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星期三
三天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才熬了一晚,我就憋不住了,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刘媛媛究竟要瞒着我干吗。
汴羽田见我精神萎靡,忙来慰问:“发什么愣呢?一大早就玩忧郁,是不是在烦女人的事?”
我叹息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呐!”
“你小子又在刺激我们这几个光棍了,这学校才几个美女?不是人人都能当祸害的,只有红颜才有资格当祸水知道不?不想烦的话,早点和刘媛媛分了,找个丑点的就没事了。”
“你是不是想趁虚而入?”
汴羽田在我和刘媛媛的事情上,老是劝分不劝和,我怀疑他怀有私心。
“怎么会呢?”汴羽田嬉皮笑脸地回答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怎么会对嫂子有想法呢?”
我阴沉着脸说:“我告诉你,谁动我衣服,我砍他手足。”
“我又不是没妞!”汴羽田有些不高兴了,“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最近我对时间没有概念,摇头道。
汴羽田告诉我今天是光棍节,唯一不能祝福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节日。
“这节太无聊,我们寝室门一关就能过,不折不扣地四条光棍。”我拒绝道。
“过节是次要,有件重要的事情,我一个人不敢去,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汴羽田扭扭捏捏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和泡妞有关的事。
“说吧!什么事?”从他来安慰我开始,我就知道他准有事。
见我松了口,汴羽田和盘托出他今晚的打算。
近日他勾搭上了一位外校女孩,名叫思莹,据说还是个兼职的平面模特,长相没的说,挺像瘦脸前的张柏芝。漂亮的女人就像贴标的烂苹果,中看是中看,但招惹苍蝇。汴羽田可算其中最大的一只苍蝇了,和那女孩打得火热,眼看就要上手,谁知女孩提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要求。
她要汴羽田陪自己去相亲。
汴羽田当时脑子就炸了,泡妞泡成了妞的闺中密友,耻辱啊!悲剧啊!
后来,听思莹解释说只是见一个男网友,自己一个人去害怕,让汴羽田充当一下护花使者的角色。
汴羽田自然是万死不辞,他把这事当成思莹对他的考验,是两个男人争夺女孩芳心的一次较量,故必须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把。面对困难必须知难而上,没有困难的话,制造困难也要上。
而我充当的就是,那个让他徘徊在困难和不困难之间的阀门。
反正这几天刘媛媛不会搭理我了,乐得去凑个热闹,解解闷。
会面的地方约在学校的奶茶铺。
我俩提早就到了那里,奶茶老板今天也给自己放假,欢度光棍节去了。找来一个小工顶替,正好不认识我俩,我和汴羽田说起话来也不必顾忌。
作为本校第一情圣,汴羽田总爱在别人面前卖弄自己这方面的才能,正好我俩都为情所困,于是他为我分析着男人让女人心动的几个最主要的数据。
1.外貌与身材。这是纯天然,依靠父母基因和自身人品所创造,第一印象虽然很关键,但只要别长得对不起观众,本数据就不占据主导地位。这就是为什么马路上帅哥靓女走一起的很少,而美女旁边的男人,往往都长得跟凶案现场似的,令人实在不忍目睹。
2.言行举止。通俗地说,就是指自身气质和品位。粗俗地说,就是装B。该装的时候装漫不经心,不该装的时候泰然自若,这全凭天赋,不是培训下就能学会的。
3.身怀绝技。技术活,完全依赖自身特长,以及后天的勤奋。现今的大学生,如果不会唱歌,那舞一定跳得很好,如果不会跳舞,那一定酒量很好。如果什么娱乐项目都不擅长,只有寄希望于第四条了。
4.身价家底。纯技术活,上辈子注定的,无解。
汴羽田说完重点,刚要拿我举例说明,思莹到了。
而思莹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个男人,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样貌和着装,发现在刚才汴羽田说的第一和第四点上,汴羽田已经处于下风。
男人彬彬有礼地伸手问候汴羽田:“你就是思思的好朋友吧!幸会!”
