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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鬼鬼祟祟溜进卫逸轩的房间,发现卫逸轩已经醒了过来。重伤之后,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气息依然儒雅俊秀,像温水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七草已经不在屋内了,屋里只有卫逸轩一人,正静静的靠在床头,手里轻轻翻着一本明黄色的书。

“小卫,你醒啦。”轻轻跳进屋内,黎末笑眯眯的朝卫逸轩扬扬手。

卫逸轩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忍不住温温一笑,“夭儿。”

黎末愣了一下,在卫逸轩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夭儿?不要叫那个了,我叫黎末,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逸轩微笑着点点头,“末儿。”

额——

挠挠头,黎末虚虚的扯出一抹笑,“也不要叫末儿啦,只听黎未叫过,听你叫怪怪的。”

卫逸轩一笑,轻轻放下手里的书,“那要叫什么?”

“嗯,这个么……”歪头想了想,小末?不好!!!末末??也怪怪的!!!小末子?还不如叫小袜子!!

颓丧的垂下头,黎末有气无力,“……还是叫末儿好了。”

“好。”卫逸轩好脾气的应。

称呼问题完美解决,黎末懒懒的伸一个懒腰,视线不经意落到空空的青瓷碗里。

“你吃了?”黎末指着碗。

卫逸轩微笑着点头。

幽幽叹一声,黎末伏趴在卫逸轩床前,闷气闷声抱怨,“还是你好,我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粥呢,可恶的瑶子焓竟然不领情,切,什么王子脾气,下次再也不做给他吃了。”

卫逸轩笑,勾了勾黎末好看的鼻尖,“小气鬼。”

黎末一偏头,骄傲的拿脸对天,鼻子里哼一声,“我就是小气,好不容易下次厨,这是口福好吧,不领情拉倒。”

卫逸轩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门口忽然传来声响,黎末和卫逸轩齐齐抬头看去。

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黎未,古狼和子焓一起走了进来。

额——

黎末睁大眼看着三个长得都不赖的人,结结巴巴道,“怎,怎么都来了?”

“好些了么?”黎未走在最前面,问床上气色仍有些虚弱的卫逸轩。

卫逸轩微微点头,“好多了。”

黎未点点头,在桌边坐下。古狼和子焓两人,则一个抱臂站在屋子中间,一个斜斜的靠在床架上。

“这是要干嘛啊?”黎末看三位冷冰里冻过般的人一眼,暗自嘟囔着。

奇怪,真是奇怪!

黎未本来性格就是冷冷的,这种表现实属正常。怎么子焓跟古狼两个也是这副摸样。特别是古狼,莫不是真的发烧了?

“子焓说现在王城里面,狐族士兵大概有五万,均在各处重兵把守。”倒了一杯茶,黎未低头抿了一口,随即微微皱眉。

茶壶里的茶已经凉透了,一点热气都没有!

“没错,至少有五万,其中还不包括日夜保护城乾安全的隐士。”

“隐士?”黎未皱眉。

“是的,还有隐士,他们不论白天夜晚,都潜伏在隐蔽的暗处保护城乾,没人知道他们总共有多少人,除了城乾自己。”

“意思就是说,加上外族的士兵,和那些黑暗里的影子,城乾手里的兵力可能接近十万。”

“没错,”卫逸轩眼神微微一凝,“外族里属犬妖最多,城乾竟然能拉拢那么多犬妖,还真是小看了他。犬族和狼族历来交恶,那些兵力,绝对是为对付我们而准备的。”

“犬妖?这个我倒不担心,”黎未皱眉抿了一口冷茶,瞥了一旁的子焓和古狼一眼,“倒是那些狐族的士兵,若执意要跟随城乾的话……”

卫逸轩神色一冷,像是也想到了,“不肯归顺,也只有杜绝后患。”

这一轮对话之后,房间顿起一阵紧迫的肃杀之气,气氛立即安静下来。黎末听得满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由颤了一下。

五万狐族士兵,说杀……就要杀么?

“玉蝶大概能调动多少人?”想了想,卫逸轩忽然发问。

“最多两万,”黎未边说边皱眉,“呵,城乾那个混账,怕是察觉我们的动作之后有所顾忌,竟一并将妇孺儿童之辈全部丢弃了。”

“不能为他作战,反而可能拖累他,他哪里还有继续关照的道理。”

“狐王的位置,他也坐得够久了,”黎未轻轻摸索着茶杯的杯沿,冷冷一笑,“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要反抗么?奉陪就是。”

卫逸轩看向神色冷定果决的黎未,忽然微微一叹。

这样费尽心力的把末儿推上王的位置,把所有的荣耀和光芒都让给她,自己却甘愿退居幕后,甚至以后,还要代替她付出那般惨重的代价,黎未,你不会退缩么?不会后悔么?

