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纳砂！”红柳气得浑身发抖，她吼道，“我怎么做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不会和你合作就是不会和你合作！”
纳砂开心地笑了，银铃一般的欢笑声在岩洞一般的王宫里回荡，在堆积如山的白骨间跳跃。
纳砂歪着头看着气急败坏的红柳，说：“柳姐姐好像生气了呢。柳姐姐的确很在意这件事呢。”
红柳稳了稳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半晌后，红柳默默地抬起头，说：“在意什么？”
“在意自己救活的是不是坏人呢。”纳砂擦了擦嘴角的血液，说，“姐姐你一直在救人，不分好人坏人都会救，义胆忠肝的会救，蝇营狗苟的也会救；两袖清风的会救，投机钻营的也会救；痴情的会救，绝情的也会救。可是——姐姐救好人的时候会高兴，救坏人的时候会憋屈呢。”
红柳冷笑一声，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纳砂撅着嘴巴，说：“姐姐，妹妹这是在关心你呢。既然救坏人的时候会憋屈，那就不要去救了呢。更何况，姐姐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呢。”
“好笑，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红柳冷哼着说，“倒是你，那次被差点被老虎吃掉的时候，可是我把你从老虎嘴下救出来的。”
“姐姐的恩情妹妹何时敢忘。”纳砂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严肃地说，“我也没有加害姐姐的意思，只是希望姐姐能嫁给我，和我联手称霸魔界。”
纳砂低下头，从王座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打开袋口扔到红柳眼前。
红柳低头一看，正是杀害师父的凶手莲恩清一家四口的头颅。红柳的瞳孔急剧收缩，这四个人，她记得很清楚。莲恩清是个富商，平日里净做些为害乡里的事情，是当地的一霸。那一天，莲恩清突然病了，乡里的郎中没有一愿意治的，不是称病不起，就是暂时离开。最后，莲恩清的儿子莲仲平请师父去治病。师父去了之后精心诊治，最终治好了莲恩清的病。没想到的是，莲恩清的病因是因为纵欲过度，他害怕师父走后将这件丑事散播出去，就诬陷师父勾结叛党，售卖假药。后来又不知从哪里花钱找来了证人，硬说师父用药害死过人。莲恩清一家在当地本来就一手遮天，莲家又额外花钱打通了官府。很快，案子就判下来了，师父被问了死罪。
“不能让姐姐脏了手呢。”纳砂淡淡地说。
“为何突然做这些。”红柳咧嘴一笑，“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会和你联手的吧。”
纳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既然姐姐真真不乐意，妹妹我也不好强求。事已至此，妹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这样好了，姐姐把你收集的知耻虫送给妹妹罢。”
红柳咧了咧嘴，说：“呦，妹妹知道的不少嘛，连知耻虫都知道呢。”
纳砂咯咯笑着，说：“要不怎么说我对姐姐关心备至呢。”
红柳看着信心满满的纳砂，说：“妹妹就这么相信我？”
纳砂赤足走了过来，一脚踩在莲恩清稍微有些腐烂变质的头颅上，微笑着说：“那当然了，姐姐是讲情义的人啊，不会让妹妹失望的。”
红柳看了看身上的绳子，又看了看纳砂娇嫩的面庞，笑着说：“既然妹妹这么相信我，又用这些绳子做什么？”
纳砂撅着嘴，娇嗔道：“因为姐姐虽然仗义，却很喜欢到处奔波呢，妹妹若是不把姐姐捆起来，姐姐怎么可能静下来听妹妹聊几句真心话呢。”
红柳苦笑着看着笑容纯真的纳砂——这孩子真是，纯真呢，当然，是以魔界的标准来说。对魔来说，吃几个人，杀几个人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百色算得上有些手腕，只不过最后败在了痴情这一软肋上。红柳微微一笑，抖了抖身子，紧紧束缚着的绳子抖动了两下，掉落在地。
红柳站了起来，活动着手腕，看着惊呆的纳砂，说：“妹妹，就凭你现在的能力，在魔界混还是太勉强了。”
纳砂惊慌失措，正要驱动体内的魔力施法，那一双粉雕玉琢的小手就被红柳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红柳笑着说：“妹妹，你还有很多要学呢。”
纳砂闭上了眼睛，淡然地说：“既然落在姐姐手里，妹妹也没有丝毫怨言。能死在姐姐手里，成为姐姐药箱里的一味药，妹妹也就知足了。”
就在纳砂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时，一阵冰凉的感觉浮现在手心中，随后，手腕上强大的压迫感也消失了。纳砂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心中的东西，惊声说：“这是——知耻虫！”
