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馨宁依旧没什么好转，什么事也记不起来，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所幸她那记忆没了，学过的东西倒还在，在这椒房殿中也还习惯。
听闻今日刘启在那宣室殿中召见了周亚夫，真不晓得他这是故意的还是怎的，是故意做给众人看么，让众人都看看他是多么重用周亚夫。说起这周亚夫，他如今倒是过得逍遥，听闻已成了亲，还有个儿子，他那儿子如今都四五岁了吧！
当年对绛侯公主是一往情深的，后来却娶了别的女子，我听宫人说这女子姓林，唤作素衣。那女子我是见过几回的，大约是在几年前太后的寿宴上见的，穿的极为朴素，全无绛侯夫人的架势。说不上多惊艳，却是那些庸脂俗粉所不能比的。
刘启登基，周亚夫便封了个骠骑将军，周亚夫能力过人，刘启懂得用人，却也懂得如何让去控制他的权力。如今在朝中周亚夫与晁错都是地位不凡，这两人都是助刘启坐上这皇位的大功臣。
说来我也为这二人担心，所谓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功高盖主，周亚夫能文能武，精通兵法，若是哪一日当真是功高盖主了，说不准就有了别的心思，以刘启这般的城府，那周亚夫自然是斗不过他的，最后也不晓得会落个什么下场。我觉我这想法实在是太恶毒了些，不过却也是事实，伴君如伴虎，没有人能比皇帝的枕边人更能明白。
刘启不喜欢我去管那些事，最重要的缘故恐是怕我与那些个大臣有什么接触，结党营私，壮大了外戚，他这江山便会受到威胁。说来如今虽看似太平，却也是危机四伏，匈奴与大汉的战争是从未停止过，常年处于战乱之中。
那些藩王更是个个虎视眈眈的，梁王刘武对刘启来说是一威胁，却也是大汉的栋梁，早些年湘宁去了之后，这刘武便一心都在国事上，故而得了贤王的称呼。
那吴王刘濞乃是刘启的眼中钉肉中刺，刘启做太子之时便想除去这吴王的，那吴地是个好地方，更是繁华得很，各方面都不落后这长安城。那吴王派来的汉宫中的细作也都不少，自然刘启也是派了细作去各国的，因此对那吴地发生的事倒也清楚，心中自然是明了，如今动起手来，皆是两败俱伤，谁也捞不到好处。
刘启许是晓得拦不住我去管那些事，所以并未说什么，只要莫要太出格儿了，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来，我在做些什么，他也是了如指掌的，我心中明了，我这身边有不少他的眼线。
不过我晓得那凌舍人并不是，凌舍人这般有才能却屈就在我身边，实是委屈了些，可他却宁愿在这椒房殿做个舍人，也不愿给自己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
如此，却是便宜了我，身边有这么个得力的人，自然是过得舒心得多。毕竟也是相处多年，这凌舍人的性子我也摸了六七分。
凌舍人身手不错，亦是能文能武，在他眼中好似并无尊卑之分，为人也十分正直，也就是太过墨守成规了些，也不似其他的舍人总以笑脸迎人，甚是无趣。我最为奇怪的便是他这能文能武，凌舍人自小便入宫，一个舍人，怎会有如此的身手，还如此精通古今。
而刘启竟也将他留在我身边，若说是眼线，这凌舍人也并非是刘启的眼线，可在我这儿实在是屈才，也不晓得刘启是怎么想的。
我派去长乐宫的人，说是今早那媚儿在长信殿的台阶前来回徘徊了许久。我心中觉得甚为疑惑，那长信殿前的台阶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没什么事，今日便去那长乐宫走走吧。马车跑得是不缓不急的，好一会儿才到那长乐宫。
走到了那长信殿前，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热闹着呢。想来是那馆陶公主带着阿娇入宫来了，这阿娇与她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却没有她母亲那般凌厉，倒是平添了几分灵气。
“儿臣参见母后，皇祖母！”我款款走进那长信殿，略微蹲下道。
阿娇今年四岁，与我也算是熟络，一见我便一脸高兴的朝我奔来。
我抱起她道：“有些日子不见，阿娇越发的讨人喜欢了！”
阿娇趴在我肩上奶声奶气道：“舅母，你也漂亮了。”
这般的话若是从一个大人口中说出来倒也不足为怪，可从阿娇口中说出来，却是引得众人嬉笑起来。
