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早上从床榻上醒来,依稀记得昨夜窗外挂起了风,不知有没有下雨,外面是不是已经落花满地了?四五月的季节,最不堪急风劲雨突袭。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也开始喜欢上酒的味道了。依稀记得昨夜自己手中摇晃的那只酒杯,如今亦不知道是不是被溪亭收了去?一夜屋里独饮,以为只是浅酌而已,却没想到喝着喝着竟然就醉了。
可是昨夜里那场‘赐婚’的梦又像重新在她脑空间里演绎了一番,可不一样的是,此时的赵佶被封为端王,而她,则成了端王妃。原以为赐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它就像一个噩梦一样时不时缠绕着她,一切犹如发生在昨夜。
黎晴照在床边坐起,看小窗重帘未卷,回首窥探窗外不得,“溪亭,看看外面现在是不是已经繁花落尽了。”黎晴照用眼光示意溪亭,打开她身后的那扇轩窗。
溪亭听到小姐的吩咐,轻步走向窗台,卷起了那面遮风的帘幕,窗外一地狼籍,或枯枝败叶,零丁的几朵残花,“小姐,外面的海棠花还在。”她一直都知道,小姐自来是爱花惜花之人。
是吗?她缓步走到窗前,倚着窗台看外面依旧沉沉的天,目光又落回地上。原以为风雨来的急,如今外面也应该满庭落红,只有绿叶依旧在呢!
因为下了雨,天气有点湿凉湿凉的,黎晴照让溪亭拿了件外衣给自己披上才往外走。下意识地吟咏起那首词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小姐,这首词可是即景之作?”跟在李清照身边已久的溪亭问道,她也感受到了小姐那一丝欣喜。
黎晴照看溪亭,只是不语。眼睛扫视了一遍满庭芳草,心里却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持续多久,会不会也转瞬间欲谢不能禁了呢!眼睛扫到了那株海棠花之上,这花如明霞般娇艳动人,那些尚未开全的骨朵,也已似点点胭脂,三五成簇地挨着。
怎奈何,光有这偷人的美,却无半点花香。怪不得李清照只说了一句‘却道海棠依旧’便不再提起它来。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桂花,‘清芬酝藉,不减酴醿。’的白菊,‘玉瘦香浓,檀深雪散。’的梅花,甚至是那误入她眼帘荷花,这一首又一首专门吟咏花的词,却唯独缺了她同样喜爱的海棠。
难道是海棠无香,让她将这一株无法带给她嗅觉刺激的花给遗忘了。这一忘,竟然已是近千年?
李格非此刻正在异地为官,而她和王氏则呆在了她们的故乡。柳絮泉边,芳草已经逾越了几载,不知。可是黎晴照却清楚知道一件事,转眼间,她到这里已经两年了!
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
“去看看前者是何人,李大人路过此处,让他速速离开。”李格非正从官府打道回府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他的此时的属下对另一个衙门里的人说道。
“回大人,他自称是道士,有话要跟李大人说。”刚才那个人驾马上前又折回报告道。
李格非掀起马车的帘子,伸出头来,“让他上前吧。”他想知道那个道士要跟他说些什么。
“是。”
那仙风道骨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李施主,贫道这里有句话,不知道当听不当听?”那道士先询问了李格非的同意,因为估量自己待会要说出的话可能会被李格非当作无言乱语。
“无妨。”他倒要听听这个道士能说出什么来。
“贫道给大人卜了一卦。”
“哦?”
“卦象上显示,大人的千金将会成为妃子,甚至是皇后。”那道士如是说。
“妖言惑众!来人,将此人拉下去,杖责二十。”李格非听了道士之言后生气道。
“大人,贫道句句实言。”被拖走的道士依旧不改自己的言辞,认定了自己卜出卦不会有错。可是李格非却没有再听,“杖责完毕,逐出此地。”然后放下车帘,吩咐马夫直接回府。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吗?”原本就在这府里当值的管家看到回到府里的李格非在厅堂上踱步不止,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让他烦恼不已,便上前去关心地询问道。
“没事。你先下去吧。”李格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即使自己心里烦恼,却不能与任何人说。
不久前他就收到了朝廷里来的信息,说是赵佶已经被封为端王了,而且皇上赵熙也恰巧病了,御医诊断说活不了几年了。他知道太皇太后素来喜欢赵佶这个孙子,而之前赵佶又说过要取清照为妃,如果端王执意取清照之心不改,那么清照成就是王妃。另外皇上至今无子,到时候赵佶会不会成为新皇也说不准!如此,到时候清照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皇后。诶,真不知道那道士的话会不会成为事实。幸好现在他已经离开东京了,而清照还在历城。只是希望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变数才是!
李格非思索了好一会,走到书房去,写了一封信寄给了他的同僚赵挺之。
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某日,黎晴照和溪亭正在逛历城,突然看到了大街不远处一幡布块上写着大大一个‘酒’字。黎晴照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快步走了过去,“老板,我要一些葡萄酒。”一个十二岁的女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走到了酒铺,跟老板说要买酒。
黎晴照不是没有注意到,这里像她一样闺中少女走在大街上是少之又少,当然除了那些已经挽起了髻子的已婚少妇。李清照无疑是幸运的,同样的大家闺秀,可是她却能够脱离闺阁,纵身在这人流车马以及大自然之中,怪不得她能够写出如此多不一样的词赋来,这和她拥有的自由和人生经历有很大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