“笨蛋妹妹！”红柳笑着说，“真以为我会杀你。”
纳砂嗫嚅着说：“可是——姐姐，我——我——我吃了很多人，是个很坏很坏的，呃，大坏蛋呢。”
“那我可不管。”红柳摸着纳砂乌黑的头发，笑着说，“傻姑娘，只要你不吃我的病人，其他的事情关我屁事！”
“姐姐！”纳砂哭着抱住红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太想姐姐了。”
红柳抱着纳砂，说：“小傻瓜，下次别用这种笨办法了，直接喊我就是。”
半晌之后，红柳伸出手指，擦了擦纳砂脸上的泪水，说：“小傻瓜，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少吃人肉，人肉脂肪太多，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补药。不利于身体健康。作为魔，要多修炼，少吃饭，明白吗？”
纳砂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会加油的。可是——人肉很好吃呢。”
红柳弹了弹纳砂的脑门，说：“小笨蛋，你不是要称霸魔界吗。连修炼都不好好修炼，怎么称霸啊。”
“姐姐教训的是。”纳砂摸着脑门说。
红柳笑了笑，再一次拥抱了纳砂，随后便走出了纳砂的宫殿。
成为姐姐药箱里的一味药，妹妹也就知足了？呵呵，纳砂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红柳苦笑着：如果不是遇到了河神，也不会知道纳砂原来是这么强大的魔，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可以强迫我嫁给她，却又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戏？而我，只能像个榆木脑袋一样陪着她演戏。
“这叫做爱啊。”一个细小的声音窜了出来。
红柳浑身一颤，低头一看，只见太岁卯正探着头嗤笑着。
“笑什么笑！”红柳怒道。
“柳姐，你没看出来纳砂妹妹喜欢你吗？她这是在与你打情骂俏呢。”太岁卯做了个鬼脸，说：“可别辜负了纳砂妹妹的一番好心啊。”
“我当然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能给她念想。”红柳皱着眉说：“昌吉还没找到，我怎么能……”
“柳姐，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啊。”太岁卯嘟囔着嘴巴，说：“你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以昌吉哥哥的身体状态，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红柳咬着嘴唇说。
“唉，执念啊，执念。”太岁卯摇了摇头，又钻了回去。
一个月后……
“天降圣女，佑我河山；天降……”此起彼伏的吟诵声打断了红柳的思绪。
这里是？红柳抬起头，看见几名白衣女子正吟诵着祷词，翩跹起舞。
圣女神庙？红柳苦笑了一声，想：对了，养父母的忌日好像正好是涅槃圣女的重生日。真没想到，现在还有涅槃圣女的庙宇。我还以为涅槃圣女的传说早就化为神话故事了呢。涅槃圣女吗？红柳抬起头，看着这所破败的小庙，这么久了，楼兰的传说已经模糊不清。人们还记得的，只有武藏青年萨荆和最后一位涅槃圣女米兰的故事。萨荆为了救米兰而堕入魔道，米兰跳下悬崖，想要以此拯救萨荆的灵魂，只可惜，获得了力量的萨荆对力量的渴望胜过对米兰的爱，米兰的付出，全都白费了。伤心欲绝的米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萨荆，则成为了东陵历史上第一位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涅槃圣女出现过。而圣女庙里，也不再允许男性常住，据说是因为米兰心怀幽怨，不愿再接触男性。
既然来了，就进去拜一拜吧，米兰，是个勇敢的姑娘呢。红柳避开翩跹起舞的人群，从小门进入了神庙。对于信仰，红柳的态度十分松散，神话传说里高大全夸张无比的神，红柳是懒得去拜的；而那些会悲伤、会痛苦，有时还会任性妄为的神，红柳却会忍不住去祭拜一下。米兰，一直都属于红柳时不时会问候一下的神灵，虽然在整个东陵，都没有多少人相信涅槃圣女的存在了。
进入庙堂之后，红柳翻遍衣袋，只找到了寥寥可数的几枚铜钱。
唉，穷人的悲哀啊。她摇了摇头，正要把钱塞进功德箱，突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让她停住了动作。
“红柳！”
红柳浑身一颤，回头一看，也怔住了，她瞠目结舌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