馆陶笑盈盈道：“这阿娇啊，一进宫就尽想往你那跑，你手艺好，想是啊，想去讨吃的。”
“这瑾兮啊，手艺好，贤惠端庄，这孩子们都爱往她那去！”太皇太后对那馆陶笑道。
转而又一脸惋惜道：“瑾兮这般喜欢孩子，入宫这么多年，却没能诞下一个皇子！”
我也想有个孩子，可却再不能了，我与刘启心中的隔阂，想与这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吧！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可脸上却得笑着道：“皇祖母莫要这般说，皇上的子嗣诸多，不管是哪个妹妹生的，都是瑾兮的孩子！”
太后也道：“是啊，母后，你就莫要担心了！谁生的不都得是瑾兮的孩子么！”
太皇太后一心希望我能生个皇子，若是我生个皇子，那便是嫡出，这太子之位必然是无可争议的了，那我薄家的地位便更稳固。
心中是这般想，嘴上自然是不会这般说的，若是外戚侵权那便汉室的一大危机，当初那汉室落入吕氏之手，汉室子弟可是个个受尽了委屈，险些就丢了江山。
我这边与太皇太后她们唠着，却是时时注意着那媚儿的。此时看来也无什么异常之处，这丫头一看便是一副聪明相，难怪太后会如此器重她，才来这太后身边儿没多久，便步步高升，做起了这太后的贴身婢女。
与其他宫女相比，自然是高人一等。然而这媚儿全然没有那般的姿态，像那王兒旬的贴身婢女绿意便总瞧不起那些扫地宫女，因此在宫中人缘也不佳。
闲唠上一会儿之后，我便回了椒房殿，路过那长信殿门口之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啊，这长信殿的阶梯到底能有什么。
夜里派那凌舍人来探探，以他那般身手，若是刘启无意去管，莫说是去那长信殿了，就是去那王夫人的漪兰殿把那王夫人弄出去，扔进那石渠里短时间里也是无人能发现的。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其一是因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王夫人，其二许是妒忌她有女儿有儿子吧！她就那般能生，也不晓得是吃什么长大的。
有时我也喜欢这般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顾着管那些琐事，我便无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想便不会痛，不痛便不会去恨。
从前无心去管这些事，心中整日想着那些事，也未曾注意身边这些事，如今看来，从前我倒是小看了那些个宫女。尤其是各宫妃嫔的贴身婢女，除了那王兒旬身边的绿意，其他妃嫔的贴身婢女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颇有手段的。
今夜下着雨，凌舍人依旧去了那长信殿。椒房殿中依旧是点着灯，我躺在榻上辗转难眠，贾若离就那般去了，刘启却也不查个纠结，全然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若是有一****也那般去了，他是否也是毫不在乎，今日还爱着你，明日呢！我心中是没有底的，虽我如今还是如初进汉宫那时一般的模样，可我总有一日也会容颜老去的，到那时他还会爱我么。我没有孩子，日后当真是容颜老去了也无一个依靠。
“怎的，你这又是在乱想什么呢！”背后传来刘启的声音，他每次来都是这般，若是我有一日不幸归西了，说不准是因他突然从背后出现活活给吓死的。
“臣妾参见陛下！”我急忙起身行礼道。
刘启将我扶起道：“不是与你说过，无人之时就莫要这般多礼么！朕甚是想念当年那个连朕都敢打的瑾兮！”
我向来是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的，但入宫这些年，我也看清了。君王终是君王，今日宠着你，明日可能便会杀了你，不可与他太远，亦不可与他太近。
我以为我那心结是打开了的，我以为自那长安城外回来之后我心中便不会再有隔阂，可白日里一提起孩子，我心中便不由的难受起来，自然也就有了些隔阂。
此时，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淡淡道：“如今陛下已不是那北宫的太子了，臣妾也并非那北宫的太子妃了，年少之时怎能与如今比呢！如今人人都看着呢，怎能还那般呢！”
