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的小舅子个子不高,人偏瘦,常常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咖啡色夹克衫,满脸都是“青春痘”;他若和女人说上几句话,特别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立刻就会幻想与她同床共眠、并与她“交欢”,所以会全身绯红,绝对是个正宗闷骚型的男人。如果说他有什么突出特征的话,就是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靠的比较近,很容易使人起疑,这个人的智商是否存在什么问题?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从他懦弱的目光里可以看出窘迫、自卑和不知所措,是一个非常老实巴交的本分人。他那时候就在干推销“上海股票认购证”的买卖,为的是赚百分之一的佣金。
阿黄的小舅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跑了多少家单位,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更别说陪了多少笑脸、遭了多少“白眼”,千辛万苦、千言万语、虽然还谈不上千山万水,终于推销出去了二百七十四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最后剩下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实在是无人问津了,于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姐夫阿黄帮忙解决。他极其无耻地、死皮赖脸地跟阿黄说:“明天就是‘上海股票认购证’销售的截止日期,你再不下定决心买‘上海股票认购证’,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你得后悔一辈子!这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多了我也没有,你买下来不要太合算噢,我就是财神,姐夫,我这是给你们送财来了!”他说话时,嘴里的恶臭味一阵阵地迎面扑来,阿黄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其实阿黄是心知肚明的,知道小舅子是一派胡言,这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是推销不出去剩下的,但碍于情面不便点穿,只能耐心地陪着笑脸和他说没钱呀、不感兴趣呀、买了不能当饭吃呀之类的话,可根本不起一点儿作用,最后他把剩下的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硬生生地塞进了阿黄胸前的口袋,一副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的架势。
阿黄知道实在无法推托了,否则就要撕破脸皮了,看在老婆大人的面子上,只能咬咬牙把这最后剩下的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通通吃进,忍痛给了小舅子七百八十元人民币。要七百八十元人民币啊,当时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基本上把多年辛辛苦苦、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积攒下来的钱,全都给他了,家中仅剩下一元一角零三分人民币!
在数钱给小舅子的时候,阿黄怎么也抑制不住那双颤抖的手,最后只好由老婆把钱数给了他。阿黄知道家里的经济基本上是破产了,预算是完全不可能兑现了,财政肯定要出现“赤字”,“金融危机”随时都会爆发,阿黄感到眼前金星乱冒、金光乱闪,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阿黄的小舅子终于推销掉了三百份“上海股票认购证”,赚到了百分之一的佣金,共计九十元人民币。数着票子,他感到自己很快慰,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他一分钱也不舍得化,把钱都存入了中国人民银行,他想这样一来既为尽快摆脱我们伟大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祖国“一穷二白”的面貌,支援“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二来还有利息,于国于己都大有好处啊。
阿黄的小舅子很清醒地认识到,能够和女人谈“裸婚”的男人,一般都是“硬”实力不行,例如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城市户口等,但“软”实力一定有过人之处,比方说高学历,人长得虽不如刘德华英俊,但起码要比葛优强的多。所有他才不相信什么“裸婚”呢,他认为对自己来讲,谈“裸婚”肯定就是“捣浆糊”!因为自己的“软”实力比较差,既没有高学历,人又长得很一般,谈什么“裸婚”?简直就是“热昏”!还不如多存点钱,尽量增加点“硬”实力为好呢!
后来每份“上海股票认购证”,甚至被“黄牛”们“爆炒”到千元人民币以上了,阿黄的小舅子感到内心实在是懊悔的忍无可忍了,压抑不住疯狂了起来,一开始是气的直扯自己的头发,不解恨;用脑袋撞墙,“咚、咚、咚”,最后把脑袋撞出几个大血泡,撞晕倒了自己,这才罢休。
阿黄的小舅子从此性格大变,变的有点儿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那样了,遇到人就说:“我一共卖了三百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最后剩下的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我卖给了我姐夫阿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姐夫阿黄。
我不骗人,我从来不会骗人,我一共卖了三百份‘上海股票认购证’,我就是财神!我给你们送财来了!”
开始大家觉得蛮有趣的,还和阿黄的小舅子开玩笑,便说“好、好、好,你就是财神!对、对、对,你给我们送财来了!”可时间一长,大家就有点儿腻烦了。后来他还是见人就这么说,大家就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了,于是见到他就躲的远远的——把他当成瘟神了。
有些好心人劝阿黄的小舅子,叫他别老想着“上海股票认购证”啦,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发财的机会还是会有的!可他完全听不进去,继续时不时地扯自己的头发,然后用脑袋“咚、咚、咚”地撞墙。开始阿黄的老婆去劝劝他还有点作用,后来连阿黄的老婆再去劝他也没有任何效果了。
阿黄听到小舅子成如此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小舅子当时硬推销“上海股票认购证”给自己,的确是非常、非常的恼他、恨他,心想以后再也不会去理睬他了;但客观地讲,自己毕竟从他推销的“上海股票认购证”那儿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这二十六份‘上海股票认购证’,使阿黄轻轻松松从股票市场中“捞”得了十七、八万元人民币。
十七、八万元人民币是什么概念呢?那时阿黄在工厂工作,每月工资加奖金才百十来元人民币,一年将近一千五百元人民币,十年约一万五千元人民币,就算工作三十年吧,连五万人民币都拿不到!靠阿黄在工厂工作,是一辈子也赚不到这十七、八万元人民币的,真可谓是发了一笔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横财”啊!
所以阿黄后来又十分的感激他、可怜他和同情他。
有了这十七、八万元人民币,阿黄把它全部投入到“股市”中去“炒作”,又赚了不少的钱。由于股票市场“交易”的时间正好在上班的时间内,阿黄工作时心里老惦念着“股市”行情,怎么能专心呢?所以出了不少的次品、废品,已经多次被车间领导点名批评,因此感到上班与“炒”股票很难两头兼顾;更主要的是,阿黄心态发生了重大变化,觉得工厂工作又累又辛苦不去说吧,工资收入实在是太少了!另外阿黄人较胖,有哮喘病和胃病,每天挤公交车上班,是越来越吃不消了,有好几次挤的差点没透过气来!当时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甲对乙道,有位孕妇去乘公交车,由于车上非常挤,最后挤得孕妇都流产了,你说公交车挤不挤啊?!乙答道,那你讲的还不能算是最挤的,听说有个大姑娘去乘公交车,由于车上实在太挤,居然被挤的怀孕了,那才是最最挤的呢!
阿黄一想到每天上下班乘公交车,心里就紧张、畏缩,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因此,阿黄打算不如辞职算了,就一心一意地好好“炒”股票吧,买上几只好股票,涨个百分之几十,平均每个月,赚个几千元钱,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因为阿黄的老婆大人有些怀疑阿黄是否真的赚到了那么多的钱,所以那天阿黄特地从银行提取了十万元人民币的现金,让她开开眼。
阿黄的老婆和全国大多数的老百姓一样,不要说有这么多的钱了,就是见过这么多钱的人能有多少啊?!
于是阿黄的老婆大人怀里紧紧地抱着钞票,由惊喜转而哭泣,不住地亲吻着,然后认真地一遍又一遍的数起了票子,她完全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兴奋和无比幸福之中,她认为自己对菩萨的虔诚,终于感动了财神爷——财神爷眷顾了她。
阿黄趁老婆大人在数票子的时候,提出了离开工厂、一心一意“炒”股票的打算。阿黄的老婆大概是怕票子数错了吧,想都没想,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居然就随口答应了。
从此,阿黄下“海”了,下“股海”了,成为一个专职的投资者(股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