要知道,那场血祭,那场血祭有多惨烈啊!

末儿要是知道了,会放任你这样无条件无报酬的牺牲么?她会感激你,还是会恨你?

而你的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气氛一下子怪怪的,黎末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开口道,“你们一直说城乾城乾的,不过城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卫逸轩侧首看向黎末,轻轻一笑,“自然不是好人。”

“他很厉害么?就连你们几个都需小心行事,还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偷什么军事布防图。”

“城乾为人很是狡诈,不小心怎么可能成事?况且,现在是我们势弱他力足,加之那夜不甚形迹暴露,王城的兵力分布一定又变动了,军事布防图现在也没用,我们还是处在弱势啊,甚至打草惊蛇。”

听出卫逸轩语气的自责,黎末忍不住替他辨解,“兵力分布变就变啊,拿到军事布防图,我们至少知道了对方的兵力不是吗?而且若是以后真的要敌我相争兵戎相见,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卫逸轩微微笑了一下,“只希望那五万狐族士兵能够顺利归降。”

“那个城乾,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看他懂得广结各族关系,以充实自身的政治军事力量,倒还像个有点头脑的人。”

“他也算是狐族皇室血脉,但却是庶出,狐族没有皇亲一说,所以他本是外戚,无权触及狐族的王权。可一百一十九年前,狐王黎昀遭遇千年天劫,被寒冰铁链锁于地下雪窟后,狐族的王权便被他攫取。”

“那时你跟黎未都还小,你母亲眼睁睁见你父亲被缚,悲痛之下,便带你们离开了这里……”

黎末听得心惊,不得不打断卫逸轩,放在膝上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等……等等,小卫,你刚才说……一百一十九年?”

卫逸轩微笑,“是啊,一百一十九年了。”

心口一阵狂跳,黎末指了指自己,声音都微微颤抖了,“那么,小卫,我……我现在一百一十九岁了么?”

卫逸轩轻轻的点点头。

轰——

一个惊天炸雷爆响在头顶,黎末的脸色几乎雪白。

说话都结巴了,“小……小卫,你记错了吧,我,我没那么……老吧!”

卫逸轩笑着摇摇头,“别担心,狐族寿命长逾千年万年,你还是孩子呢。况且狐王黎昀在你和黎未身上施展了‘凝时’术,封了你们一百年的成长,所以确切的说,你现在才十九岁而已。”

黎末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十九岁,年轻的十九岁!!一百一十九岁简直要吓死人了!

可是,不对!!!

黎末瞪大眼,“小卫,你说一百一十九年,那我妈妈她,难不成一百一十九岁不止?”

卫逸轩摇头,眼底一抹轻柔的笑意,“‘凝时’术,在你母亲身上也是能用的,你父亲是狐族最伟大的君王,术法上的成就几乎能窥破天机,掌握生死变换,冻结一个凡人的百年寿命,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么厉害?”

卫逸轩笑着点头。

黎末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就迅速暗了下来,“他真是狠心,让妈妈在回忆和思念里枯等了一百多年,还不如不要那多出的一段生命呢。”

“大概,是为了你们兄妹吧,毕竟那时候,你们还太小太小。”

黎末怔了怔,眼眶蓦地一热。

记忆里的那段灰色年生,忽然就像翻涌的潮水般涌上了脑海。那样的经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再经历了。那妈妈呢,父亲不在了之后,她又怎么独自撑过了那一百多年的岁月?难怪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在不断的搬家,居无定所,无法属于任何一片土地,背离家乡和亲人。难怪她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房间里,悄悄的哭!!

似乎猜到了黎末的想法,黎未望着双眼泛红的黎末,眼底缓缓驻起了一股安抚。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子焓和古狼也敏锐的察觉了黎末细小的心理变化。黎末感觉大家的目光都关切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唇角不由扯出一抹极浅淡的笑。

“小卫,继续说说城乾这个人吧。”黎末转移话题。

卫逸轩看着黎末笑了笑,温文谦良一如春日的溪水,“好。”

“城乾篡位一百多年了,根基可能也固得差不多了,想要撼动,还是要下一番功夫。对了,城乾这个人,有什么弱点么?”

卫逸轩顿了一下,“弱点?这倒没听说过,只听得他这人贪权好色,喜爱金银珠玉,后宫佳丽三千不止,寝宫里珍奇宝物多不胜数。”

美人佳丽?金银玉器?

呵,说白了,就是贪财还色,这不是突破点是什么?

“对了,”黎末忽然转头看看自始至终都优哉游哉的子焓和古狼,问黎未道,“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黎未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神色淡淡的,透着一股淡漠倨傲,“三天后,是城乾的生辰。”

黎末一惊,“你们……要暗杀?”

