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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假令牌

不知走了多少遍黄土路,也不知爬了多少石头山,干粮早已吃完,令牌上系着的红色绸缎已经磨的只剩一指长,随身的匕首倒是愈发锋利,寒光四射。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位带着使命的猎人,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去和野兽搏斗与草木为伍,他身穿虎皮,颈项戴着虎牙串成的链圈,长发用细麻绳扎好。

虎皮和虎牙散发的气味能让小型兽类退避三舍。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在崎岖的道路上沿着信仰的轨迹一路朝拜,每到夜晚,他万分思念月亮湾的战友,思念李戍将军。

某日下午,走累了的李勇在山顶一株千年古松下睡着了,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冒着火的云,那云呈草帽的形状,被蓝色的弧光所笼罩。顿时远处十几里的江岸黄沙翻滚,江面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好像无数个春雷一齐炸响,李勇顿时从梦中吓醒,一个鲤鱼打挺,双脚同时站定的一刻,震得身后这粗壮的老松树枝叶颤动,功夫好生了得!梦中的他正在和月亮湾的兄弟们划拳喝酒,好不快活。

这突如其来雷声打扰了他的美梦,让他格外恼火,真想找到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和他打一架“谁如此大胆,扰了老子的美梦,前方是何物,你是何方妖孽,爷爷我自小随高人习武,看我把你降服”说完便作金鸡独立之状,摆出出战斗的姿势。

然而没有人来迎战,站立的片刻,张勇朝着江边望去。那个草帽状火球正运行至长江上空,和江边最高的那座山峰齐平,江水沸腾不止,像是有无数个鱼儿,同时浮出水面冒泡,仿佛江里面的龙王,要和天上的玉帝开战。李勇纵身一跃,轻松站上顶端的树梢,那古松只轻微抖动一下。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李勇站在了这制高点上,视野更宽阔,看到的细节更丰富。用“绚丽”“壮阔”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正当张勇惊叹这奇景之时,那个大草帽火球,分裂成上下两个部分,像一对中间凸起的铜锣。那上方一面锣,颜色由火红变为白色,放射出刺目的光芒,像有万千柄利剑刺来,又像蜂群汹涌而至。李勇顿时觉得眉骨隐隐作痛。一种炙热感穿透虎皮大衣,直入体内,五腹六脏像针灸过一样。

“这是何方神仙?难道是江中的龙王显身了吗?可它并非青龙体态,倒像个铜锣”李勇纵身一跃而下,没料到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把额头摔的青於一块。他使出鲤鱼打挺,顿觉身体无比沉重,是一种身负重物的沉重感,这感觉只是在幼时练功,被师傅体罚时有过一次。

当年他年方十二岁,体弱多病,被母亲送到郢城郊外一所寺庙习武,那里的大师傅擅长轻功,平日里练的也是轻功,腿上绑着三十斤瓦片不断操练,加上他体弱多病,很是吃不消,一次训练时,他趁师傅不注意,松开绑腿卸下一片瓦块,被师傅发现后,狠狠地惩罚了一番,罚他身负八十斤青铜块,倒立一个时辰。这感觉刻骨铭心,汗水顺着眉毛滴下,把那黄土地湿润一大片。

此时李勇像被废了武功的普通人,息声静坐在古松下默默看着那奇景。这时那“铜锣”朝自己飞过来,但却平静无声和先前翻江倒海的气势截然相反。那“铜锣”飞临头顶,向下方照射出一束很宽的光带,在白天都能清光带的轮廓,可见其强度之大。

顿时光照下的树木被染白,幻化成一个个手持钢刀长矛的楚国士兵,定神一看原来是早已战死沙场的我方军士,那个拿着碧血宝剑的正是伍奢大人。“大人,大人!”李勇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朝那幻境走去,那幻境十分真实,连伍奢大人身上衣物纹理都清晰可辨,甚至可以看到武大人腰带间,那柄先皇赐予的金色短剑。

此剑,剑体由昆仑生铁打造,剑鞘以白银为料,镶嵌金箔和翡翠,紫黄双色丝带垂于剑柄,美轮美奂。此剑名曰“楚寒”。前代楚灵王在登基之时造了十把,先后赐予他最倚重的十名武将,是楚国武将至高无上荣誉的象征,此剑伍奢大人从不离身。

这一切让李勇不再怀疑幻境的真实性。他深信自己找到了早已覆灭的主力军,以为伍奢大人有神灵相助。可是当他跪在这个虚幻的武大人面前时,却失望了。伍奢大人举起钢刀继续向他走来,李勇心里一颤。当要和大人身体接触时,却神奇般从他身体里面横穿而过。

