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他为什么事情这样想不开
轮船恢复正常航行后，乘警和服务员带着船长等到有关的人员来这个舱室看那个跳海的旅客的遗物和从同室的旅客中了解跳海者的情况。人们告诉他们这个旅客上船后行动就很古怪。打开他放在床铺角落里那只瘪脱脱的旅行袋，除了他们刚才看到的那本《收获》杂志外，就只吃剩的两包方便面，和一支牙刷牙膏，其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再检查他扔在床上的那套涤纶上装和一条三合一的裤子的衣袋，裤袋里摸出来一只皮革子，但里面只有三元多钱和几斤全国粮票。另外还有一封信。乘警拿过那封信一看信封上写着：“浙江机械厂包家良收”下面的落款是吴起路三个字。乘警察伸出食指和中指想从信壳里去夹信纸，里面却是空的。其他别无证物。不过，这个跳海的旅客是何许人士，大致可以寻找了。因为信封上写着浙江机械厂。
凌晨两点钟光景，浙江机械厂总机接到市港务局水上派出所的电话，说是你厂有个叫包家良的人从上海乘荣鑫轮船回来时，在镇海口外，跳海自杀，请速派人来验证死者遗物。总机听了大吃一惊，动力车间电工包家良昨天晚上下班时，还见他从厂里骑着自行车，前面带着孩子后面坐着妻子回浅水湾家属宿舍去的。怎么夜里突然人跑到上海轮船上去跳海了？他虽然不久前被厂里从中层干部上撸下来到电工车间劳动，但人们看他根本无所谓的，他仍带着两个徒弟天天在车间里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他要是想不通要自杀也早就自杀了，怎么都过了那么久，还会这样想不通？他老婆还是个厂里的医生，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怎么一下子会想到上海乘轮船去自杀？这么快他是怎么到上海的？是什么时候去的？总机忙问：你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厂的包家良？对方说：从跳海人的遗物里一只信壳上知道的，
“信壳？”
对方迟疑了一下，“哦，下面还写着一个名字，叫吴起路。不知道这封信是人家寄给他的还是他寄给人家的？”值班总机小王考虑大概是吴起路了，但她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因为还有一个包家良的名字，她骑了自行车到浅水湾家属宿舍去敲包家良家的门。门一开果见包家良在宿舍里，“果然不是包师傅！”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于是便惊惶地告诉他刚才市港务局水上派出所来电话问有没有吴起路这个人。
“吴起路有呀。他是我的徒弟呀。”包家良睡眼惺忪地望着总机姑娘小王吃惊地说：“吴起路怎么啦？港务局水上派出所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干什么？”包家良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两天天天在找他，到处找他没找到，现在派出所打电话来了？
“水上派出所说吴起路在轮船上跳海自杀了。”
“啊——？”包家良张大嘴巴半天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小吴会去到轮船上自杀？”这时雪梅也走了出来。
“好好的人他怎么会去跳海？”包家良感到非常纳闷和震惊，他赶快穿上衣裳，紧跟着小王到厂里去，向车间王主任汇报了吴起路的情况后，他心情非常难过地对主任说，他想乘早班车到港务局水上派出所去一趟了。究竟是不是吴起路？主任说我和你一起去。
天一亮这消息在厂里不征而走。全厂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吴起路跳海自杀了？”
“那个吴起路？”
“动力车间电工班的那个电工。”
“死了没有？”
“跳到大海里还会有活的！”
“吴起路怎么会去跳海呢？”了解他的工友们为他侥幸地猜想说：“可能是港务局派出所弄错了。”
“也很难说。”有个熟悉一点他的情况的老乡说：“他家里情况不大好，找对象找了好几个都不成功。”
