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许久,相顾叹气。蒲未兆道:“我此生已没了盼头,倒是林兄,那位姑娘还在苦苦等待。林兄何不就此归隐,携美逍遥?”
林靖摇头道:“近日思来,晓芙来去神秘,似乎不就山中女子那样清明。况且今日前来之时。”林靖于是说了来路上遇见那位女子。蒲未兆听了,深思道:“据我所知,绯月楼楼主也叫欧阳晓芙。看她这般行事,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言竟,忽听门外有人拍掌,而后道:“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此处原来是蒲大侠的故居。不错不错,小女子正是绯月楼欧阳晓芙是也,大侠没有猜错。”
两人望见欧阳晓芙突然现身,俱惊了一惊。林靖眼里尽是迷惑,欲言又止。蒲未兆却想说话,被欧阳晓芙挥手拦住,道:“小女子要唠唠家常,大侠如若无事,还请移步出去等等。”蒲未兆知道他二人定有言语,也不多问,径自到了屋外等候。
林靖此时面色难看,许多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欧阳晓芙见他如此,先说道:“抱歉了,林哥哥。事出无奈,我不得不隐瞒身份。”
林靖摇头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世道无常。晓芙你独身一人闯荡,免不得要伪装见人,我并不怪你。”
听了这话,欧阳晓芙这才露出笑容,一把扑倒在林靖怀里,娇声道:“盟主府大婚,事关紧要,牵扯甚广。我也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欺骗了林哥哥。小女子当然知道哥哥不会怪罪我,所以才敢出来见你。”
林靖虽然板着脸,心里却早已化开。又碍于尴尬,只得岔开话题道:“盟主府大婚之时必定凶险异常,晓芙你为何要来此犯险?”
欧阳晓芙道:“盟主府大婚一事,并非表面如此简单,背后还有许多消息。再说,此事如此有趣,绯月楼当然不会错过咯。好了,林哥哥,你该走了,不然蒲大侠该等着急了。五日之后,我在此等你。”
林靖道:“莫要到时又谑我?”
欧阳晓芙噗嗤一笑,娇嗔道:“林哥哥莫担心哩,下次不会啦。”
得了回答,林靖方才不舍的出去。蒲未兆果然待在屋外,林靖上前道:“蒲兄,方才…”
蒲未兆止住他道:“林兄,不必多说。我早已决心归隐,江湖之事不再过问。床第私话,那更不用说了。盟主府耽搁不得,我就先走一步,望林兄好好消受。”走时,不忘回头坏坏一笑。
别了林靖后,蒲未兆兼程而行,回到城里时,天色也已渐渐昏黄。此时行人三三两两,寥寥无几。他也没心情停留,直步走到盟主府侧门,唤仆童开门。甫一进去,就看见余言匆匆过来,逮住他道:“哎哟姑爷,老仆可算找着你了。这大半天不见,小姐可耐不住了,又哭又闹的,姑爷赶紧去看看罢。”
蒲未兆点了点头,也就走了。府内张灯结彩,喜庆之意连绵不绝。路上丫鬟仆童见了,纷纷请安,蒲未兆连连点头示意,也很无奈。心中不由感叹,房屋大了,也是难走;仆童多了,也是麻烦。无怪有些人享不得清福,本就如此。
想着时,不觉已到了商洛洛闺房。还未进屋,便听见商洛洛又哭又闹,打打砸砸,那些个丫鬟直是惶恐不安。见蒲未兆推门而入,商洛洛立马的哭极而笑,扑倒在蒲未兆怀里,不住念道:“蒲哥哥你终究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不能见你了。我以为临近大婚,你又嫌弃于我,独自逃跑,再不要我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蒲未兆拍着她肩,抚着她头,安慰道:“洛洛乖,我这不是回来了?眼看明日便要大婚,我私下想着,必要洗心革面,于是回了一趟老家,最后了结清算一些东西。”
商洛洛在他怀里,也渐渐安稳下来,瞪大眼睛瞧着他,问道:“都是什么东西呀?”
