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下来,千寻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尽管当事人的她和云桓都是保持缄默,但流言还是甚嚣尘上,坊间的传闻各种版本,朝堂上的官员愈发殷勤,千寻以为在谢心茧那里躲个几天就会好,哪知反而更加严重,着实让她招架不住。
寂静的夜晚,千寻想着在遥都镇的那些日子,愈发的怀念每晚总是拥她入怀的云桓,回来都不曾见过他,现在本该是内外最为忙碌的时候,她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他的处境怕是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管家黄伯支支吾吾地把从外面听来的最新消息告诉千寻,说皇帝册封了冯依兰为皇贵妃,享全副皇后仪仗,赐住紧挨着太和殿的华清宫。两日后又史无前例的下诏,皇贵妃若是生女,便是落华的乐平长公主,若是得男,便是瑞庆王。
一般皇家子嗣都是在成年后才会给予封号,赐住府邸的,公主就不提了,皇子们都是在经历了幼时被集体教养,成年被封王,重重考验后被立为太子,然后才能登上帝位的这样一个过程的,云桓这次居然在孩子还在腹中的时候就先赐予封号,可见对这个未出生的龙裔是十分的看重,而且他的生母现在也是阶位最高的妃子,就差一点,便可入主中宫。
若是这次皇贵妃一举得男,必定会被立为太子。
这样的说法很快在坊间传来,毕竟是事关一国储君的大事,大家的热情很快就从千寻和云桓的事情上移开,每日热衷于讨论这件事,而关于皇贵妃究竟是生男还是生女的话题更是火爆,听说还有不少好事者在私底下押注,到目前为止,是呈两头开的局面。
“我们还是回去吧。”本来是刚刚和木青在医馆忙完,出来一起吃个饭的,结果就听到酒楼里的人们也都在议论这个话题。
看着木青隐隐的担忧之色,千寻却是没什么感觉,这样的手段确实像是云桓使出的,这次事件一方面成功拉拢了冯家,另一方面也是把冯依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相应的大家对她的关注就少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上朝了。
果然三天后的晚上,云桓派暗卫给千寻传了个信儿,第二天,她就“身体大好”,前去早朝了。
这几天相信朝中的一干大臣都在忙于冯依兰一事,也没有骚扰她,现在见了她都是热情地过来问候,面上不露分毫,果然都是一群人精,千寻在心里暗想。
早朝上也不过就是讨论越国战事,前几日云桓加派了三万援军押送着筹集到的粮草,出发去了赵国前线,再过几日也该到了,不过对付叶思堂这个大将却依旧是个问题,围城这么久,以魏行风和云归两人加起来居然还没有拿下长治,拖得越久对落华越是不利,朝堂上对此众说纷纭却也未想出解决的良策。
千寻让人捎了消息进宫给云桓,主动请缨前往赵国,云桓却只回了简单的四个字:稍安毋躁。千寻不知道他这番是什么用意,但想必自有打算,也不再坚持,好在传回来的消息,落华军虽处不利却并无很大伤亡。
这几日众人的视线都转移了,千寻也终于可以自在地出去享受一下离城的美食,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刚在望江楼坐定,还没有点菜,就听旁边桌上的人在议论着:
“话说皇上和风将军不是一对么,怎么听说这几天又是夜夜招幸皇贵妃?”
千寻本来就是用布巾遮着头发坐在窗口,现在忽听谈话里提及她的名字,赶紧拉了拉布巾,把头也转开,耳朵却是仔细地听着。
“皇上和风将军的事怕是谣传吧,你们想啊,他们一个皇帝一个大将军,难免接触多些,我看估计只是君臣关系。”
“对,而且皇贵妃可是当年的离城第一美人,据说长得是倾国倾城,这两厢比较起来风将军就要差上许多了,你说一般男人会选哪个?”
“倒也是,更何况皇贵妃还怀着咱落华的第一个皇子呢。”
“你怎么知道是皇子的,说不定还是公主呢。”
“我看皇贵妃是个有福气的,肯定是一举得男,我可是在赌坊里下了重注的,一旦这皇子出生,我起码赢他个千八百两。”
“那要是生个公主,你岂不就是倾家荡产了。”众人哄笑。
“你——”
“好了,别说这个了,还是说说风将军,那天中午我可是亲眼看见皇上抱着风将军骑在马上出了城门的,看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哼,你认识皇上?你怎么知道那个就是皇上!”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而且那人丰神俊朗,威仪霸气,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这可说不准,你们还记不记得先皇在位的前一年,当时木神医初来离城为先皇治病,当时在皇家宴上他不就亲口承认和风将军早有婚约么,这个当时有很多人在场的,风将军也没有否认。”
“难道说——”
“不错,据我推测,和风将军有私情的应该是木神医!”