汴羽田用力握了握手,用眼神在向思莹询问情况。
思莹娇羞地说道:“我们在校门口遇上,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真是太巧了!”
女孩喜悦之情已在言外,这令汴羽田痛心疾首。
男人不断巩固自己的优越感,递来香烟,我客气地接过一看,竟是传说中,买的人不抽,抽的人不买的中华烟。立刻,汴羽田在第二点上败下阵来。
看来,来者不善。今晚的节日,汴羽田和思莹一起过的概率,略大于我和刘媛媛一起过的概率。
就在汴羽田考虑如何还击的时候,突然一名妖艳的女子叫嚷着汴羽田的名字,往奶茶铺里走来。
“哪个是小汴?哪个是小汴?”女子声音尖得就像针,刺得耳朵微痛。
“找我什么事?”汴羽田走向女子。
“我找你要人,小红呢?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可就打110报警了啊!”女子边说边作势掏手机。
“小红是谁?”汴羽田问我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连他都不知道,我更是云山雾罩。
“小子,你在大姐跟前装傻是不是?信不信我削你?”
我一听这东北口音,似曾相识,努力回忆在哪儿听过。
思莹见状,搂着男网友的胳膊,两人世界去了。
汴羽田顿时恶从心头起,摆出标准的流氓腔,转而将所有的气往坏他事的东北女人身上撒:“臭八婆,你找女儿骗钱这种伎俩你还敢玩?知道我旁边的是谁吗?这个学校最狠的角色。信不信现在剁了你丫的!”
他说完这话,我发现奶茶铺的小工仰慕地看着我,于是我配合地摆了个凶恶的POSE。
女人被汴羽田诈唬得一愣一愣,口气明显软了下来:“两位小兄弟,我天生暴脾气,别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不知这位帅哥还记得我吗?当时小红就是你从我那儿……”
她的话点醒了我,终于知道小红是谁了!
我拉拉汴羽田,耳语道:“她要找的小红,应该就是上次你从‘香香美发院’找来当诱饵,引诱学校色狼的那个发廊妹。”
汴羽田也记起来了,一脸淫笑,估计回忆起吃人家豆腐时的情景了。
我瞪了他一眼,问女人道:“你说的女孩来我们学校帮过一次忙,不过那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她,是不是?小汴。”
我怕汴羽田之后又私会人家,故意这样问了他一句。
他连忙答应:“是啊!后来再也没见过小红了。”
“那天以后,她再也没回店里,我以为她是找到阔少爷了,没想到……”后面的话女人没说下去,但她用鄙夷的目光扫了我们一眼。
我萌发出不好的预感,那个夜晚,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件。除了被奸杀的焦阳女朋友邓亚春,现在又多出一名失踪的发廊女小红。
一个大活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是不是在她回去的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难道我们那晚诱捕犯人的举动,激怒了犯人,使其升级了犯罪行为?
让我落得现在这般窘境的,也正是这个恶贯满盈的强奸犯。
我越发觉得,学校里这桩连续不断的奸杀案,和我的大学生活,就如两条相交的波浪线,互相纠缠连结。
难怪表哥说大学里复杂,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不得不佩服表哥的一针见血。
一想到这么多麻烦事,我受伤的头又炸开了。
11月13日星期五
陆地上跑得最快的是布加迪威龙,比它更快的,只有流言。
学校里的奸杀案越传越玄,许多人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作出了很多天马行空般的推测。
因为事情发生在女生寝室楼附近,有人大胆假设凶手是女性,把尸体伪装成被奸杀的样子,是为了能骗过警察的眼睛。
于是有人提出来,凶手如果是女人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制服被害人。
另一种解释诞生了:有人假设凶手和被害人是同性恋,因为感情纠葛,凶手失手杀了被害人,于是抛尸现场。
那么精液是从哪里来的?