有知道一些的说：“是不是二号车间那个统计员呀？”
“不只她一个，好好像还找过别的女的。”
“都没有成功？”
“好像女方要房子，他家里只有两间小屋，女方就不同意，要叫他家里造楼屋，现在结婚都要楼屋呢。”
“唉，是呀，现在的姑娘眼界都很高了，像我们这种人想找对象是很难了！唉，不说这些了，不说一肚气，说说二肚气，当今社会就是这样的风气，有钱的的总是少数人，可是人家姑娘就是要攀比，有什么办法！不过为这事情，吴起路也不应该这样想不开呀？找不到打光棍就打光棍，一个人也可以过，难道就会死？”
“像你这样的人我看你失恋了也不会去死，我看吴起路就很大难说了，他这个人有什么心事也从来不告诉人家，喜欢一个人自己默默地闷在肚皮里，闷在肚皮里，想不通时就会去自杀。”
但这些话没有叫家良他们听到，现在他和车间领导也没有闲心思听这些闲话，他们一门心思。要到港务局水上派出所去了解吴起路在轮船上的情况，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家良和王主任到了市里港务局派出所，派出所的一个水上警察，交给家良那只写给包家良收的信壳，家良一看果然是起路的笔迹，因为他看见他过写的学习笔记，这字是小吴写的没有错，家良想看看他写信的内容，奇怪的是信壳里没有信纸。另有还有他的他的一个工作证，一只人造革的旅行袋。家良拉开旅行袋的拉链，看到了吴起路节假日时常穿的那套涤纶上装和三合一裤子，又听轮船上乘警向他们描述的吴起路的形象完全和吴起路相符。
“看来是小吴呀！”家良对主任说：“他这是什么时候到上海去的呢？这几天大伙到处找他都找不到，没有想到他跑到上海去了！”王主任问家良：“他走时没有对你说过他要去上海？”
“没有呀。”
“对吕班长也没说过？”
“吕强更加不知道他了。我早就问过他了，小吴有没有向他请过假？他说没有。”
老王也摇摇头说，“这就怪了，好模好样的人会乘轮船到海上去自杀，说明他去时他也是乘轮船去的？”
“可能是这样。”
“临离开那几天，小吴的行动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先兆？”主任问家良。
“那两天干活时他是有点心懵不定的。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空压机房我们准备要拆修那台82千瓦的大空压机时，我在向小吴和小郑介绍那台空压机的情况，他老是呆呆地发愕。”
“这就是了，说明他当时就有心事了。”
家良点点头说，“大概为什么事已经有点想不通了。”
可家良想：再想不通怎么一下子会想去走这条绝路呢？虽然他看出来，小吴这个人平常总是郁郁寡欢，总像有什么心事似的。雪梅也说他他是个忧郁型的人。他那天在他家吃饭时，雪梅问起他找对像的事也很悲观。可没有想到，他怎么会这样想不开，怎么会去到轮船上自杀？究竟是什么事情使他这样想不开呢？他真是一点也不弄不明白。就说是失恋，小郑曾说起过，二号车间那个统计员曾是小吴的恋人，可后来据人家说，那姑娘都已经和那个局长儿子结婚了，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怎么现在还会想去自杀？这些日子来，厂里对他好好的，大家也对他也好好的。自来到他身边他诚恳地表示要拜他做他师傅，下决心好好地学电工技术，很有上进心的一个人。上星期他还从他家里那么远路把一车柴捆替他家拉来。对人这么关心的一个青年，这样的人怎么会去跳海自杀？真叫人难以相信。
可是水上派出所带来的吴起路的遗物不得不叫他相信。
当家良回到车间班组休息室里，打开他和工具箱，见他的工具箱里，把电工工具套和钳套里的老虎钳、螺丝刀、电工刀、活络板手和一只帆布袋，一件不少地都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再一看他穿过的工作服和工作鞋也放在那里，他从车间工具室里借来的工具也都还掉了，这说明他早就作好自己要永远离别的思想准备了。家良立时声音哽咽了：
“小吴，小吴，你这是为啥呵？有啥心事为什么不给我讲呵！你要去走范云云的道路呵！”
注：范云云原是东海市海洋鱼业公司的一个组织女干事。因反对领导招工中营私舞弊受领导威胁前不久在甬江轮船上跳海自杀。此事曾登载在《人民日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