黎未冷冷一笑,“那倒不必,不过是想给他敲最后一个警钟罢了。”

就这么简单??黎末才不信黎未会做这么没营养没意义的事!!

“你们准备怎么给他敲?”

“自然不会让他太轻松!!”

“这家伙好像特爱摆谱,他会出王城巡游?”

“嗯。”

所以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不测都可能发生。

“呃那个,”黎末转向古狼,“色狼,莫非你准备放狼出去咬那家伙?”

古狼低笑,眼光怪异,看得黎末心里一阵发毛,“小狐狸,不要小看人,我没有那么缺德。”

切——

黎末撇撇嘴。就没见你古大少爷什么时候好人过!

不过……三天后么?

坐车巡游王城,接受所有臣民的祝福。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自恋啊!很可惜,这种人也最容易死得毛都不剩一根了!

心思方转了一圈,黎末忽然起身,笑眯眯的跑到斜靠床边的子焓旁边,用手肘撞撞子焓的腰。

漂亮魅丽的紫色眼眸缓缓掀开,荡出一缕缕若隐若现的紫色波光。

“子焓……问你个问题。”轻轻咳嗽一声,黎末踮脚,小小声的凑到子焓耳边。

子焓微讶,挑挑眉示意黎末继续。

“嗯……那个,你……觉得我好看么?”黎末小心的吞了吞口水。

子焓一愣,诧异的看着一脸紧张的黎末,没有说话。

黎末等老半天,见对方似乎不打算回答,于是干咳两声,“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了哦!”

子焓神色几度变幻,似乎不知该怎么反应。黎末是个粗心的家伙,自然察觉不了子焓的呼吸已出现紊乱的迹象。

“一向眼高于顶的子焓都默认俺长得不错,看来俺果然长得不错,哈哈!!”

缩着肩膀偷偷笑了两声,黎末乐颠颠的溜出了门。

屋内四人静默的看着黎末上演的这一出无头剧,均有些无语兼乏力的感觉。她特意贴在子焓耳边说话,以为其他人就听不到了么?可惜了,这一屋子的帅哥们可都不是普通人呐!!

“清秋,七草,你们快进来帮我一下!”一大早,黎末就在屋子里大吼大叫。

前两日,听说狐王大寿,要出城巡游,举族同庆,黎末便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每日都是懒懒散散的,不爱胭脂花红,不爱描眉挽髻,时刻都是一张素颜见人,衣服极尽简单,甚至发簪手镯都不愿佩一个。这两日却时时缠着清秋和七草,跟她们学习如何修饰妆容,如何穿衣,如何佩饰,甚至连穿袜穿鞋这样的小事也要请教。要知道,小姐她平日里对这些繁琐的东西,那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变化的这么大,简直像是撞邪了一样!!

听到黎末叫,清秋和七草赶紧急急忙忙的推门进去。

可是一见屋内场景,两人顿时哭笑不得。乌亮的发在头上绕成了一团,说是鸡窝都不为过。脸颊上红一块绿一块,跟染坊有的一拼。好好的衣服被她穿得七零八落,甚至连腰带这东西都系到了脖子上。屋里更不用说了,根本无法下足。这小姐,也不知是天分没到还是怎么回事,没有一次不把她们整理的好好的梳妆台弄得乱七八糟。

一见两人进来,黎末顿时一副晚娘面孔,“你们可来了,快救救我。”

清秋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把乱七八糟的梳妆台整理好。

“七草,你去打盆热水进来好么?”清秋转头问七草。

七草轻轻点头,然后偷笑着捂着嘴跑出了屋子。

黎末看着自己,挫败的感觉一波一波的往上翻涌。

“清秋,这事看来是要靠天分的,我天生做不好细致活儿,不如你帮我吧。”扯着清秋的衣袖,黎末可怜兮兮的哀求,“今天有个重要的宴会,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赴会。”

“是,清秋就没指望小姐能独自把自个儿打扮出来。”

清秋整理好梳妆台,有些嗔怪的看黎末一眼。

“啊吖,清秋你真好。”

清秋叹气,谁让她就是拿她的这个小姐没办法。

等七草打来热水给黎末重新洗了脸,清秋再细细的为她描好眉,添上胭脂,挽起流云发髻,黎末坐的腰都酸了。

这折磨,真不是人受的!!

