黑陌和海琼到底如何?!”
洛染澈听了,笑意渐渐敛起,狭长凤眼一片漆黑之色,沉得如暗黑的苍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灵雨,半晌才问道:“你救下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灵雨有些愣住,想起似是很久前,那个笑起来眼底泛着潋滟光芒的男子,也问过类似这样一句话。唇边荡起的笑意有些苦涩:“我倒宁愿自己从未救过任何人。”
洛染澈顺手攀上一枝待放的莺萝蕊,勾唇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是吗?因为无力改变,所以选择躲避起来,完完全全将自己封闭在白灵山。”洛染澈看着灵雨,一字一句地说道,眸中的寒色让人不寒而栗。
灵雨眸光沉静如水,沾染鲜血的青衣微微飘动,“所以——”灵雨的声音很淡,仿佛在沉思。
锣鼓丝竹嘈嘈切切响起,台上武生头戴绒冠,身披四爪龙袍,手持雪亮银枪,玉面含威,英姿勃发,一出场就赢来一片喝彩之声。
“好戏好戏!”莺莺双眼晶亮地端着酒杯。
紫珊脸却严肃起来,道:“喝酒伤身。”一边说一边将莺莺手中的酒杯接过搁置在旁。
莺莺吐了吐舌头,道:“别把我当小孩看。”
紫珊看着莺莺开朗的笑容,突然有点沉默。
“你听说了吗?夜国国师和公主已经回来了。”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私语,声音虽不大,却很清楚地落入紫珊耳中。
紫珊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立刻回过身来,想要寻找话语来源。
“你这消息都过时了,听说墨王已经围攻夜国,还好我们只是夜国边界的小国百姓,不然也要一块遭殃了。”声音依旧落入紫珊耳中,紫珊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看戏的人群中仔细搜索。
“仙女姐姐,怎么了?”莺莺意识到紫珊有点异常,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这时候,铜锣一响,却是一出戏已经结束了。
紫珊眉头皱得更紧,莺莺连忙伸出手按住她的眉心,道:“神仙姐姐别皱眉啊,皱眉会变老哦。”
目光搜寻一番,终是徒劳。思及夜国现状,马上就能看到落子鸳的下场,紫珊心里异常兴奋,只是,夜冷真的投入落子鸳怀抱?!想到这里,紫珊面色沉沉,道:“莺莺,我们快点出发吧。”
“可是,接下来的一场戏更精彩啊。”莺莺回头望了一眼戏台,意犹未尽道,双眸流露出不舍。
“你若不走,就把你一人丢在这里。”紫珊此刻,已经换了一副口气。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诶,神仙姐姐你太狠心了。”莺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行动却很实诚地跟着紫珊出了戏园。
一滴泪凝在眼角,看起来楚楚可怜。
流玥抬头看月怜薇,一副了然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月姑娘莫要着急,很快便能见到墨王了。”
月怜薇微微苦笑,开口道:“可是,我竟有些害怕。”
流玥顿时吃了一惊,道:“此话何解?”
月怜薇自嘲一笑,轻轻垂下眸,道:“我不知他是否想见我,或许,他已将我忘却。”既如此,自己又何须多此一举,徒增烦扰呢。
流玥听罢,锁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放轻声音道:“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月怜薇虽如此回答,泪水却忍不住顺颊而下。
嘴角边泠泠地滴着血沫,灵雨眼里是一片血红的狠戾。
洛染澈轻轻一笑,那笑容很浅,却如摇曳的灯火,能照亮最黑的苍穹。寂静的山顶之上,伴着风吹过的声音,洛染澈声音徐徐响起,如天籁之音,却带着淡淡的清冽,一字一句皆敲中灵雨的内心:“我不会让你死,同样也不会让那两只珍兽死,与其封闭于白灵山,不如随我一同进宫,如此也添些乐趣。”
灵雨眸里清晰地映着杀意和一丝怒气,冷笑轻浮,道:“为何是我?!”
