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水袖再见到刘轩。
将手中的茶分别放至刘轩与刘婧的几边,水袖与孟汝曦便立在了门外,见到同样站在门外的卢开,孟汝曦倒是极为自然地与卢开点头打了声招呼,反倒是水袖与之相视后,水袖只顾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卢开,是除了孟汝曦外,唯一知道她丢人的样子了。
“卢开!”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水袖便听到刘轩熟悉的声音,只见他低声对卢开说道:“找到那个贱人后,解决了。”
“是!”卢开面不改色地低头应允,仿佛杀一个人,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望着刘轩的背影,水袖的心又不禁地抽动,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连一撇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过完了一天,水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过是那么一个侧脸,一个背影,她甚至没能正面看他一眼,她却这么不争气地想了他一天。
“是不是,又在想刘轩了?”早已看出水袖一天的心不在焉,孟汝曦有些无奈。
“没有。”水袖连忙摇了摇头,她才没有,她才不愿意去想他。
“听说,他以后来府里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孟汝曦坐至水袖身旁,拉过她的手,“他是太子的人,这些年,太子也开始逐渐接触朝政了,他再来的机会自然也越来越少了。”
水袖低下头,摇了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打算拼一把?”孟汝曦试探道,水袖对刘轩的上心,她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是真叫她就这么放弃,她可看不下去,反正刘轩不是什么皇子,没有什么宫闺之争,何苦就此放弃?
“小姐,你又取笑我了。”水袖苦笑,“您不嫌弃我是个下人,可人家嫌弃不是?他能在太子身边做事,一定家事极好,奴婢这么个奴才,他哪看得上啊?就算看上了,也是做个暖床的,小姐你不会是想让我去争什么正室之位吧?”
水袖这一说,倒确实把孟汝曦给说懵了。这么些日子,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条条框框,再加上常跟滕旭尧闹腾,她真的都快忘了这汉代可不讲什么自由恋爱,门当户对是必须的,她看得起水袖,但别人却不见得看得起,即便刘轩看得起,他背后的家族也一定问题重重,何况,刘轩的态度确实让人没底,她怎么就给水袖这么个烂建议了呢?不过想想,她记得汉武帝身边有卫青,有董仲舒,可真不记得有什么刘轩,难道是他动手咔嚓了司马迁,于是司马迁把他屏蔽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水袖姐姐睡了吗?”
“还没呢。”一听是甜儿的声音,水袖忙上前去开门。门一开,却看到水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卢大哥?”
“卢开不敢当。”卢开低了低头回应水袖,随后便抬头道:“请水袖姑娘跟属下走一趟。”
“去……去哪?”水袖有些没转过来,卢开怎么还在这里?
“我们家公子有请。”
“哎呀,水袖姐姐你就去吧。”不等水袖回答,甜儿已经转身推着水袖出了门。
无比尴尬地,水袖只得跟着卢开到了熟悉的房门前。原来,刘轩今天,留宿在了平阳府。待她进了门,卢开便默默地关上了门,没有告诉她来这里的目的。水袖只得站在原地,继续看着自己的脚尖,发起呆来。
“你来了?”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唤回了水袖的思绪,抬起头,刘轩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瘦了些……”有些尴尬地看着刘轩,才多久不见,竟觉得刘轩比早先瘦了些许。
“这些日子有些忙,休息的不好。”抬起手,轻轻拂过水袖散落地,还有些湿的发丝,“你的气色,挺好的。”
“做奴才的,身子自然比普通女孩强些。”不露神色地往后退了退,水袖觉得这样的亲密,会让她又回到先前的不知所措。
似乎是看出水袖的失措,刘轩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帮了你的忙,你就是这么应对我的?”
“奴婢不敢。”水袖的头低得更低了,“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刘公子。还请刘公子,给个提示吧。”
刘轩眯了眯眼,听不出喜怒,“我想要的,怕是给不起。”
水袖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刘轩说的对,她给的起的,是她的感情,是她的人,但刘轩不会要,也看不上,她自个儿更是明白自个儿的斤两;刘轩想要的,她不知道,但也必定给不起,那现下他们还能如何?
