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一句话,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独独,改变不了自己的。
这些他到后来方才明白,也许很早以前他便懂得,只是,他知道自己也不过一个凡人,不是真的‘天子’,如果真的是天的儿子,那么他何以至此失意。
“皇上,今年夺榜首的两个考生的画卷。”一名负责考核的官员在大殿之上将两卷画卷呈上,经过皇上身边宦官的手到达赵佶手中。
赵佶只看了那画卷一眼,便将其送回跟前人手中,示意他挂在大殿前。画卷在百官前倾泻而下,只几秒钟的时间,将它的全貌展现。
左边那副只一个和尚在那山溪见挑水,说是山中没错,可是全不见古寺,可是好一会,有一人却道:“好一幅‘山中藏古寺’”也不知道他是真懂了,还是假装。
那右边一幅则画着一人一马,人骑在飞奔的骏马之上,几乎占了大片篇幅,全然没有花的踪迹,可是却有几只蝴蝶萦绕在马蹄间,像是久久不能离去。
“这幅‘踏花归去马蹄香’也是意境高远,巧妙之极啊!”朝中另一个人发出了这样的言论。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议论纷纷,对这两幅命名考试之作都是赞叹不已。
不过否认的,这两幅画都是难得之作。可是赵佶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山中藏古寺’和‘踏花归去马蹄香’之画题却有另一种解法:古寺中藏花香,踏山马蹄归去。
退了朝,赵佶回到皇宫后院,登上高阁,凡眼看花,不曾闻花语。
那殷勤的蜜蜂,起舞的花蝴蝶纵使能围绕在丛花之中,却也免不了要有个归时的,就像那个一度迷失于那道独特花香的自己一样。
和蜜蜂蝴蝶不同的是,他清楚地了解了那种花属于深山古刹而不是俗世凡尘,它能让人一旦迷恋上了就离不开,忘不掉,所以他不会像蜜蜂蝴蝶总是围绕在独爱的花身边,只因怕自己上了瘾,就再也戒不掉了那习习花香。
纵使多么留恋不舍,他终究逃不过一个路人。
路过,闻到花的香是意外,是上天的恩赐,是机缘。他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摘了它收藏,因为这样,它再也不会发出芬芳来了。一个路人的结局可想而之,那便是归去!
离开的同时,他还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身下的骏马毁了马下的鲜花,从此这里再无如此超凡脱俗的花来,更别说是花的香了!
这也许才是他心目中的那一幅‘古寺藏花香,踏花马蹄归去’吧!只属于他一人的,只此一人。
“皇上,起雾了,这里凉,还是回去吧。”那老奴上前来提醒道。
赵佶举起了左手,头也不回地示意那个奴才退后,那人便不再说,退回了原位。
只见赵佶眼前的景象在一阵子之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些稀零的蜜蜂和几只蝴蝶也看不见了,似乎离开了,也似乎没有。
或许只是因为他看不见而已,它们还在,就在那丛花里流连不去。
“……”
不知道从皇宫的那个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笛声,幽怨缠绵,进入了他的心脾。“去看看是那个宫里传出的。”赵佶的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情绪,让那奴才猜测不已,生怕是哪个宫里的主子打扰了皇上,想必这回皇上是要追究了。
叹息了一声,离开了一会,很快又回来了,“回禀皇上,是从郑皇后宫里传来的。”
“哦?是她宫里传来的?”他怎么不知道郑皇后喜欢吹箫了,这么幽怨,不像她的性子,“到皇后那看看去。”说着转身就走,那奴才紧跟而上。
“皇上驾到——”早在赵佶没有到达郑皇后屋里,就已经有人传报了,一直到他踏进那个门槛方才歇止。
“皇上,你来得正好,德庆这丫头刚吹了一曲可好,让臣妾都听到心坎里去了。”郑皇后一看到赵佶出现就迎上去,握起了他的手,像是相伴了一生的恩爱夫妻般拉他走到了赵玉盘跟前。
“父皇”德庆公主向赵佶请安。
“刚才那曲可是盘儿所奏?”虽然听郑皇后夸了德庆,赵佶还是亲自问了。
“是”德庆点点头。
“可有名字?”赵佶也不理会那个拉着自己的郑皇后,他对公主的曲子似乎更热隆些,而不是她这个皇后。
“不曾有。”德庆答。
“哦”似乎刚才他问的问题也没想着就非要一个答案不可的,似乎赵佶又想到了什么,“想来我们盘儿也年十二了,也到了选夫婿的时候了。”想起刚才她吹奏的曲子,赵佶突然心生了这个想法。
“父皇!”德庆努努嘴,似乎恼羞地加喊了一声。
“怎么,盘儿也知道害羞了不成。”明明知道是,赵佶偏偏要说出来。显然这样自己才能够跟着高兴些,也能笑一下才是。
“是啊,我们盘儿却是不小了呢!”郑皇后听得赵佶调侃,瞟了一眼那个耳根子红透了的女儿,也顺口附和道。
“不理你们了。”赵玉盘害羞地跑了出去,一会又折回。
“哼——”拿了桌上的萧经过赵佶和郑氏时,哼了一声又快快地跑了。
“这孩子!”郑氏微笑着摇头。转头神情望向赵佶,“皇上难得过来,不如今夜皇上留下,臣妾陪皇上喝杯酒聊聊天,如何?”郑氏殷切地望着赵佶,她在等待的,是他的回应。
“甚好。”是啊,他忘记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来郑皇后这里了,是该补偿她们的。
他忽略的女子太多,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负了的女子,也一定有爱他的,有恨他的,有怨他的,他何尝不懂这个因理!只是,他无法改变,这是帝王家的无奈,同样,也是他和这些女子的。
“香梅,备酒。”听得赵佶应承,郑氏脸上禁不住喜悦。
“皇上,榻上坐会,臣妾为皇上锤锤腿。”郑氏将赵佶拉到了榻上坐下,自己蹲下,给他捶腿,力度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