清秋没理脸都快皱成一团的黎末,转身去衣箱里找衣服。

“小姐,你要穿什么颜色的?”清秋头也不回的问。

黎末懒懒的趴在梳妆台上,有气无力的回答,“哪种颜色最好看就穿哪个。”

“红色怎么样?”清秋翻出一套细绸的丝衣,繁复华丽,妖艳的红纱轻薄如水,层层叠叠的坠在一起,形如舞衣。

黎末扭头看了看,顿时愣了一下。毕竟是女子,漂亮的衣服对其就是有种无法言喻的蛊惑力。那套红衣细致精美,虽艳不俗,反而隐隐有种夺人眼目的魅力。

“就这个吧。”黎末站起身,把那套红衣接在手里。

看起来繁复累赘,饰物奇多,但托在手里却轻巧如无物,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制的?”黎末好奇的问清秋。

清秋微微思索了一下,答道,“这件衣服,好像是子焓殿下以前放在这里的,可子焓殿下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衣服?要不,就是谁送来给小姐你的吧,前段时日,倒是有不少人制衣送给小姐呢,具体来历,我也记不清了。”

黎末听得糊涂,甩了甩脑袋,看着手里的红衣,“不管是谁的,先穿了再说。”

说完不管三七二之一,除了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就兜头套下去。

本来还有些担心衣服偏大或偏小不合身,但随着细纱一层一层的落下去,这种担忧就完全消失了。肩,肘,胸,腰,几乎每一寸都贴合着黎末的身体,像是量身制定的一样。

那红衣刚一穿好,屋内的两人齐齐的吸了一口凉气。

清秋和七草简直怔愣的回不了神。

好美!!!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仅容颜绝世,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光华才更是逼人眼目。那种美丽,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好看么?”黎末毫不自知,拉了拉裙角,询问道。

呆愣的两人就知道点头了。

“真的?”黎末不确信的再问一遍。

两人依然只字不言,只是点头。

黎末奇怪的看两人一眼,又凑到铜镜前看了看。眉目清润,精气神十足,好像还不赖!

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黎末忽然一跳。

“哎呀,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晚了晚了。”说完提起裙角,脱兔一般朝着门口跑去,边跑还不忘叮嘱清秋,“不要把我私自外出的事透露给人家知道啊,就算是黎未也不行。”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不见了。

昨日偷看黎未书房里的王城地图,黎末已悄悄把王城的位置记在了心里。所以一路使用飞行术过去,过程还算顺利。

狐族的王城,名为临茼,位于瑶国边界,狄火峰东侧的平原上。狐族虽然也成一国,但其实并无确切的国土。狐族子民随人类混居各地,只待王城有难或狐族有事才会回王城聚首。召唤狐族子民归城仅靠术法就行,然而那术法却并不是寻常术法,那是狐族之王才有权知道的禁术。当然召唤之法也不仅仅是只有这一个,利用狐族的王族之血,也就是王的血,也可以召回狐族子民,只不过那方法太伤身体,又损修行,所以一般都不用。

临茼虽然地处平原,然而却是三面环林。东南北三面密林是这一代罕见的沼泽林,凡人擅入之后,多半都不可能再走出来。西面矗立着高不可攀的狄火峰,山上终年云雾袅绕,恍若仙境,也不是一般人能登的上去的。平原土地肥沃,中间一条清澈的柳烟河横穿而过。柳烟河长不可计,河水幽深清澈,水中游鱼众多,因河岸绿柳成烟而得名。这柳树不同于普通柳树,一年四季不凋不枯,衬得河水青碧如玉,煞是好看。

临茼虽然被密林环绕包裹,然而占地却着实不小。计算起来,差不多有三四个瑶国王城那般大。

城内商铺如星,分布很广。亭台楼阁各类或朴实或精美的建筑也不在少数。绿化很好,到处可见盎然绿意,芭蕉翠竹,蓬勃丛生。甚至城内青石街道的两旁还种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小花,看上去很是悦目。

黎末悄悄落在一家店铺的外面,埋着头闯入,买了一方白色丝巾遮住了面颊,才从铺子里出来。

为减轻日后与他们对阵时的民用消耗,城乾已经把一些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孺逐出了王城。所以放眼望去,城内几乎全是青壮年的男子。

老弱妇孺一去,城内的热闹就生生减半,甚至由于少了妇女儿童的笑闹声,城内竟显得有些清冷。

“这枚傻蛋啊大傻蛋,想好好过个生辰都没门儿了吧,活该,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黎末沿着街边晃悠着,边暗暗不怕死的骂着这个城市的主人。

不过骂归骂,要怎么样才能混进王城的中心呢?这可是她此行的目的!