一阵惊悚,李勇慌忙闭眼,只觉得后背冒冷汗,待回头一看,原来伍奢大人正和前方敌军的武将决一生死,眼见要拜下风。跪在地上的李勇使出绝世轻功,一个雄鹰展翅飞落在伍奢大人身边,准备助其一臂之力,可这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幻像,伍奢大人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也看不见他,这一切和做梦并没有区别。

“你这个叛徒!”伍奢大人大喊一声,这声音没有方向性,像水中浑浊的泥土,混混沌沌,从四面八方荡来。原来伍奢胸前被一支白羽利箭射中,利箭从前胸进入后背冒出,深红色的血液染红了箭羽,顺着衣服从裤腿流下。伍奢身体向后方倒下,头朝着郢城方向。李勇四处寻找射手,可是周边的幻像顿时消失殆尽,那空中悬着的“铜锣”也不见踪影。身体顿觉轻松无比,功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捏了一把自己的腿肚子,原来不是做梦。

难道武大人是被内部叛徒所杀害?到底是谁杀了武大人?这幻象可信吗?李勇带着疑问走下山去,“真想马上回月亮湾把这一切都告诉大家!”往东走了大概两里路,在长江另外一个山头上,他看见前方山坳里面似有寥寥青烟,不禁兴奋起来“这是做饭的炊烟还是山林的野火?待我去侦察一番”李勇既高兴又生疑,他离开月亮湾已经有三个年头了,他仍然不忘使命,每日寻找人烟足迹,希望能为沙洲的队伍补充新的血液,可一直未见过一个游勇和难民。所见村庄倒是不少,可但凡是遇见的村庄无一例外的空无一人,奇怪的是各种生活物品却一应俱全,只是布满了尘土,村民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勇纵身一跃跳上大树从一棵树干跳到另一棵树干,施展他骄傲的武功,朝村庄赶去。自从三年前当着将士的面饮完那碗辞别的酒,就再也没有高兴过,每日都被失望所折磨。那一身好功夫许久没有施展,憋了三年,这次像放归山林的猴子一样兴奋,“爷爷我三岁学武功,把那青砖绑腿边,天地颠倒我睡一觉啊,敢把那神仙拽下天”李勇嘴边唱起了他自编的酒歌,歌声直爽高亢,显示出了平原汉子的豪迈。

只片刻便到达目的地,李勇从最后一棵树上落下展开双臂双脚站定,作出老鹰擒蛇的架势。随后压低身子,作出侦察的姿态,迅速在一块巨石阴面潜伏下来,他双眼如老鹰般敏锐,周围环境丝毫的变化都逃不脱他眼睛,此时他凝神静气扑捉这个村庄的信息,鼻尖的空气似凝固一般。

这是一个只有六间茅草房的小村庄,有一条两米宽的小河,村庄依河而建,河水从山涧流过,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茅草房周围由一圈灰色的山石围绕,略高出地面,其中一间茅草房的烟囱正冒青烟,显然里面有人在生活。此刻李勇不敢轻易造访,生怕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因为之前的各种离奇的经历使他的胆子变小了。他此时匍匐在巨石后方,将右耳紧贴地面,双眼盯着前方。

正当他目不转睛盯着烟囱看的时候,他贴着地面的右耳听见有物体在地面滚动,只见一道抛物线,一只蹴鞠从茅草房里面飞快滚出,朝着李勇潜伏的巨石方向而来,李勇不禁眉头紧锁,心里紧张起来。蹴鞠在离巨石大约三丈远处停住。两个光屁股孩子追了上来,个子稍高一点的孩子发现了李勇,他丢下蹴鞠拉着另外一个孩子往茅草屋里面跑去。随后出来了三名手拿短兵器的壮男子,门后还有一位老妇探出半个头来察看动静。李勇知道无处可躲,他也不必躲藏。他本可以一个雄鹰展翅跳至他们跟前来吓唬吓唬他们,可是这次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用平和的态度来对待这些明显是受到了惊吓的百姓。

“来者何人?”三名男子中偏瘦的一位红衣人说道。李勇说:“我本是楚国大将军李戍的部下,因奸臣当道,违背先帝遗训,篡党夺权,杀我将士数千人,我受李将军之命,前来召集人马壮大我队伍,清除乱党,我已在这长江南岸的群山之间游走了三个年头,为的就是招兵买马”说完亮出李戍给他的将军令。那个清瘦的红衣人轻蔑地说道“李戍将军早已战死沙场,你等何人,敢冒充李将军,私闯禁地”说完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听完这句话,李勇脑袋发昏,一阵天旋地转,难道楚平王的亲信发现了月亮湾,李将军已经战死了吗?然后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月亮湾地处偏远,地图上未曾标注,加上伍奢的主力部队早已被歼灭,楚平王不会消耗兵力去追杀残余将士,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加上这个村庄所在的山区人烟罕至消息闭塞,不可能及时得到消息,即便是有消息传到这里也已经被传的面目全非了,他们得到的信息不可能和外界一致。

