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跟着裴照一步一步往屋里走的时候,我已猜得差不多了。我没出过那寸方之地的山谷,整日除了种菜养鸡看书纺织就是透过银杏树的交错枝叶看向被分割的碧蓝天空。
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么一个人在意我,什么都交给我,什么都向着我。
我的小鸟,我的回忆里唯一让我恋恋不舍念念不忘的美好。我的妹妹、郑喧凉。
她究竟是加入了什么组织,做了怎样的事,变成了怎样的人...直至如今,我还是不知晓。
甚至根本...没有机会知晓。
其实事到如今我应该庆幸吧。我应该庆幸她终于不再瞒着我,先对我摊牌。
裴照推开里门,她正在屋子尽头坐着,半蜷着腿,微闭着眼。她眉目如画,睫毛细长柔顺,眉间红痣异常美丽,像是跳跃的火。这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郑喧凉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孩子,她已十七岁,有着一切我可以想象到的女性的美丽。
她听见我的脚步便醒了。我知道她听得出我。我接近喧凉,她对裴照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他便带上门出去,叫我们二人独处。
我站在那里静静看她,没有别的动作。我知道我不必问,她若是想说,自是什么都会告诉我。
“祈星阁。”她微笑着、忽的说出这么一个词。她的身高比我差那么一点,但是明明是她仰视着我,却让我感到毫无来由的不安和被动的感觉,“这是我原来离开姐姐,前往的地方。”
“在祈星阁,我认识了夏临,认识了雪扇,认识了上卿,认识了玄师父,还有一个对我的命运起了决定影响的人,绝情公子吴涯。”
“吴涯...我本以为他是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只是缺少人陪伴关爱才会变得冷漠无情,事事皆不关心。后来我才知道,她本是女儿身,原名叫做清涯,姓陈。她是为吴玄放弃一切忘却一切,却一直被他憎恨嫌恶。”
“可是再之后,在我要问到她和吴玄的过去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说到这里,喧凉忽然促狭地对我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个笑容的意思。小时候她若是何时感到隐隐不安,每次都会对我露出类似的表情。她可是我的喧凉,这么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女子,我知道她的表达方式,她一切的小习惯。
「便是你多管闲事,非要帮那个叫做清涯的女子,反而把她害了吧。」我这般猜测着,写。
她点点头:“我偷偷进了祈星阁的「无天馆」,想要找到关于吴玄的蛛丝马迹,结果却被人发现。我没想到会这样的。吴涯帮过我很多,所以我想要知道她的过去,也好帮她找回些生活在这世上的快乐。”
“那天她主动站出来,说我进无天馆是被她所逼迫,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她替我接受了严酷的惩罚,一夜一夜跪在无天馆门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那样子我看了都心疼,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着喧凉说着,我忽然觉得内心抽搐了一下。真的疼惜。若是喧凉受了那么大的苦,我恐怕也要难过死了。
“但是那天我还算有些收获。我得到了一个情报...关于真正的吴涯...”喧凉顿了片刻,直视着我,“他的生辰,和吴玄刚好是同天同时,相差一年,同属天地交错的极闇之时。据虫师一族的禁书《百毒志》记载,这时出生的人的鲜血,可以作为药引,引出天地间的至毒之物尸螟虫。此虫身长十三节,中间一节为命门。上五节为「五杀」,下七节为「七殇」。”
五杀...?七殇...?
黎幽原来告诉我他的经历的时候,反复提过这些毒药,原来源头竟是追溯到同一种毒虫身上。不过说到虫师,我忽的想起来什么...
「那么喧凉,你可去调查了引出尸螟虫的虫师?」
她点头,继续说道:“这也就是我为何要来到云空、包括今天必须要求助于姐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