正漫无目的的乱逛着,前方忽然一阵喧哗。

快走几步赶上去,黎末挤进人群踮脚往里面望。一架金黄的车鸾,雕金点玉,明珠遍顶,极尽奢侈之能。车上锦绣门帘微微掀了一角,露出帘内的两个人来。一个男的,脸部线条利落冷硬,应该是城乾没错。一个女的,长得很是娇柔漂亮,应该是宫里妃嫔。

见子民拥着车驾大声赞颂,那张冷硬如铁的脸不由微微勾起了一抹笑。说老实话,这人其实长得不错,属于刚硬派,但不知道为什么,黎末就是看他极其不顺眼。

车鸾被人群簇拥着往前移动,黎末跟随人流也往前迈进了几步。本来还打算感慨一下,没想到这个恶心的家伙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信任,结果一细看却发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人群里面,是有信奉他如信奉金钱的人,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却是跟着车鸾在低声咒骂着,这类人大概就是父母妻子被逐出了王城的那类人吧,虽然亦步亦趋的跟着车驾,脸上的表情却愤怒非常。

被人一路叫骂,车内衣饰光鲜的人却浑然不觉,反而一直微笑着,甚至有些骄傲得意。

“扑哧——”

忍了忍没忍住,黎末一下喷笑出来。

在全是话语声的一群人里面,这声笑很是突兀。周围的人齐齐一静,转首直直的看着黎末。

黎末一惊,身体僵在当下。干笑两声,正准备开溜——

“停车。”车里忽然传来一个冷涩的声音。

车鸾应声停了下来。

一只保养良好的手挑开车帘,接着戴着黄金王冠的脑袋从车里探了出来。冷淡的视线轻飘飘的越过人群,停在黎末身上,眼神立时便是一变。

嗯,那道视线,热烈裸露,她可以称之为猥亵么?

“你是谁?”带着金冠的人脸上忽的一阵狂喜,快步走至黎末跟前。

黎末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桃,桃夭。”

“桃夭?”城乾的眼睛眯了眯,享受般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黎末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暗自搓了搓手臂,“您夸奖了陛下。”

“不不不,”城乾夸张的摇摇头,竟去握黎末的手,“一点都没有夸奖,这是事实。桃夭,你有一个可以和你美丽的名字完全匹配的容貌。”

“是……是么?”黎末干笑两声,巧妙的缩回手。

城乾手心一空,见黎末的手光洁如白玉,却像鱼一样从自己手中溜走,心里不由一空。然而他当是黎末害羞胆怯,所以也并未急追。

“你是从哪里来的?”城乾轻言细语的询问,生怕一个不小心惊走了这只羞怯美丽的蝴蝶。

黎末垂下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但也细声细气回道,“小女子本是狐族之人,从小便生在外面,此次听闻陛下大寿,想瞻仰陛下天子容颜,便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来到王城,不曾想,王城实在太大,小女子一个不慎,就与姐妹走散了。”

“啊,是这样,”城乾叹息一声,似乎想显露慈爱的一面,“和姐妹走散了么?”

黎末轻轻点点头。

“你的姐妹可和你一样?”城乾色心不死,贼胆不灭,又抓住黎末的手,“若是相貌一样,本王便可令画师根据姑娘的画像,寻得你那姐妹。”

黎末忍着恶心,没有把手在抽回来。

可城乾却一再得寸进尺,忽然又想伸手去掀黎末的面纱。

黎末佯装一惊,后退一步,借势也顺利的把手抽了出来,声音略显慌张,“陛下。”

城乾笑笑,把黎末拉近身边,“你不让本王看看你的样貌,本往怎么令画师画出你的像,又怎么能帮你找回你失散的姐妹呢?”

黎末歪头思索一下,似乎忽然想通,抬眸轻轻的看了城乾一眼,低下头去,素白的手微微扬起,指尖一抖,取下了覆面的纱巾。

方才黎末那含情带嗔的一瞥,差点儿把城乾的魂儿勾了去。然而待黎末重新抬首,露出面纱下那张再无遮掩明丽绝伦的脸时,城乾的魂儿终于彻底的飞了。

“姑,姑娘的姐妹,可和姑娘一样,是这般绝美的容颜么?”城乾痴傻的问。

黎末害羞的低下头,轻轻摇首,“不,小女子容姿浅陋,哪比得上姐妹哪怕一根手指。”

天啊!!!!

竟然比这么美的人儿还美,那究竟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这下不仅是城乾,连周围的群众都痴傻了!!

“姑娘,你可愿意随本王回宫,待本王帮你找得你姐妹再回家乡?”

受宠若惊般一抬头,黎末眼眶一湿,几乎要滴下几颗晶莹泪来,微微欠身,“小女子谢陛下。”

坐上那辆华丽富贵的车鸾之后,黎末不禁有些得意了。这么容易就混进皇宫了,看来自己的演技真是好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啊,记得回家一定要颁个奥斯卡金奖犒劳犒劳自己。

进了宫之后,黎末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井底之蛙!!