“当然是你。”洛染澈看着灵雨,眉宇间笑意满满,道:“只能是你。”
灵雨加大手上的力道,手起袖落之间带过微微的风,眸中是深黑的狠绝,向洛染澈袭去。
洛染澈又是一声笑出来,那笑里没有丝毫干戈血腥之意,却让人莫名地害怕。
衣袍挥过,金线勾勒的鸢尾耀眼夺目,晃了灵雨双眼,未来得及靠近洛染澈,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攻向自己,灵雨猝不及防,狠狠跌向一边。
洛染澈立在一旁,清风吹来,他一身紫色衣袍随风猎猎飞扬。“我选你,因为你是极其有用的一个人。当然,你可以拒绝。”漂亮漆黑的凤眸刹那蒙起一层嗜杀血腥的寒意,“我会当着你的面将那只黑鸟活活烤了,另外一只麋鹿,是清蒸,还是油炸?”
“你敢!”声音中的惊惶清晰可闻,灵雨眸光冷冽地盯着洛染澈。
洛染澈微微一笑,那笑容恍若是盛开在天际的洁白莲花,被清风一吹,便吹进了你的心里头,你为此惊艳,为此着迷,他却兀自盛开,但笑不语,波澜不惊。
只是瞬间,眼前男子便能将嗜血的杀意化为清浅一笑。灵雨努力按住颤抖的双手,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记得,池映寒亦是这般男子。眉目艳如牡丹,潇洒飘逸,玉树临风,令人一见忘俗。
唇角一弯弧度愈发邪恶发亮,落子鸳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怎的?灵兄,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站起身,收敛起思绪,灵雨暗道不好,自己是男子,池映寒同样是男子,莫非真的有断袖癖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莫非灵公子喜欢映寒?映寒可是正常的男子,您这特殊癖好,真真是—”
。。
灵雨心中顿时一紧,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慌意,低沉的声音透着一分喑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无妨。”日光正好,洛染澈的笑意却凉如月色,嘲弄中透出一丝无奈。负手远眺,寂静山顶,一览无余。
叶玄盯着安枫墨,那眼神无比凶狠,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安枫墨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叶将军,我劝你还是早日投降,兴许会留你一个全尸。”
“休想!”叶玄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可怕。
安枫墨面上的笑容带着一丝促狭,语气很淡,像是感慨道:“可惜啊,英雄命短!”
言罢,他一挥手,身后数万影国大军势如破竹般向夜沼国冲去。叶玄一脸视死如归,将长剑抵在脖颈上,合眼正欲以身殉国,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嘶鸣,响彻整个夜国上空。
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怔愣地抬头向上空望去。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墨阎紫瞳一闪,挥了挥羽翼,影国士兵瞬间便如落叶般被卷在半空中,随后狠狠砸向地面,头破血流。
安枫墨脸色异常难看,这是哪来的野兽?!剩余的影国士兵亦是面面相觑地看着,不知这庞然大物是何来历。
墨黑大鸟并没有停止攻击,看着一批批影国士兵像柿子般狠狠砸下,安枫墨满面的骇然,道:“撤退,影国士兵听令,撤退!”
叶玄却是两眼放光,突然笑了起来:“公主和国师回来了,公主和国师回来了!”
夜国其余士兵听闻,顾不得满身伤痕,立刻振奋起来,像是久居黑暗,终于迎来了一道曙光般热情欢呼庆贺。安枫墨心下一沉,夜国公主?!顷刻间,他眼中的光彩全被磨平了,眉目之间有些憔悴,又若有所思。
尘缘飞花,人去楼空,梦里花落为谁痛?顾眸流盼,几许痴缠。回眸之余,情深缘浅。
夜冷端坐在落子鸳身后,他手心微微发冷,却不知道心头充斥的是怎样复杂的心绪。
落子鸳回头望向夜冷,轻轻一笑,那笑容十分的和煦,仿佛青山绿水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可语气却十分的冷淡:“夜冷,这便是你的职责,我定会让你恢复记忆。”
夜冷闻言心头一跳:“只怕夜冷承担不起!”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之中似乎还有一丝寒芒。
落子鸳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夜冷说了什么。转身轻抚墨阎羽翼,温声道:“墨阎,带我去父王那。”
夜王?夜冷闻言一顿,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倒有意思。
不知明月为谁好,早晚孤帆他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