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大婶说了一阵话,千寻感觉心里舒畅多了,也是,既然她心中早有主意,决定了和云桓一起把这条路走下去,那么外界流言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心中始终坚定,便足以支撑她前行。
九月底的时候,历时两个月的长治攻守战终于落下帷幕,落华告捷,大败越军主帅叶思堂,叶思堂领残军五千退守至夏野。
“阿千,你怎么看?”现在外面的人都在庆贺落华的胜利,欢呼声一片,这样的时刻刘文这话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恩?”千寻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给对面的人也满上。
“我听说魏将军的骑兵部队损失并不大,而长治距夏野有段距离,以魏将军和云将军的经验手段,怎会让越国的残兵逃这么远?”刘文皱眉问。
这个问题千寻也想不通,长治之战僵持的时间本就有些超乎预料的长,依着落华目前军饷不足的情况,速战速决才是最优方案,魏行风领着骁骑营的骑兵精锐居然还让越国的五千残兵跑到了夏野,怎么说也不合常理,是不是该和云桓说说呢。
现在为了避风头,千寻除了每日早朝就只有趁着夜深人静才敢偷偷潜进宫来见云桓。从七月份至今,整个落华内忧外患不绝,需要处理解决的事情一大堆,经常她去了的时候云桓还在伏案批阅奏折。
“别看了,早点休息吧,慢慢来,你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啊。”见他紧锁眉头盯着奏折,千寻伸手就抢过来。
“知道了,看完这个就睡,先给我。”
“你都不问我来是做什么的!”千寻怒。
“啊?”他一脸茫然,接着理所当然道,“不是想我了才来看我的吗?”
千寻都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抚额:“我可没那闲工夫,我是有正事和你谈。”
云桓拿过千寻手中的奏折继续看着,随口问:“什么正事?”
“你不觉得这次长治那边的战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有些不对劲么?”
云桓批改着奏折的手一顿:“阿千,越国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云桓这句话,忽然让千寻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九月的最后一天,越国传回来的消息,说越飞宏撤去了叶思堂的大将军一职,召回剩余的五千人马,转而派了越国的另一名大将越荣添领十万人马去夏野支援。
十月初,越荣添的十万大军打得魏行风的骑兵大败,随之而来的云归主力军队也被阻挡在夏野城外,不得行进。三天后,越飞宏以好大喜功、领兵不利为由,撤去叶思堂的军务,下令他闭门思过。
这就是云桓的目的吧,故意不去追击叶思堂的残部,让越飞宏对叶思堂起疑,在和越荣添对战的时候则是有意示弱败退,越飞宏性情本就猜忌多疑,如此更加剧了他与叶思堂君臣关系的不和。
叶思堂此人千寻只见过两次,并不怎么喜欢他,但毫无疑问,在领兵打仗上他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来也一直是越国的支柱,守卫着越国的国土,他虽有些贪功慕名,却是越国的铜墙铁壁,但即便如此,在君王的猜忌下还是不得善了。
他怎样,千寻自是可以不在意,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叶可玖的父亲,叶可玖与他再不亲厚那也是血脉相连,更何况皇家治罪讲究诛连,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若是叶思堂出了什么事,身在越国的叶可玖怕是也会有危险。
好在叶思堂在越国威望甚高,叶可玖也颇有贤名,越飞宏再多疑狠辣,也不能无凭无据擅自对他们下手,千寻也已联系了越国竹楼分堂,若有什么变故,一定要保得叶可玖的周全。
“还在想越国的事?”千寻正想得出神,被刘文出言打断。
千寻摇摇头,其实她是想起了以前在槐山书院的那段时光,当时阿羽还在,穆风,也还在,莫离还是嚣张霸道的样子,云桓也还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肚子疼、胖子、叶可玖大家成天厮混在一起,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都做过,当初他们也曾共同订下誓约,说会永远如一,相亲相爱。
但如今,这样的誓言早就在如梭穿过的岁月中被风吹散,经历过了死亡、背叛、伤害和分别后,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人记得当初一起许下的愿望?
“越国的事怎么了?”千寻收起伤感的情绪,回过头,却是宁青笑着走上来问。
“没什么,云归走了许久,有些担心,你们两个今日都是公休?”千寻看看他们两个。
“恩,除了明彦我们都是今天休息,好久没有一起聚过了,阿千你请我们吃饭吧。”刘文现在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行啊,走!多叫上几个人,就说本将军今日请客。”千寻拍着宁青的肩膀。
营里平日不许饮酒,好不容易遇上轮休,众人自是酒足饭饱一番,闹腾了半夜,众人也都累得睡去了,好在刘文比较明智,原先就让酒楼把酒菜送到她八里巷的宅子里,也能闹腾开,明天也赶得上早练。
看着已经睡作一团的众人,千寻笑笑,揉揉头,她现在也是犯困了,正待起身离去,就听得身后有人蹑手蹑脚地跟上她,等到出了屋子,才喊住她:“将军!”