她好歹也是相府千金,由于朝中多是对黎未巴结讨好的人,每逢节日便有人带着搜刮自全国各地的珍宝稀物来孝敬和当朝七殿下来往甚密的丞相,众多奢侈品,黎末也见过不少,然而再不少,也都无法和城乾这个败家子的王宫相比。

黎末被那些璀璨夺目的光芒晃得眼晕,甚至怀疑这种地方住久了,眼睛会不会被强光刺瞎。

“夭儿,”城乾见黎末小脸呆傻,忍不住大笑,顺便摸摸那张让人一见就想染指的脸,“好看吗?”

丝毫未察觉到对方的称呼俨然已经亲密了一个层次不止,黎末被困进这一片无可救药的俗气里,心里痛苦的哀鸣。

“好看。”笑比哭还难看。

“是吗?”再次在黎末脸上揩一把油,“你喜欢就好。”

“陛下的品味果真不同凡响。”

“哈哈哈,夭儿嘴甜,本王喜欢。”

黎末嘴角抽筋,头皮一阵阵发麻。

“对了夭儿,今日本王生辰,宫里大摆宴席,你随本王一起去吧。”城乾俯身牵起黎末的手。

黎末抖了抖,扯出笑脸,“夭儿荣幸之至。”

“哈哈哈,好你一个夭儿,好一个妖精,就会逗本王开心。”说完竟然还用手刮了刮黎末的鼻子。

黎末一阵胆寒。

王宫很大,黎末被城乾牵着,跟着几名侍卫,九转百回转的头都晕了,才终于走到城乾大摆筵席的地方——百花园。

一到百花园,无处视线便灼灼的射了过来。

看到几乎所有视线都落在黎末的身上,城乾不悦的咳嗽一声。群臣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参拜。

“都起来吧。”城乾淡淡的抬抬手,牵着黎末在上座坐好。

群臣自知方才失态,也不敢言语,全都噤声。过了好半响,黎末都快觉得无趣了,才终于有个人敢大着胆子起来发发言。

“臣沈力,今日借着陛下圣辰,斗胆以酒一杯,祝陛下万寿无疆,臣民归心。”

说完,叫沈力的人便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稳稳的托起酒壶,倒出一杯酒,再次高高举起,“再敬陛下在寿辰之日喜得佳人,可谓双喜临门。”

说完,又仰脖灌下去。

黎末不得不承认,这人看脸行事,把握时机的本领实在是高。方才城乾还是一脸隐怒欲爆未爆,结果他这两杯酒一下肚,就哄得城乾笑容满面。高,实在是高啊!!

“哈哈哈,沈爱卿有心了。”城乾大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场上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有了领头羊,臣子们也见风使舵,一个接一个好话一箩筐,哄得城乾大笑不止。

草草一圈下来,就把城乾灌得晕乎乎的了。

“各位爱卿不必拘谨,就当此次宴席是一顿家宴,各位只管开心畅饮,不醉不归。”城乾站起来,朝着底下群臣举起酒杯,手微微一晃,浓烈醇香的酒便沿着手腕滑进了那件华丽的王袍里。

很明显,城乾这个家伙,差不多快醉了。

看来时机快到了!

趁着大家酒酣耳热献舞一曲,勾得城乾那个家伙找不着北之后,那色鬼肯定会要求她侍寝,然后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取出手镯里的迷药,给他一抹,哈,看你还有本事吃姑娘豆腐。

等你彻底晕透了,哼哼,姑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偷到你的兵符。

这计划,简直太完美了!!!她怎么能这么聪明伶俐呢!!!黎末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视线毫无痕迹的往下扫了一圈。

臣子们敬完城乾,开始在下面互相敬酒,杯盘大乱,飘得满天都是,不小心的话还可能被酒水劈头盖脸的浇一身。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端着酒壶四处游走,摇摇晃晃的找人拼酒。大略看了看,总有不少人的视线若有如无的瞟到自己身上,都是抱着垂涎美色的姿态。

应该没人能发现她有不良企图啊,也不可能有人发现她的不良企图嘛。

可虽然没人注意,黎末却总觉得有一道不知道来自哪个方向的视线一直灼灼的看着自己,害得她身体间歇性汗毛倒立。

难道是心理作用?