那人信誓旦旦的一句推测差点让千寻被茶呛死,还有,什么叫私情啊。
“这个也有理啊,听说风将军是木神医医馆的常客,两人均是男未婚女未嫁,难不成真的。。。”
“要我说就算是真的也无妨,风将军是咱落华的大功臣,木神医又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两人若是真的在一起倒也不错。”
“说什么呢,你们都是不知道内情。”
“那你说有什么内情!”
“你们没听说嘛,就是去年开春那事,昭王和静王叛乱,你们都知道吧?”
“听是听说了,但具体的也不知道,朝廷不是不让百姓私下谈论么。”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值,当时他亲眼目睹了风将军惩治两个叛贼,我听他说,那天风将军在大殿上说出她是破军星转世!”
“什么?!”
“这话可是一心禅师说与她和皇上两个人的,说是他们两人会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成为整个天下的福泽。”
“竟有这等事!此事可是当真?”
“自然是了,当时这事解决后朝廷上就下令封口,不准在场的人再提及。”
“这却是为何?”
“这你就不懂了吧,落华近几年扩张得快,但也不能太引人注目,不然会成为公敌的。”
这人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当时云桓就是这么和朝堂上的百官说的,让他们为了落华的长久安危,暂时不要张扬此事,等到时机成熟再公诸于众。
当然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千寻为解一时之危编出来的谎话,虽然当下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但闹大了确实不好,于是就下了封口令,想不到还是传开了。
“也是我那个亲戚平时就好这一口,”那人摇摇手中的酒杯,“一时喝高了就说漏嘴了,我也是这才知道的。”
“原来还有这等事!”几人都是感叹,“那就不一样了,破军星的转世那可是了不得,怪不得风将军能以一介女子之身为我落华立下汗马功劳呢。”
“嘘,此事可不敢再多说了,万一被朝廷的人听到怕要惹祸上身。”
几人唏嘘了半天就转开话题了,千寻却是平白被破坏了好心情,当下也没了吃饭的欲望,起身下楼离开。
这个时候还真是没有可去的地方,转了一圈,就转到了石明彦家,今天石明彦和石明非一个在营里一个在学堂,石大叔在铁铺看着,家中只有石大婶一人正在做午饭,见千寻来了,笑着招呼她进门。
“小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吃过饭了没?”
“没有,我这不是来蹭饭了嘛,赶对点了没?”千寻笑嘻嘻道。
“对,对,没谁的也不能没你的啊,你先进屋里坐会儿,我再加几个菜,马上就好。”石大婶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我也来帮忙。”说话间千寻就撩起袖子上手了。
“行啊,那咱们多做些,回去的时候你带点,再给他们父子仨留些。”
做饭的当口,石大婶面带忧色地问千寻:“你最近还好吧?”
“嗯?我,我很好啊。”千寻继续专心致志地炒着菜。
“这几天外面传成一片了,婶就想听你一句话,他们说的,你和皇上的事,是不是真的?”
千寻手上的动作不由就停了,眼前的这人,自相识以来便一直待她如家人,那样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一直潜藏在脑海中的儿时母亲给的温柔一般,对着她,千寻说不了谎:“是,是真的。”
“哎,你这孩子!”石大婶一声长叹。
仅这一句话,千寻心里忽就生出无限委屈,她和云桓的事被众人知道后,收到的或是恭喜巴结,或是指责不屑,更多的就是围观看戏,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但千寻却知道,她是真的关心她才会这样说的。
“我也不知道,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千寻想笑却笑不出来,和云桓的事,她觉得其实是她本人最意外,但偏偏就这么顺其自然了。
“他可是皇帝啊,你真的想好了?你看光是那**妃子就有多少,小寻,你真的能接受?”石大婶皱眉问。
“他答应过我,以后,会只有我一人。”千寻垂下头。
“但是——”石大婶有些犹豫。
“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那婶就说了,你也别怪婶说得直,我虽然没学问,但也听过,这越在高位的人,那心思就越深,像咱皇上,那是谁都知道的,雄才伟略,志在天下,但他毕竟是皇帝,都说帝王之家最是薄情,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千寻知道她也是关心她,便安慰:“我都知道,不过我们相识于微时,最艰难的日子都是一起走过来的,他说要我相信他,要我等他,所以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重获幸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