是宁青。
“你醒了,怎么了?”刚刚走时还见他是睡着的。
“这么晚了还要回去?”
“那边离皇城近,省得还要早起。”
“我送你回去吧。”他跟上来。
千寻失笑:“本将军这么厉害,要是路上遇到歹人你也该为歹人担心才是。”
宁青也笑了:“自然不是,不过一个女子晚上回去终是不妥,我送你吧,就当是给下属一个表现的机会。”
见他这么说,千寻也不再拒绝,两人并肩而行,今晚月色不错,照得地上亮堂堂的一片,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现在有点头晕眼花的感觉,估计一回去贴上枕头就能睡着了,千寻强打起精神随口跟宁青聊着:“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都这么大了也不成亲,怎样,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说什么呢,将军!”月光下貌似宁青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男婚女嫁是正事嘛,你要是有对意的就跟我说,我去给你提亲去。”千寻拍着胸脯保证。
宁青嘴角抽了一下:“哪有一个女子上门提亲的道理?”
“有什么关系,当年你姨丈可是把你交托给我的。”
“这话——”
“别动!”有利器划破夜空的声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疾速飞来,千寻一把把宁青推倒在地,手中的剑同时拔出,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不知道是什么暗器撞到剑刃上,又弹了出去。
身后一阵掌风,千寻急急回身舞剑反击,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脑中轰的一声空白一片,手中的剑不自主地掉在地上。
月光下,来人的身影样貌清晰可辨,那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空气中,似乎隐隐有暗香浮动,一瞬间她恍神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丫头!”
这世上,还有谁这么喊她?
泪潸然而下:“大叔!”
“过来。”
千寻想她一定是被蛊惑了,所以才会心中明知不妥,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直直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对面的人温柔地笑着,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大叔!”千寻猛地坐起身。
周围的一切很熟悉,与她每日醒来看到的别无二致,屋外阳光已经照进来了,千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昨晚只是南柯一梦?不对,那感觉也太真实了,她还记得她的手差点就要碰到穆风的指尖了,但是后来就没印象了。
怎么回事?她抱着自己的头,就是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是怎么回来的也没有任何记忆。
“将军,该吃饭了。”门外七喜的声音响起。
千寻急急冲出去,劈头盖脸就问:“我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今天早朝没有叫醒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七喜有些被吓着了:“现在是巳时。昨晚午夜时您仍没有回来,后来我就不小心睡着了,今日早朝时间过来喊您,结果发现您不在房中,我以为您是从军营那边上朝去了,也没在意,直到辰时宫里派了人来问将军何故没有早朝,我这才惊了,再去房间一看,您已躺在床上,我想叫起您的,那位传话的公公却说不必了,既然无事就让您好好休息,所以——”
听了七喜这话,千寻更是脑中乱成一团,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风是她亲自火葬的,她甚至把他的骨灰洒遍了整座釜山,那昨晚那个真是梦了,那她为何对昨晚后来之事没有一点印象?
千寻甩甩头,果然还是去问问宁青吧。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们应该是在路上遇袭了,然后将军你推开我,自己挡下了来人的攻击,但是随后,你,”宁青看看千寻,有些犹豫,“似乎是认识那人,手中的剑也掉地上了,反应也有些不对,我就喊了你一声,结果不知怎么就晕了,到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平日的床上。”
千寻愣住了,那竟然不是梦,但怎么可能,那人,那模样,她怎么会认错,那分明就是穆风!
不是,也不对,穆风明明死了,她亲眼所见,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但是昨晚看到的又该如何解释?
千寻心跳得飞快,一时摸不清头绪,心中隐隐有股压不住的感情在翻腾,难不成,穆风真的,还活着?
不可能,她随即摇着头否认掉自己的想法,人死不能复生,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但说是阴谋也不大对,他们大费周章地找了个和穆风那般像的,她也成功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为何她现在还好好的,这不合理啊,没有人会做损人不利已的事吧。
她现在明明是好好的,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令牌佩剑之类的都在,没有任何损失。。。
千寻边来回走动,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
不对,十字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