见水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却只见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刘轩叹了口气,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水袖活泼伶俐的样子,除了提及孟汝曦时有些伤神外,就没见水袖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只是这样的安静却透着一股让他无奈的气息。刘轩向水袖微微抬起手,道:“过来。”
水袖有些愣神,抬头看着刘轩,便见他向自己伸着手,脸色的神情,她不懂,但还是挪开了步子走到里刘轩身前,刚想抬起手,便被刘轩一把握住,将她拉了过去,一切都是这么自然熟练,她还没回过神,便已坐在了刘轩的腿上。
“对不起……”水袖以为是自己没站稳,想从刘轩腿上起来,却让刘轩揽住了腰,动弹不得。
“别动。”刘轩只是轻声制止,却让水袖停下了动作,“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水袖红着脸,别过头,“在侯府做事……当然得小心翼翼,又不是小门小户,惹得主子不高兴了,奴婢可没命担。”
“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还以为嘴上会有收敛,却还是老样子。”刘轩轻笑。
水袖连忙闭上嘴,过去在孟府虽是丫头,但毕竟不是这动不动出事的侯府,大伙儿一块儿做事一块吃饭,再加上孟家世代经商,见的人多见的事也广,少爷小姐也是随和,嘴上说话自是少了些规矩,因此到了侯府,水袖一直就觉得是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可以小心,但这说话,就不是那么好改的了。
似乎看到水袖窘迫的样子,刘轩的心情就是会比较好,便在水袖的耳边道:“跟我说是你的事?”
“奴婢的事?”水袖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个丫头。”
“说说看。”刘轩似乎很感兴趣,“我想多知道些你的事。”
眨巴着眼,水袖怎么就觉得刘轩说的话里,充满了别的意味?当年少爷和少夫人也是这么窃窃私语的吧?想到着,水袖连忙断了这个念头,什么少爷和少夫人,他们现在这是主子想知道丫头的趣事,那叫好奇。
“嗯?”刘轩看着水袖,一脸期待。
“奴婢的事有什么好知道的。”水袖被这么一看,又是红了脸,但嘴里却开始说起了自个儿的事,“奴婢是个孤儿,记事起便已经在孟府了,听夫人说,奴婢还在襁褓中时,她便从牙婆手里将奴婢买了来,自小养在府里,这样从小与小姐一块长大,心才靠的近,也不会把外面不好的习惯带进府里,不过想想也正是跟小姐心靠的太近了,才会在表少爷娶妾后,跟着小姐跑了出来。说起来,若是将来回了府,怕还是好一顿责罚。”
“怕么?”
水袖摇了摇头,“只要别赶我出府,离开小姐,罚了就罚了。”
“若你小姐嫁了人,你也不离开?”刘轩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小姐嫁了人,我就一起陪嫁过去,原本就是这么安排的。”水袖不以为然,反正她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那么你呢?不打算嫁人?还是顺便就做了你姑爷的妾?”
听到这,水袖宛然一笑,便说:“你这么就忘了,我家小姐是为什么出来的?就是表少爷娶了妾,这才逃出来。做人奴才,还去想什么嫁人?小姐未出阁,奴婢便服侍小姐,小姐成了亲,奴婢便服侍小姐与姑爷,将来再服侍小小姐。至于我自己,遇上了良人便嫁了,遇不上,那就一辈子赖着小姐了。”
“你就这点出息。”刘轩的脸上再没笑容,“就没为自己想过?”
“怎么没想过。”水袖有些哭笑,“可奴才就是奴才,不是嫁给奴才,就是给人做妾,还能怎么样呢?您又指望奴婢,有什么出息?”
刘轩沉默良久,轻抚着水袖的手,问道:“跟了我如何?”
这话一出口,水袖便是一愣,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问道:“公子,年方几岁了?”
“束发。”刘轩一笑。
“可有妻室?”水袖再问。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一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说要她,她为人奴婢却在乎对方是否有妻室,对方不嫌弃她出身卑贱已是幸运,可她就是想知道,是因为听了太多小姐专情专一的言论么,连她都奢望自己是唯一了?
刘轩沉默了,他没有想到水袖会问这个问题,要说有,他说不出口,要说没有,不是个谎言么?他莫不是还要将她养在别苑,偷偷摸摸?他又岂会做这种事,三妻四妾平常不过,他何须为此感到难以启齿?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水袖懂了,原来刘轩,早已有妻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刘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妻子,即便没有妻子,也必然有妾,她何必高攀了呢?
“奴婢还有事,能否先行退下了?”水袖轻轻推开了刘轩,立在一旁。
刘轩没有应允,水袖便当是默认了,缓缓地退出房,关上门,泪水便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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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束发在古代是指男子15岁~哎呀,古人真是早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