摇摇头甩开那个奇怪的感觉,黎末俯身慢慢的倒了一杯酒,浅笑盈盈的转向城乾,柔声细语道,“陛下,夭儿祝陛下生辰快乐,天天开心。”

城乾原本已经开始晕乎了,此刻美人儿竟然主动献酒,自然乐得大笑不止,“哈哈哈,好,夭儿真是体贴,深得本王心啊。”

一手搂着黎末的肩,城乾一手端起酒杯,刚要仰头灌下,不曾想却被黎末伸手挡住。

“陛下不许欺负人,”黎末嘟嘟嘴,娇嗔的看城乾一眼,从身侧取来一个超大号的酒杯,满满的斟上酒,“陛下堂堂男子汉,怎能和夭儿这类柔弱妇人一般,用小杯喝酒呢?要喝就当用大杯,才显陛下君临天下的霸气。”

“哦?”城乾拉长声音,“这么说本王还非用大杯不可了?哈哈哈,好,夭儿既然这么说,本王大杯喝酒就是。”

“陛下果然豪爽之人,若陛下能喝完夭儿所倒的酒,夭儿就轻舞一曲以谢陛下。”

“哈哈哈,好,”城乾大笑,“夭儿就等着为本王献舞吧。”说完端起超大号酒杯,仰头一阵咕咚咕咚,片刻功夫就把酒全喝了下去。

刚一喝完,城乾就一阵眼晕,立刻头重脚轻。

手臂一空,城乾扭头看去,却见黎末已悠悠起身,轻轻挥了挥那身夺人眼目的红衣,左手一抬,就在混乱的人群里清理出一块空地,离地三尺的地方赫然飘着无数自四面八方飞来的白色花瓣,彷佛一场灿烂的花雨。

花瓣优雅的旋落,在空中缓缓组成一朵巨大的花,零零碎碎的花瓣围绕着那朵新生的花飞舞旋绕。风力轻微,却足以使那些花瓣永远飘舞,永远不落。

足尖轻轻一抬,黎末便悠然落在了那朵巨大的花上。红衣白花,既妖娆又圣洁,花雨缠绵不休,衬得那花中的少女仿若坠天的仙子般美丽夺目。

宴席上,所有声息瞬间断绝。所有人都痴了,无法把目光从花中的少女身上移开。

半空中的黎末恍若不知道自己正被众多人注视,歪头站在漫天花雨里,青丝如墨,在微风里轻柔翻卷着。

左手食指轻轻勾起,花雨中的少女终于露出笑容,似乎终于选定,时而轻缓时而跳脱的乐声悠悠响起。

甩开繁复绮丽的衣袖,身体后仰,双手举起,轻轻拉住右腿,妖艳红色怒扬,翻飞,随着那妙曼身姿舞动,如同一幅绝世的宝画。

只一个瞬间,乐声倏忽变换,少女姿态绝丽,像展翅开屏的孔雀,像凌空而舞的火凤,像谪仙,像神祇,笼住了所有视线。

混乱的宴席上,只有花台才算一处净地。那般的混杂里,圣洁美丽的花台就像仙境桃源,由不得你不心生仰望。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众人的心神,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走哪怕一丝一毫独属于她的倾慕眼光,再没有奇迹,因为奇迹已经在眼前。

一曲舞毕,黎末伏倒在巨大的花朵上,微微喘息。

宴席上静默的如同月夜下声息全无的湖。

好久好久,才终于爆发出惊天的叫喊。

这支舞,堪当绝世!!

在白色的花台上慢慢起身,展颜一笑,黎末才轻轻掠下花台,稳稳落在痴呆的城乾身旁。见众人神态奇异,不由又是抿唇一笑,福了福身,“夭儿献丑了。”

都是凡夫俗子啊,怎么经得起她一再撩拨!!

“夭……夭儿,你……”城乾眼神目目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陛下。”黎末羞涩的笑了笑,小女儿娇态尽显无遗。

当下又是一个闷雷炸在城乾头顶,炸得他回不了神。

“夭儿,你,你且在这儿等本王一下,”城乾有些紧张的看着黎末,“本王去去就回。”

说完城乾就慌里慌张的跑下高台,一直跑到一个蓝衣白发的老臣旁边,俯身轻轻的和那老人说着什么。他神色急迫,似有紧要之事,必须要求得成全,竟和那老者争执了半晌。可不知为何,老人想都没想就直接神色冷怒的拒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狐王,城乾低垂着头,万般不情愿,却终于在老者不怯不惧的态度下妥协。

黎末满脸疑惑的看着城乾一脸阴沉的重回高台,闷头灌下一杯酒。

“陛下,您怎么了?”黎末靠过去小声的问。

城乾没有回答,闷头又灌了一杯酒,才抬眼看向黎末,神色竟然有些愤然,“夭儿,本王原想宠幸你,封你为妃的,可……你满身是刺,本王现在竟然动你不得。”

额——

黎末呆了呆,发生什么事了?

听城乾的意思,貌似不准备宠幸她了?那她的计划……

“报——”

一声洪亮的吼声打破了筵席上有些僵滞的气氛,一个身穿黑衣,士兵装扮的人跪在台下。

“什么事?”城乾不耐烦的问。

“陛下,城西‘连字营’叛变,现已投敌。”

“什么?”城乾大怒,“怎么回事?”