他叹了口气将我拉入怀中，似乎还颇有感触道：“是啊，如今不比从前了，年少之时也只在回忆中，如今是什么都变了，连你也变了！”
我也自觉我是变了，变得事事谨小慎微了，变得和其他后宫女子无异了。这宫中多年不变的唯有那栗少宜，如今依旧是隔三差五来我这里讨吃的。
在栗少宜看来，刘启开心她便也傻乎乎的跟着乐呵，刘启只需关心她一句，她便会高兴上好几天，可刘启却从未对她说过什么关心的话。我晓得她心中难受，不过是不想刘启不高兴，便整日乐呵呵的模样。
我若是个男子，我想我会喜欢这般的女子的，而刘启呢，我始终是摸不透他。许他心中是有那栗少宜的，一个女子是容不得心爱之人有其他女人的，我自然也是，但却是必须容忍，只因我曾是太子妃，如今是皇后。
刘启是很少在他人面前说出真心话来的，若是换作多年以前我对他是深信不疑的，可如今我却是不晓得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我害怕再次撞的头破血流，却又贪恋这一份爱，如此，才变成如今这模样吧！
次日一早，刘启前脚刚走，凌舍人便慌忙的进了椒房殿。看样子好似受伤了，凌舍人的身手可算是不错的，竟受了伤，昨晚我明明是让他去探那长信殿到底有什么怪异之处，怎会受了伤。以凌舍人的身手，并非随便就会让人伤了的。
“禀娘娘！昨夜奴才去了长信殿外之时，碰上了一名黑衣人！好似也是去查探那长信殿的台阶的！那人身手与奴才不分上下！奴才与那黑衣人周旋了许久，险些就让侍卫发现了！”凌舍人脸色有些苍白道。
想来这凌舍人受了伤，因不能让他人晓得，所以便随便处理了伤口。
我一脸疑惑道：“黑衣人！你瞧着那黑衣人，在这宫中见过么？”
其实我是想问他，那黑衣人是不是那媚儿，这几日这凌舍人实在是奇怪，我总觉他在瞒着些什么。
他思索半刻后道：“奴才并未见过那人！身影也极为陌生！”
我继续道：“陌生！那人用的是什么招数，你可看得出来！”
凌舍人鞠身道：“奴才愚昧，实在是看不出那人用的是什么招数！”
这凌舍人往日可是一一交代的，向来不用我这般一句一句的问，自扯上这件事之后便有些怪异。若他当真是有心瞒着，我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我看着他淡淡道：“凌舍人！你伤得也不轻，这事你就暂且莫要管了，先去休息吧！”
“诺！”凌舍人说着便退了出去。
凌舍人被伤，且伤得还不轻，若不是他有意隐瞒些什么，就是那人太厉害。当然，也可以说他想护着的那人身手不错。凌舍人若当真是有意隐瞒，这事让他查下去，想来只会无疾而终吧。
这长信殿究竟是有什么秘密，竟能引得黑衣人，且还打伤了凌舍人，摆明了是不想让凌舍人去查探那长信殿，莫不然就是凌舍人有所隐瞒。
本是要查那贾若离的死因的，如今却是扯出了更多的事，这贾若离的死因是越发的迷离了。那朱红布条确实是出自贾若离？我甚是怀疑，这贾若离已下葬了好些日子，她那些衣物也焚烧了，想查也查不到的。眼下这宫中还有别的嫔妃穿这般的布料么？这般的布料向来只有主子才能穿，宫人们是不能穿这样的布料的。
若是这般的话，这各宫都是脱不了嫌疑的，包括那太后和太皇太后。我向来喜欢素衣，栗少宜向来都是喜欢着绿衫的，那王夫人姐妹倒是喜欢这般鲜艳的布料。
王夫人虽喜鲜艳，却是晓得收敛的，衣衫自然是不会太艳。她那妹妹王兒旬便不晓得收敛，向来是穿的艳丽的很。再说那程雁儿，程雁儿衣衫也是素雅干净，这些年倒也未起什么波澜。唐儿，唐儿如今倒是安分的很，却也不能排除可能。
近日那王夫人是惶恐不安，仅仅是因为这朱红布条，这布条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那王夫人那般在意，甚至是害怕。
再说那黑衣人，到底会是谁呢，媚儿？可我瞧着那媚儿不像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步伐向来是轻盈，那媚儿看起来与他人无异啊！
我是想亲自去查查，可如今不比从前了，做何事都得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轻易行事。有些事，我自然也不能自己去做。
看来这几日是要常去那长乐宫走动了，不过此时还是先去漪兰殿瞧瞧，许能找出个什么线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