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生想不到还有女学生如此喜欢自己讲课和做学问的风度。在此之前，他差不多以为自己浪费了许多浪漫时光呢。这些话发自女生的肺腑，不全是敷衍讨好的意思。曹先生回家对镜审视自己的容颜，发现他其实还很年轻，不必过分悲观失意。闲坐之际，曹先生想到他的女学生。她相貌平常，但是并不难看。仔细看来，她的牙齿，她张嘴的神态，倒还有那么一点慈态妩媚呢。
曹先生讲课的时候又提到了妓女的话题。这一次他讲道，妓女的出现实际上是与传统的婚姻形式有关系的。他说妓女中的一部分有放纵的欲望，而大部分则是有从良的想法的。这一天曹先生注意到姬瑶没有来听他的课。如果她能来，曹先生还准备多讲一些内容，比如关于肉体的放纵的分析；但是她没有来。自从曹先生发现姬瑶的秘密之后，她似乎不愿意来听他的课了。
喜欢张嘴的女生对曹先生说，有一两个见解她认为不妥，她想和曹先生谈谈。
曹先生说，这样好了一你到我家里来，我那里有一些资料。你可以拿去看一看的。
女生有点犹豫地说，家里方便吗？
这方便与否的问题在曹先生听来，就像是某种暧昧的暗示。曹先生说，我们探讨学术问题嘛，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一没有关系的，你来好了。
那天晚上女学生来到之前，曹先生刮了一把脸，修理了一番发型。在一般情况下，曹先生难得邀请学生到家里来，所以曹先生还有一点紧张。这天晚上生物教师去参加一次同学聚会，可能要很久才回来。这当然是很凑巧的事情。如果生物教师在家，就有可能引起误会，曹先生和女学生之间的学术讨论就有可能受到影响。其实能有些什么呢。他觉得这样想是可笑的。
那个叫李娜的学生准时到达曹先生的家里。曹先生事先还想到另外一种情形，即李娜到来的时候会带一个同伴一起来一因为女人天生喜欢成群结队。面对两个女生的谈话方式与内容就应该有别于一个女生；如果是孤身一人去访问一个男老师，则至少表明她喜欢这种情调。曹先生近期内读过不少有关女性身体一爱欲的文章，也算是颇有心得。曹先生在那天晚上还注意到李娜化了一点妆，姿态比较正式。这多少又是一点暗示。曹先生的居室较为狭窄，他们所坐的沙发一旁，就是家里的一张粉红和绯红交织起来的双人床铺。光线又是如此朦胧，因此李娜看起来不像是来探讨问题的一个女生，倒像是乘虚而人的，另外一些臆想纷飞、暧昧模糊的对于某种场景的虚拟。因为年轻的关系，化过淡妆的李娜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妩媚婀娜的气息。
一切就像曹先生所想的那样。那个叫李娜的女学生到来之后，神情方面多少有一点拘谨，她小心地询问曹先生的爱人是否在家，还表现出想一睹其芳容的想法。曹先生请她坐在沙发上，取出瓜子和饮料来。他自己则逐渐调整情绪，到了平静从容的程度。曹先生看见李娜嗑瓜子的神态其实是比较有意思的，因为她发出很大的响声。之后李娜提出一些问题来。这些问题大部分关乎男女关系。在两个人的夜晚，听起来比较古怪。但是曹先生都认真地给予解答。有些地方不尽完满，曹先生便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找书。他翻动书本的声音和李娜嗑瓜子的响声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奇妙的声音的交汇。后来李娜翻动曹先生找出的书。曹先生在一旁看着她。
曹先生说，你想不想喝一点酒？
李娜抬头，笑说，曹先生开玩笑了，我哪里会喝酒。
曹先生说，其实喝一点也无妨一你真的不会吗？
李娜说，从来没有喝过的。
曹先生说，那我自己喝一点一你不介意吧？
李娜说，曹先生你请便好了。
于是曹先生起身，从书架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瓶葡萄酒来。曹先生平时不胜酒力，这瓶酒已经放了很长时间。它暗红色的液体在夜晚看起来质感、柔和，很像一曲緋红的音乐。