士兵被城乾吓得一个瑟缩,抖声,“据,据查,是奕谟策反。”

黎未?他也来了?

“奕谟?那个毛都没长齐的狐崽子?”城乾眼中怒火直烧,几欲把黎未撕成碎片。

“退下。”怒吼一声,城乾一把将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吓得士兵一个踉跄。

适才还喧嚣热闹的寿宴,立刻就被一股冷凝肃重的气氛笼罩。

城乾握着拳,忽然回头,死死的瞪向了一旁笑意浅浅的黎末。黎末吓了一跳,赶紧收起笑脸。

然而,还是晚了!

“来人,给我把这个妖女关到雪牢里去。”

黎末脑袋一绷,立马挽起裙角,打算跑路。脚下刚迈出一步,一个棕色的结印忽然在她脚下撑开,黎末身子一软,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那刻,黎末脑袋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迷糊迷糊中,黎末感觉身体一轻,接着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即使意识朦胧不清,也被摔得一阵反胃。

后背狠狠的撞上了冰寒刺骨的墙壁,筋骨一瞬间撞得僵直,疼痛深入骨髓。黎末深深的皱了皱眉,被剧烈的疼痛强烈刺激过后,意识蓦地有些清醒。

他M的,这群混蛋以为姑娘她是麻布口袋么?

艰难的睁开眼,眼皮沉重如铁,才刚打开了一个缝隙,黎末身体便猛地一震。

难怪她觉得忽然变得很冷。

狭小逼仄的一件牢房,或者说是一件铁屋,四壁均是钢铁所筑的墙,坚实紧密,除屋顶有无数针眼般细小的通风口之外,再无一丝缝隙。

才是深秋时节,铁铸的墙壁上竟然已凝了一层厚厚的冰,瑶国位置虽然偏北,然而就算再冷现在也还没到结冰的季节。

况且这冰颜色怪异,稍微泛蓝,肯定是用术法或结界凝成。遭到这种级别的待遇,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

可是怎么可能?黎未并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的身份,甚至除了他们几个,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这个特殊身份。若是单单凭她刚好神秘出现在黎未突袭的时候就判她死刑的话,城乾是否太多疑?而事实上,城乾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他是很有野心,但却缺少心眼儿,要不是他底下的一帮谋臣,他根本翻不了船。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心思转了几个圈,却仍理不出个头绪。不知中了什么术法,黎末全身酸软,一丝力气都使不上,只能静卧在原地。牢里寒气逼人,才片刻时间,黎末便皮肤发紫,血液滞流。

若不是靠着一点术法基础在,她早就已经被冻的晕过去了。

身体不停的发抖,寒冷如附骨之蛆,沿着骨髓蜿蜒至全身大大小小的血脉。黎末不得不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来抵御这牢狱里致命的严寒。

要是黎未没看见她留在那家店铺外面的标记的话,她就准备在这里升天了!身体的疼痛早就被寒冷磨得消失无影,所有的感官都轰鸣着,眩晕了,似乎要陷入麻痹的状态。但是过了很久很久,身体依然清醒的可怕。

天杀的,还不如晕过去算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紧闭的铁门忽然“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末勉强睁开眼睛,随即又无力的闭上。好像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然而却只听到一个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

手臂上一痛,身体就被一只坚硬如铁石的手拽起。那只手带着极致的隐忍和愤怒,丝毫不怜香惜玉,狠狠的把濒临昏迷的黎末拖出牢房。

膝盖一阵剜心的痛,黎末低低呻吟一声,身体如同破败的棉絮般,趴软在冰凉的地板上。致命的寒冷倏忽远去,她似乎已被带离了那个地狱般酷寒的牢狱。

“妖女,”迷糊中,一双手重重的按在黎末的肩上,拼命摇晃着,“你给本王睁开眼睛。”

城乾?

黎末无声的笑了笑,薄薄的眼皮微微颤了一下,缓缓掀开。身体的极致虚弱,致使那双墨石般清润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脆弱的让人心疼。

城乾狠狠的别开脸,暗自恼怒自己心底突起的那一抹强烈的怜惜。

这个女人,是全身都是毒药的妖女,竟然会一再被她迷惑住,难道他疯了么?

“妖女,”城乾怒视着黎末,阴沉沉道,“奕谟和古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黎末讽刺般的笑了笑,声音轻若游丝,“告诉你?你……想得倒美。”

“妖女,”城乾怒火顿起,一把扣紧黎末的肩,恨恨道,“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

肩被城乾捏得青疼,黎末皱了皱眉,忽然又露出笑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

“呵,敢就下手,不要……啰里八嗦的。”

“妖女,你不要欺人太甚!”城乾眯起眼,双手下压,使劲的撑住黎末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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