一位推理达人指出,除了一位女凶手,可能还存在一名男凶手,是合谋杀人。
男人是谁呢?
于是,男性合谋的名单里,出现了一长串的人名:有我、焦阳、蓝天、教导主任、校长……
流言一发不可收拾,当有人提到校长的时候,学校方面终于按捺不住,出面辟谣。为学校声誉方面考虑,辟谣时,学校自说自话地将凶手的嫌疑范围框定在了学校之外,以确保本校明年还能顺利招生。
有意无意,我从校长辟谣的广播中,得以知晓了学校奸杀案的大部分情况。严谨地说,学校的案件分为强奸案和强奸杀人案,9月25日至9月27日三天内的两起强奸案,由于被害者还是学生,所以警方封锁了所有调查消息,我只记得杨光有次透露,说犯人那时正感冒,除此之外,对这两起强奸案一无所知。第三宗案件发生在11月2日,就是刘媛媛遭袭的那天。虽然犯人强奸未遂,但这件事是我一直不愿提及和面对的,这件事对我和刘媛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尤其是刘媛媛,对于她被侵犯的整个过程,她只字未提,警方所有的公布的线索全来自于11月4日的第四宗奸杀案。
死者邓亚春,也就是焦阳的女朋友。身高一米五八,体重六十六公斤,死因是脖颈受迫导致创伤性窒息死亡,尸体被发现时,她的上衣被推到胸口,裙子褪至膝盖处,死前有被性侵犯的痕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初步断定,犯人所用的凶器是一条皮带。很难想象,她在生前所遭受的折磨。这样想来,我被舍监诬陷为犯罪嫌疑人时,焦阳对我的极度憎恨就可以理解了。
实话实说,我对这起案件的兴味索然,既然有这么多人在查,那我也没必要再去插一脚了。我生平最讨厌两种人,娘娘腔和强奸犯。两种人都和女人过不去,和女人作对的结果,很可能他们这辈子都过不去。要是让我看见这个强奸犯,我肯定冲上去往死里打,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出口气。
想起今天已经是刘媛媛约定的最后一天,我不免心中紧张,像有人用塑料袋套住我整颗心脏,不断在收紧袋口,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左胸表皮下的激烈跃动。
特意在今早摘了头上的纱布,那上头沾到了洛力画笔上的绿色颜料,再戴在头上甚为不雅。浑身上下,除了脚踝,别处的伤都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起床后,我第一个走出寝室,一只白色信封插在简陋的门缝中。
我左右环顾走廊,空空如也,看来没有人像我这么早起床。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我抽出信,发现字是打印出来的,落款人是刘媛媛。信中约我今晚七点,在操场的沙坑见面,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让我必须在那儿等到她来。
我拿着信又走回了寝室,洛力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我手里的信,一下就明白了,跳下床铺,凑到我身边读起了信的内容。
“这是个陷阱。”读完信,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这封信的疑点确实太多,刘媛媛为什么要打印信?为什么非要约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最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能把信插到男生寝室的门缝上呢?
