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每当它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先在海的另一端窥视一番广阔的大地，不知是因为怕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是不肯一跃而起，尽管如此，它总是满身红光的像火一样提前照亮了半个天空。不用说，谁都知道它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刘老大和往常一样，从床上爬起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大门，再把烧饼炉的火打开。然后再把睡梦中的李小妹叫醒，照顾着店里的生意。因为昨天晚上李小妹很晚才把最后一批客人打发走，所以今晨不想让她早早起床，刘老大就没叫她。拿起扫帚清扫着大院的卫生，正当他忙着的时候，一队日本兵闯进了院子。
日军：“你的，粮食的有？”刘老大一看是日本兵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样子。
刘老大：“我——我没——”话没说完，“叭”一枪他倒了下去。李小妹每天都是五点半起床，习惯了，今天她还是那个时间醒来，她刚穿好了衣服，就听外边有枪响的声音，从窗户向外一看，老板倒在地上已经死去，日本人正往自己的屋里而来，她不顾一切拉开后门跑了出去。顺着大街向前跑去。
日军：“站住，再跑就开枪啦！”叭、叭！”尽管枪声、喊声不断，李小妹还是不停地跑着，她看见一个大门刚刚打开，就一头钻进了这个大门，后面又跑来一群人，有扛着的，有两人抬着的，当李小妹进门时，一个人挡住了。
李老苍：“啊，啊！”他装成哑巴的样子。
李小妹：“行行好，鬼子来了！”说完跑进屋里去了。李老苍正要关门，这群人就来了，有好几百人，络绎不绝的跑进了院子里。
李老苍：“啊、啊、啊！”意思是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一个人背着一个粮袋走过去。
背粮人：“我们是给武工队送粮的，遇到了鬼子，我们就——”没等说完，一队人就涌进了院子。李老苍关上了大门，李小妹安全了，给武工队送粮的民工也逃过了一劫。李崇山从屋里的窗户上就可看到很多人跑了进来。正好李老苍也回来了。
李崇山：“你怎么能让那么多人藏在我们家里，像什么话！”
李老苍：“他们是避难，再说，你不让也不行，我正想关门，他们就闯了进来。”
李崇山：“有多少人？”
李老苍：“大概二百五六十人吧。少东家，现在不能和过去比，想当年，老太爷在世时，他的话谁敢不听，跺一跺脚，荣城大地就颤三颤。我们出道在国民党，那时候谁把我们当人了，还不是我们投靠了汪精卫，在这棵大树下，吃香的喝辣的。可现在又不同了，物是人非啊，过去的一套不管用了。汪主席高瞻远瞩，洞查一切，让我们做特务工作的转入隐蔽战线。我们这次回来，汪主席特别嘱咐要“潜伏”下来。对于观音菩萨的事，插手也可，关键是潜伏，一旦时机成熟，就可东山再起。怎么潜伏？不但衣服要穿上本地人的衣服，生活也要改一改，过去看那些穷小子不顺眼，现在就得换一种方式来亲近他们，你看胶东的形势，只剩下威海卫，龙须岛，石岛和青岛了。余下的地方都解放了。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别看他们跑到我们家里来了，事后，他们肯定会感谢我们的，这么有利的时机，怎能白白错过呢？机会，往往是在瞬间发生的，一旦错过，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李崇山：“是啊，照你这么说是该换种方式。”
李老苍：“过去看那些穷小子不顺眼，现在就得把他们捧上天，等时机成熟时，再狠狠地摔下来。摔它个稀巴烂！”
李崇山：“你说的有理，可做起来不易，往往认为仍然是在上海的极司非尔路76号呢！”
李老苍：“过去你崇拜汪精卫，名字改为李崇汪，为了“潜伏”又改名为李崇山，这就对了，慢慢的习惯也就好了，要机动，灵活，我们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我这就去给他们送粮的人送点水去。这也都是你吩咐的。”他走了出去。
送粮的人在大院里有的坐着，有的依着粮袋睡着了的，没有一个讲话的，静静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悄悄在身边逝去。因为时间决定了路上的安全。
李老苍：“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他边比划着，边阿阿阿的，意思是说：“我们家主任说啦，你们支援前线有功，送点水来，你们解解渴。”
“谢谢，谢谢！”一个老者说，“你们家主人是谁呀？”
