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连昏迷了三天,木青一直在御前给皇帝诊治,门外是焦急等着消息的众人。皇帝没醒,也无人敢给云敬定罪,连日来紧张的气氛一直流转在皇城之中。
“阿寻,如何?”从上次云战逼宫事件后便一直代为执掌凤印的青妃自皇帝昏迷起便封锁了太和殿的消息,而木青又只允许千寻一人进殿当他的助手,所以这几天和千寻打听消息的人很多,朝堂上的变故使得每个人都异常敏感,像这个问题云昭基本上每天要问好几次。
“放心吧,无大碍。”为了避开人,两人走到了御花园中。
“狗急跳墙,我是担心我二弟——”云昭话没说完,不过千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必担心,我已经按你的吩咐让南营随时待命了,我相信方崇威也做了同样的事,二皇子手上只有近卫军的八万人,他不会做出像六皇子那样不明智的举动的。”千寻宽慰他。
云昭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无论如何,这几天一定要照看好父皇,父皇若在这个时候去了,事情就不容易控制了。”
千寻点头应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皇帝皇帝,纵然是掌握着生杀大权至高无上又如何,还不是这世上最可怜可悲的人。
第四天头上,皇帝终于醒过来了。看了一直守在他床前的青妃一眼,表情柔和,但马上变了脸色,咳了几声,大骂:“逆子啊。”
木青上前一步:“皇上,您的身体不宜心情大起大落,还请皇上克制自己的情绪。”
皇帝挣扎着坐起身来:“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放心吧,现在还死不了。”
青妃勉强笑笑转移开话题:“各位皇子大臣都很担心,一直在外面侯着,要臣妾传召他们进来吗?”
“哼,担心,我看他们是巴不得朕早死吧。”千寻和木青都不敢接话,皇帝叹了口气,“等明天吧,朕现在不想见他们。”
这就是高位者的悲哀,在巨大的权力和利益面前,所谓亲情友情爱情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夹杂着复杂的算计。
“你又何苦把自己卷进来?”回去的路上,木青在马车上问千寻。
千寻闭上眼:“阿青你离开这里吧,回四季谷去。”
木青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连累你?”
千寻苦笑:“你实在是没必要掺和进来。”
“我对你们那些没兴趣,我只是想在这里给人治病,医馆都要开张了,难道要让我离开吗?”木青说完便转头看着外面,不再搭理千寻。
皇帝没有等群臣一个个前去看望他,第二天就爬起来早朝了,早朝上气氛压抑,众人也不敢多话,只云敬跪在地上请求皇帝明察秋毫,不要受人蒙蔽。
“怎样也好,这次你连着牵扯进两个案子里面去,不能说你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自己的府里,暂时不用出来了。”皇帝疲惫地摆摆手。
“父皇!”云敬惊呼。
“够了!再说就这辈子也不用出来了。”皇帝怒道。
其实皇帝对云敬实在是很宽容了,更准确一点,是他作为一个帝王不够雷厉风行,不够有魄力,所以一直以来才会备受世家的压制。
“还有什么事情要报的吗?”皇帝靠在龙椅上问道。
“回皇上,臣有本要奏。”站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冯兴远。
“说。”皇帝的声音有些不悦。
“皇上,怒老臣无状。目前天昭形势复杂,我落华也已经几次卷入战事,民心多有不定,自古以来立储都是国家稳定的根本,皇上继位已有三十年,膝下的诸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聪慧恭孝,堪当大任,臣恳请皇上早日册立太子,以定人心。”冯兴远说着,一个大礼伏倒在地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立刻一片附和之声,又有几个官员出列拜倒请求。
“此事不急,容后再议。”皇帝打断众人的声音。
“皇上,立储一事关乎社稷稳定,国家安宁,实是刻不容缓。”当先的冯兴远又道。
“皇上身体刚刚康复,你们就说这些,是何居心!”韦仲荣指着冯兴远喝道。
“正因为如此,立储之事才更为紧急,老祖宗定的规矩,历代皇帝在三十的时候都必须立储,但是皇上早过了而立之年,却这么多年迟迟未定太子人选,我等身为臣子的,规劝本就是本分。但是韦大人身为丞相,不仅不帮着劝说,还阻扰,你才是是何居心!”静王云韶音怒道。
这下两边的人都吵起来了,大殿登时乱作一团。
千寻看向坐在最高处金銮宝座上的皇帝,忍不住心下叹息。对面云昭不住地朝她使着眼色,千寻知道他的意思是赞成皇帝立太子的,云敬被皇帝禁了足,方崇威向来为皇帝所忌,这个时候皇帝若肯立太子的话,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就名正言顺了。
但是他想的会不会太简单了,以目前方崇威在落华的权势,他能允许皇帝随意立太子吗?
看现在两边吵成一团了,方崇威还是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显然对这次的事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而且以云桓之能,这次怕是势在必得了。
“朕还没死呢!”皇帝忽然一声大喝。
众人都跪倒在地,皇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瞪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千寻看到冯兴远和方崇威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冯兴远高喊:“请皇上册立太子!”
随着他的一声高喊,群臣中有将近一半的人高声附和:“请皇上册立太子!”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皇帝的身体摇了摇,看得出他是勉强才能站立,一甩衣袖,不理还跪在地上的朝臣,大步离开。
而那些跪倒的大臣们并没有站起来,还是一声一声重复着:“请皇上册立太子!”
剩下的人中,二皇子云敬当先离开了,随后是云桓,云昭看了千寻和盛长德一眼,也走出去了,盛长德和千寻随后跟上,但是平日里盛长德下面的人并没有离开,还是跪在那里。
千寻回头望去,将近三十个的朝中重臣跪在那里,声势还挺壮观的,方崇威站在他们中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天昭七百九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二,落华群臣跪地三天三夜请求皇帝册立太子,三天未早朝,期间有几位老臣晕倒。十二月二十五,落华皇帝云韶辉顺应民意,正式册立五皇子云桓为太子,赐住昭和宫。
“恭喜你了,太子殿下。”千寻看着堂而皇之从她家房梁上跳下来的人戏虐道。
新晋太子殿下云桓浑不在意地拂拂衣袖上的尘土,挑眉看了千寻一眼:“没什么表示吗?”
“表示?”千寻歪头看他,“要不要姐姐送你一个拥抱?”
云桓思考了下,一脸郑重其事:“勉强也行吧。”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大笑开来。云桓肯定也是想起了还在槐山书院念书的那会儿,有次送千寻生辰礼物,莫辣椒被她逗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样了?”千寻长叹一声。
“都过的不错吧,以他们的性格。”云桓也止了笑,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低声说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怎么样,当上太子的感觉?”千寻笑着转移开话题。
“还好吧。”云桓淡淡答道。
“云昭一心以为皇帝会立他做太子,结果变成了你,气得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也不至于昏庸到那个地步,立了他,落华会引起怎样的动荡,他也考虑清楚了吧。”云桓嘲讽地笑笑,“那你是怎么安抚他的?”
“我和盛长德都劝他,现在云敬的势力还没有被瓦解,这个时候你当上太子,正好让你们两边斗,等斗得两败俱伤了,这边也好渔人得利。”
“这倒是大实话。”云桓点点头。
“你二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有没有派人盯着?”千寻问。
“这个用不着我,他方家筹划了这么多年,自然比我着急。”云桓哼道。
“让方崇威和云敬韦仲荣他们斗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现下时局不稳,万一外面起了战事,让别的国家捡了便宜可怎么办?”千寻还是有点担心。
“不是还有你和云归吗?”云桓反问,随即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柄精致的匕首,“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不说那些了,来瞧瞧我给你带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