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坚信洛力的话,但今日不同往昔,刘媛媛与我的三日之约就是今天。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我错过的不止是一个赴约的机会。
洛力担心我做傻事,就和杨光、汴羽田轮流盯着我。
另一个坏消息是,中午在食堂的时候,我看见了蓝天。
他出院了。虽然身上的纱布更多了,行动更笨拙了,但他身边的人却更多了,而他对着我的眼神依旧散发着野兽的光芒,像要一口将我撕碎似的。
说心里不害怕,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听说蓝天放出风来,非要把我搞死不可,还要把刘媛媛弄到手,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古代地主抢亲。
一场恶战即将开打,好在身边有洛力他们三个,就算蓝天要对我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过了今天,这事我定会全力以赴地解决了它。可我一门心思扑在刘媛媛的身上,实在无心和蓝天闹。
环绕学校的臭水沟一直在施工,从开学做到现在,听说还有一个月才能完工。为了防止顺流而下的垃圾堆积,学校出资沿水沟建造了一条堤岸。
施工最大的坏处,是施工工人缺少黄沙的时候,会直接从沙坑里拿,经过工人们不懈地“蚂蚁搬家”,有次体育课上,一位近视眼的同学正在练习跳远,结果就像跳水运动员跳进了没盛水的游泳池。
今天开来了土方车,往建好的一部分堤岸里回填黑乎乎的泥土。“轰隆隆”的巨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赴约,为防不测,洛力远远地监视着我。汴羽田和杨光两个人,则替我跟着刘媛媛。
如果这不是一个陷阱的话,七点钟,但愿我们所有人能在沙坑顺利会师。
周五晚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家了,校园里是一如往常的萧瑟。
入秋后,天暗得比以前更早了。淡淡寒意从暗夜中阵阵袭来。
我在沙坑边,四周是黑漆漆的操场,洛力在有光线的地方,朝我扬手示意他的位置。顿时,我感觉有个这样的朋友,安全了许多。
七点刚过。
操场一侧出现了一个人影,是我熟悉的人,但不是刘媛媛。
当焦阳靠近沙坑,发现站着的人是我,他犹犹豫豫地走近后,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刘媛媛呢?”
“刘媛媛把你也约来这里了?”我反问道。
焦阳抖开一份与我一模一样的信。
“什么情况?”洛力看见来的人不是刘媛媛,生怕出事,特意从远处跑了过来。
“嗬!还设了伏兵,你今天想怎么样?”焦阳不屑地说。
我解释说:“我也在等刘媛媛,她说今晚能够给我一个清白。”
“清白?依我看,人就是你杀的。”
“如果是他杀的人,警察早就把他铐进去了,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洛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警察还没找到证据,但我就是知道,是他干的。”焦阳是认准一条道走到黑的倔脾气,虽然自觉理亏,可嘴上不肯吃亏。
我了解,奸杀案初始阶段,焦阳一定是听信了传言,气头上的他坚持认为我就是杀他女朋友的凶手。可这事只要稍微费点脑细胞,就能看出我不具备这样的犯罪条件。怎么说,我的女朋友也是校花,还不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
现在,我只要想怎样给他一个台阶下,焦阳就不会再旧事重提了,既往不咎地继续做好朋友。
操场上再度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呼救的人是杨光,我和洛力忙上去扶了他一把。
我心里像被人用棍子搅了一下,神惶地意识到我和焦阳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杨光连喘气歇息都顾不上,马不停蹄地告诉我们,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跟着刘媛媛到了图书馆门前的小树林,突然冲出来六七个人,揪住汴羽田就是一顿“拳脚大餐”。杨光势单力薄,冲上去也是当炮灰,所以他赶忙来搬救兵了。
我听了二话没说,就往小树林方向跑去。心里琢磨着,这些人是不是蓝天喊来报仇的呢?怎么不冲我来,而冲着汴羽田呢?
洛力和杨光跟在我后面,没想到的是,焦阳也跟着跑了上来。
跑到半路,一步踏歪,脚踝传来撕裂般的痛,整只右脚完全不能着地受力。
“你们快去救小汴!我没事,你们别管我!”看见洛力他们停了下来,我假装蹲下系鞋带,催他们先走。
“你自己小心点。”
洛力让杨光指路,三人疾步跑去替汴羽田解围了。
我捏了捏脚踝,艰难地在原地挺起胸来,试探性地迈了步右脚,还没踩实,就支持不住了。
该死!
这个节骨眼上,我居然掉链子,这脚实在不争气。
我用力抵着伤处,这种伤不比硬伤,忍忍就行。面对筋络韧带之类的伤,就像让你打一头北极熊的肚子,有劲也使不出。
正弯着腰,昏暗的身后,有脚步声接近我,还不等我抬头,一道冷光闪过,金属质感的东西击中了我的头部。
鼻腔里泛出血腥的味道,不及咽下,我便一头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