想到这里,李勇就宽慰了许多。李勇说道“李将军率领我精锐将士早已躲过一劫,且安营扎寨休养生息,现在是兵马肥壮。。。”没等他说完,他身后那个穿着青布短衫,扎着麻绳腰带的壮士随即说道“大哥,你别听信他鬼话,他一定是西山的土匪派来的探子,想打探我们的位置,你看他孤身一人,怎能在这虎豹横行的深山之中生活三个春夏秋冬,这里夏日有虎豹豺狼,毒蛇寸虫,冬日有凌冽寒风,夺命冰凌,依我看最多一个月便魂归西天了,他肯定不止一个人,背后定有大队伍”

听完自己兄弟说完这番话,那位大哥思而不语,眉宇间似乎有什么心思。他望着李勇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另一位黑衣壮士则说:“此人来路不明,我们不妨把他先绑起来,待仔细盘查之后再做定夺”“对,我们先把他绑起来,万一是探子就不好了!”青布短衫的壮士应和着说道。

说完这话,三人同时朝李勇箭步走来,从这三人行进的姿态,可以看出,这三人也非等闲之辈,但是功夫肯定是在他之下的。以李勇的功力,平时五六个习武的壮汉都对付不过他,这区区三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的李勇没有大开杀戒,他还是打算先搞清楚情况之后再做定夺,加上这三人不像是恶人,尤其是那位大哥,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格外眼熟。

于是李勇故意半推半就,让他们把自己给绑了,但是暗地里却调动丹田之劲运气于双臂,将双臂涨的鼓鼓的,这样当他将丹田之气退下之后绳索就松了,这一招是他幼时学武的大师兄所教,万一他们真是歹人,自己也不至于被动。这三人算是客气的,他们没有对李勇动粗,将他绑起来之后,为首的大哥还用了一个“请”字,很“客气”的将他带进了茅草屋。

屋内的陈设是典型的郢城样式,这让李勇非常惊奇和疑惑,“难道他们也是郢城人士?”随后他见到了那两个光屁股的小孩,那俩小孩见着李勇被绑的狼狈模样,腼腆的笑了。还有那个老妇人,大约不惑之年,慈眉善目,目光略显胆怯。三位壮士将这老小请出了房间,腾出地方来打算对李勇进行一次彻底的审问。

红衣人首先发问“你从何方而来,为何事而来?”李勇说道“我早已告诉你们,我本是楚国伍奢大人远征军兵士,伍奢大人被奸臣设计陷害,楚平王受妖孽蛊惑违背先帝遗训,讨伐我有功良臣,我等奋起反抗,只可惜寡不敌众,伍奢大人战死在城墙下,部队主力被楚平王所灭,李戍将军带着五十多精壮士兵杀出重围,后退至长江中游一带,安营扎寨,修生养息,李戍将军派我南下招兵买马,以充实兵力日后东山再起”李勇处于戒心并未将营地位置详细告诉给他。红衣人说:“你说你是李戍的部队,你有何证据?”“证据早已亮出,就是那块将军令牌”

李勇边说边朝自己口袋望去,红衣人从李勇口袋里面掏出一块金色盾牌形状的令牌,正面刻,“楚一品武将李戍”后方刻“见此令牌如见其人”并以黑色虎纹装饰。红衣人将令牌收入口袋,大声喊斥道“你到底何人,一派胡言,伍奢大人未曾战亡,我等三人随他远征去收复那被越国掠去的城池,村中年轻劳力皆应征入伍,他留下我三人驻扎此处看守村里的老弱,李戍将军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你好大胆子,你看这是什么”说完便掏出一块金色令牌。

李勇定神一看,顿觉怪异,这令牌分明是李将军所佩戴,这世上仅有一块不会有第二块,再仔细端详,这令牌和自己的那块竟别无二致,只是比自己的那块要新很多,那令牌上的文字好似刚刻上去一般清晰。李勇此刻万分诧异,心想这会不会是敌人的圈套。先说李戍已战死沙场,现在又说李戍刚造访此处,说话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想到这里,李勇更加怀疑这将军令牌的真实性。

“这三人定是山中的土匪”李勇心想。谁知红衣人却说“你这匹夫胆敢假冒楚国重将令牌,你一定是西山的土匪,想利用将军的名声招兵买马好打家劫舍吧,我兄弟三人今天替天行道送你归西”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任何一个疏忽都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深陷不测的境地,双方处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宁可相信对方是土匪,加上那说不清楚的将军令牌。现在他们彼此都怀疑对方是土匪,事已至此,已经完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撕破脸的时候到了。红衣人大声说完便朝另外两人使眼色,三人同时手持短刀朝李勇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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