李老苍：“阿，阿，阿！阿阿阿阿。他边阿着边比划着。意思是说：”就是当年李财主的儿子李崇山啊。从外地多年经商，也是刚刚回来，看乡亲们对打日本鬼子情绪高涨，昨天就说啦，卖掉一百亩地，支援抗日前线！”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少东家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像他的老子，的确是好人哪！”
李崇山很会收买人心，得到了世人的好评。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不伸出大拇指称赞这个李家少爷的。
李老苍：“少东家，那个叫小妹的姑娘不错，既会说话，手脚也勤快，我们正缺一个做家务的人，我想把她留下，不知你的意思——”
李崇山：“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李老苍：“我看哪，就把她留下，帮助我们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一下家中的卫生，很需要一个女人的，你看怎样？”
李崇山：“需要多少钱？”
李老苍：“看她那个样不像有钱人家的，倒很像是贫困人家的。什么钱不钱的，这个社会有口吃的给她就不错了！”
李崇山：“好吧，一切听你的。”
就这样，李小妹暂时住在这里了。她又回刘老大的住处看了一下，已是断壁残垣，没了屋顶，是有人放火烧的。刘老大的尸体也不知去向，大多是让野狗给吃了的。自李小妹从成山逃出后，她一直流浪，一天在崖头的大街上，她饿倒在地，是刘老大可怜她，让她在烧饼店里帮忙的，待李小妹就像亲女儿一样。不想被日本人打死，还把房子给点上了火。真是“城中有屠场，处处冤魂嚎！”
李崇山的宅子是临街的一栋双层砖石结构的房子，屋檐拱出一米多宽，条条框框的门窗，由原来的纸糊变成了明亮的玻璃，加上檐头很高，屋里的光线十分好，显得非常的亮堂。从前这里曾是李老爷接待贵宾的地方，更是太太小姐们盛宴的唯一场所。随着世道的变迁，一切都改变了。自从大儿子李崇碧在城厢做了县长之后，日本人占了成山，李崇碧就逃到石岛去了。这里也成了特务，流氓密布的地方。经常发生枪杀，绑架等案例。这就不多说了。像这样的房子原来共是三栋连在一起的，后边还有一个小花园，算得上荣成第一大户了。由于没人管理，风剥雨饰，现在一边的一栋变成了油坊，就是榨花生油的地方，另一边则是连屋顶也没了，成了骡马市场，花园也变成了交易市场，小小商贩在这里呼天喊地的叫卖着。唯有中间这栋房算是较完整了。从屋里的摆设来看，房主人给人一种非常简朴廉洁的感觉，和这房子相比显得很不谐调。大厅的一边墙下长长的沙发，专供外来客人休息而用，地中央一个大大的八仙桌子，桌子的两边是通向各个屋里的走廊，走廊的这头是通向二楼的楼梯。这就是李崇山的家。没待他走出屋来，东海军区司令员和荣成武工队的队长就走了进来。
李崇山：“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望二位宽恕。”
曲显明：“李先生也太客气了，近来可好啊！”
李崇山：“好，好，屋里请坐！”人们走进屋里。
于得水：“李先生，你挽救了那么多民工的生命，保住了一万多斤支援前线的粮食，我代表胶东人民，代表胶东党组织，向你表示感谢！于得水和曲显明行着军礼，向李崇山致谢！”
曲显明：“为支援前线抗战你卖掉一百多亩土地，是我们荣成人民的楷模，我代表全县人民，代表荣成独立营向你表示感谢！”
李崇山：“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此时一群人和锣鼓队涌进了院子，锣鼓停下之后，人们欢呼着：“向李崇山同志学习！”“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又有两个女孩抬着一个木框鑲起来的奖状走了过来。曲显明握着李崇山的手，由李老苍把奖状收下。口号声又一次响起：“向李崇山学习！”“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于得水也走过来和李崇山握着手。
于得水：“准备召开荣成县人民代表大会，请你出席会议。”
曲显明：“主席团的位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李崇山：“不敢，你们太客气了。”旗开得胜，李崇山的第一炮就赢得“呱呱”地掌声，他觉得李老苍是他不可缺的军师。
喜上加喜，他不但受到胶东军区首长的接见及荣成县武工队和人民的爱戴，连新闻界也轟动了起来，为了他，专刊发布了号外新闻。
“号外，号外！荣城召开人民代表大会。胶东军区司令于德水会见李崇山！”卖报的小贩高声的叫卖着。
“李崇山舍生忘死挽救了256名民工的性命，保住了一万多斤支援前方的粮食！”
“号外，号外！李崇山卖掉一百亩地，支援前方抗战！”
连篇累牍的新闻报道，使李崇山红了起来。一些市民在听着，有的买一张胶东新闻！仔细地读着。一红再红，一响再响，李崇山的名声大了，人也更红了。头上戴着高高的贵冠，手里捧着银质的奖杯！真可谓：一朝成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