蒲未兆轻轻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本黄书,上书三个大字《孤龙传》。而后说道:“早些年我迷恋江湖,不学无术,故而岳父才不爱我为人。如今便要成家立业了,江湖恶习该要改改了。”说时,从灯罩内引了烛火,将好好一本黄书焚烧殆尽。方才又道:“这本书烧了也好,从今即后江湖便与我再无干系了。”
在商洛洛眼里,蒲未兆无论怎么说,都是那么有说服力。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何欢了一阵,碍于天色已很晚,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商洛洛好歹是大家闺秀,如今大婚在即,自不能乱了规矩。蒲未兆轻叹一声,退了出去,自个儿回去客房,自不消题。
第二日早晨时候,盟主府内便开始忙碌,各事准备无有停歇。直到午牌过后,各路送礼人士才渐渐络绎而来。旧时婚礼,尚称为昏礼,并没有女字。因为婚礼通常是黄昏之时举行,故而称为昏礼。此时男方花轿迎接女方到来,两人拜堂成亲,招呼宾客,结百年之好,然后那啥。然而此番乃是蒲未兆嫁入商洛洛家门,俗称倒插门,是以一切从简,省去了一番花轿。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董宣乃于大婚前几日便已住进盟主府,故而首先送礼。他拿了一贴皇榜,笑道:“陛下听闻盟主府大婚,特差咱家送来黄金五十斤,锦缎白匹,各类珍玩无数祝贺。”
余子清赶忙道谢陪礼,又向董宣引荐蒲未兆道:“贱婿早先行为乖爽,惹怒圣上。好在陛下圣名,不与贱婿计较许多,反而开赦。如今贱婿入赘,今后还多承蒙公公照管。”
两人又谦虚一番,这才送董宣到客厅用茶。蒲未兆身着礼服,也陪着接待来客。一直到了时近黄昏,方才罢歇。来人约莫百数,其中不乏高官贵族,也有许多兴武盟之人混在其中。余子清看在眼里,似乎知晓,又似乎不知,总归没说什么。
此时礼堂早已备好,吉时亦至。蒲未兆等在礼堂门口,而丫鬟门簇拥着商洛洛从闺房款款而来。两人见了,蒲未兆接过同心结一端,两人伉俪深情,同步迈开,缓缓走礼堂中央跪下。那司礼口中囫囵着说了许多,又指引两人拜堂成亲,一直弄了许久,方才罢礼。礼毕,众人相贺。
董宣起身道:“咱家来时,圣上特别嘱咐咱家,备了一份盛礼陪兴。”言讫,董宣命人抬进三口大箱。箱子都有官文封条,并不曾动得。董宣道:“诸位可曾认得此封文?”
一伙人看了又看,不知谁先嚷道:“这不是前些时日押运军器的封文?怎的在此?”
董宣并没回他,只是命人扯开封条,启了箱子,露出三大箱亮蹭蹭的刀剑。众人见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董宣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咱家说来。前些日子,会稽诸郡奉旨押运进京的三十车军器不翼而飞,龙颜大怒,命咱家彻查此事。咱家夙兴夜寐,查得乃是兴武盟余孽所为。咱家一路追踪而来,竟发现这批军器竟全入了这盟主府内。余盟主,你可有话要说?”
余子清拂袖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者自清,余某无话可说。”
董宣哦道:“听盟主话头,似乎怪罪咱家冤枉了你?不知盟主姑爷可有话说?”
蒲未兆见董宣提到他,二话不说,挤身冲到箱子前,抽起一把砍刀,望准董宣颈项便砍了过去。眼见董宣大掌挥来,蒲未兆急后退去,横刀怒道:“此番我兴武盟同盟主府结秦晋之好,你等朝廷走狗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还不受死!”
话头刚落,宾客之中兴武盟混进之人,纷纷挤到箱子前,抽出刀剑,对准董宣道:“兴武盟大婚,坏事者死!”
董宣见了,不由鼓掌道:“这便是了,尔等狼狈为奸,怪不得咱家了。”
话音方过,忽听一女子道:“区区朝廷阉狗,也敢在此大言不惭?今日乃是我兴武盟与盟主府永结秦晋之日,正好杀了你这阉狗助兴!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反而可以换个利落。”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门外一女子面缚银月副盟主面具,身后领着数十人,大步走来。董宣见了,不由大笑道:“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尔等余孽聚首于此,正好省了咱家一番功夫。”言讫,董宣呼了个口哨,登时逾墙而来官兵竟有数百之多。
商洛洛见此剧变,早晕了过去。可怜可怜她一番单纯心思,终是做了牺牲品。兴武盟众人见朝廷官兵来到,假意做出惶恐之色,战战兢兢。董宣冷笑一声,心中甚是不屑,只道:“一个不留。”官兵得了命令,挥刀就砍,管你是朝廷命官,还是兴武余孽,总归是一个不留。
兴武盟众人胸中暗暗高兴,此番正中下怀。看见官兵动了,不住大喊道:“保护两位盟主,杀了朝廷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