曹先生请李娜也喝一点。李娜起初不肯，经不住曹先生再三相劝，就喝了少许。她的脸上立刻弥漫了一股红晕。曹先生自斟自饮，说起李娜所提到的问题，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李娜发出快乐的大笑。曹先生可以看得到她小小的乳房的轮廓，因为快感而产生的轻微的晃动。
曹先生喝了一些酒，比平日里更多。酒仿佛是甜蜜的，可以使自己变得轻盈的润滑剂。曹先生神采飞扬，言语之间，透出勃勃生机；对面的女生就像一颗初长的青果，在言语和夜晚的浇灌之后，开始呈现它生长的过程。湿润，新鲜，妩媚，多汁。它还有毛茸茸的壳，不安分的颤动。这气味与曹先生床铺的色泽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种浓重的甜。
曹先生问李娜说，怎么不带男朋友一起来呢。李娜的神色有一点羞赧，说她没有男朋友的。不可能。曹先生摇头说，怎么会没有一据我所知，漂亮的女生都有男朋友的。
李娜不免有一点受宠的惊喜，她的一张脸越发显得灿若桃花。曹先生显然也不是有意恭维，而是他感觉如此。曹先生又说，既然没有，那也不错一大学里其实没有很好的。他们一般来说，缺少品位，举止粗俗，优雅失度，没什么意思的。
李娜听曹先生说话，她的嘴巴又张开了。沾了瓜子碎屑的牙齿湿而明亮。曹先生说，婚姻在本质上也是没有意思的。固然它可以解决性的需要，我们所渴望的爱情却从此不复存在。很多看上去完美的婚姻其实包藏了诸多的危险，猜忌，乏味和无趣。其实大多数人都有放纵的念头。即使这种念头仅仅是发自内心，又到内心为止一唯其如此，或许才可以保存自我真实的那一部分。
是吗。李娜说。她就像是听到一个伤心的故事。显然，曹先生把她看做是一个可以拯救与抚慰自己的人。在不易觉察的一刻，她就是曹先生的红粉知己。她闻弦歌而知雅意，曹先生内心的尘灰正在被她轻轻地拭去。他们距离很近，亲密而流畅，彼此能够看得见神色里的悲怆，能够听得见各自的呼。
曹先生请李娜再喝一杯酒。这次李娜没有怎么拒绝。现在，曹先生发现李娜已经不胜酒力了。她开始傻笑，并且无所顾忌地在沙发上摆动自己的身体。曹先生看见她小小的臀和乳房。它们在暧昧的酒和灯光里变得湿润起。
曹先生把李娜抱住了。他发现李娜的身体其实不像看起来的那样瘦，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灼热。他和她都在颤抖。曹先生低下头，用嘴唇去寻找对方的嘴唇和牙齿。他显得手忙脚乱，李娜则像一只惊惶无比的兔子。她在他的怀抱里拼命挣扎。李娜说，曹先生，不要，你不要这样。
曹先生喘着气说，李娜，我是真的。一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李娜慌乱的气息在空气中沸腾。然而她无法挣脱曹先生的拥抱。之后，他们的嘴唇互相触摸到一起。曹先生的一只手开始伸到李娜身体的另外一些地方。他的手激烈地颤动，不知所从，仿佛一个缺乏经验的、迷路的游客。
不，不。李娜说。
曹先生于是停止了。他们保留了看上去不太协调的拥抱姿势。这一切发生得比较突然。原因则在于他们都喝了一些酒。他们避开各自的目光，为的是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兴奋、羞愧和慌乱。他们无言地坐着。后来李娜哭了。
我可怎么办呐。李娜说。
没有关系的。曹先生说，我真的是一你放心好了。
接下来他们更紧密地拥抱。曹先生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在体内冉冉升腾。他的手掌从李娜身体的一侧伸进去，触摸到她瘦弱然而柔软的肉体部分。因为不可抑制的激动，曹先生再一次浑身颤抖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情形，曹先生和李娜就准备挪到那张双人床铺上去了。他们彼此好像都愿意这样，差不多成为迫切的渴望。但是，情况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生物教师很意外地提前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