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神也只是一瞬,待茗笙将眼神放到了吴师爷身上时,那眼里的寒意,让吴师爷觉得自己此刻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吴师爷今日一为,可谓将这俗话给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但是,他却是个惜命的主,所以在茗笙那眼神中,他慌了,再没有了之前那气势,只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对着那些杵在一旁衙差大呼道:“给我上,不管死伤,要是谁能拿下他,我重重有赏!”
吴师爷在姚间镇里,也算得一霸,搜刮来的东西也顶得上十个八个土豪乡绅的财产了,再加上他是唐缕的人,这权力之下,他嘴里说出的“赏”,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茗笙宛若无闻,对着忽然围上来的,凶神恶煞的衙差,眼都不抬,只迈步朝着吴师爷走去。
“呀!”
一个衙差忽然发难,手中的刀也狠狠地朝茗笙劈了过去,可刀锋还未近到茗笙身边,那人便是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倒下了。
余下的衙差皆是被此番场景吓得踟蹰不前,握着刀,又是看着面无表情的茗笙,又是看着在地上痛呼不已的同僚。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他就没命了!”吴师爷再次将匕首抵在了茗生的颈侧,而茗生不知何时,已是晕了过去,那血,顺着吴师爷的匕首,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
茗笙再没有任何的停顿,几个跨步,便逼退了那些衙差,站到了吴师爷的面前,大手一挥,便听得吴师爷的惨叫声凄厉不已……
而茗生也转眼便到了茗笙的怀中。
抱着茗生的茗笙走到了一张桌子前,拿起了一个杯子,往上抛了抛之后便一把扣在了桌沿,而一息之间,随着他握着杯子碎片的手一个横甩,满堂的痛呼声与血气便充盈了起来……
外间原本还兴致勃勃地看着此间闹剧的人,纷纷在茗笙动了的一瞬如鸟兽散,那般惊慌的样子似乎再看多一眼便会落得这堂中之人一样的下场。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驿馆,立时便静得只有血汩汩而流的声音……
死了。
吴师爷和那二十几个衙差,悉数入了阎王殿。
早在吴师爷进来的那一刻,堂中吃食的人便散了个干干净净,此时倒是无无辜之人丧命。
而茗笙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堂的血腥与狼藉,在衣襟间几番搜索之后,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之上,旋即也抱着茗生离开了。
但是,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街道,转眼便稀落了不少。
偶有几个行人不知所以地走上街道,也被旁人给拉到一侧,一通诉说之后也是盯着茗笙走开的背影,再不敢近前。
茗笙抱着茗生,四处张望却不见身旁有人可以问话,无奈之下,他只好使了轻功,一下子跃到了屋顶之上。
茗笙清俊的动作自然引来了不少的惊呼声,但是这其间流露出的情绪,却多以恐惧为主。
立在屋顶上,视野顿时便豁然来,而茗笙只淡淡一扫,便似找到了目标一般,直往一处去了……
“师傅!那个杀人的来了我们店了!”药童忽然惊呼一声,将那原本还在捣药大夫吓了一跳。
大夫也是微微一惊,就刚才那会,满大街的人都在嚷嚷着“杀人啦”,怎么转眼间,那个主角就跑到自个这里来了?
药童早就吓得滚到一旁了,而捣药的大夫一抬头,便看见茗笙冷冷的目光还有同样没有温度的话语:“看看她,我有钱。”
大夫愣了愣,对眼前这个看起来俨然仍是个孩子的“杀人凶手”有些改观,但是,他却是无能为力。
“她只是有点失血过多,你给她上点药再包扎一下便好了……”大夫隔着柜台如是说着。
但是茗笙却是皱起了眉头,坚持道:“你看看她,我有钱。”语罢,还真的拿出了几个铜板,往大夫那一丢。
大夫下意识便伸手去接,可下一刻,看着手里的几个铜板,只觉得它们就似那烫手的山芋一般,想丢却也怕惹了眼前这尊煞神……
一个紧张,大夫便只能支吾着说话了:“这位好汉,您,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这里只是小店,您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我这儿了……可明儿,我要怎么跟那镇官交待啊!小的只是小本买卖,还请,还请好汉,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药童躲在一侧,抖得跟筛子一般,而大夫那也是战战兢兢,俨如战场。
“有药么?”茗笙再次出声,话语里多了几分焦急。
“这……”大夫仍旧犹豫不决。
比起眼前这个杀了人的“孩子”,镇官唐缕的手段那是更为恐怖的存在。
自己一个人死了倒是没什么,但是祸及亲人好友却是谁都不愿意的。
而唐缕,最是擅长这类,只要今日大夫给茗生看了,那明日他追究起来,定是会将大夫所有的亲人好友皆送进了阎王殿。
“啪!”
一本书一样的东西忽然被甩到了茗笙的脚边,而就在茗笙低头看去的时候,那个原本还躲在一侧的药童便出了声:“就在这书的十五页处,药草你可以在西边的冷芳岗那里找到……”
唐缕的威慑力较之茗笙,还是前者甚之,药童也顾不得害怕了,只想要茗笙能尽快离开便行。
茗笙俯下身拾起那书,单指翻到十五页处,待看到了“血草”二字还有下边那栩栩如生的图样时,他立时便合上了书,紧了紧抱着茗生的手,一个利落的转身后便只余空灵似耳语的一声“谢谢”。
见茗笙离开,药童和大夫皆是瘫软在地,对视了一眼,却是在彼此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松懈……
*
冷芳岗处于姚间镇的西郊,平素也是荒地一块,只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安宁祠。
而说起这安宁祠的来历,便要追溯到隆悦帝年间的那次大饥荒了。
这祠里,供奉的便是那次大饥荒中死去的人。
早先,这祠里还是有些香火的,但是自从寒辞帝登基以来,太平盛世已初显格局,莫说大饥荒,就是饿死的人,也不多见。
这安宁祠,自然也就没落了。
现今,呆在里面的多是些无家可归的人或者以讨食为生的乞儿。
时值正午,祠里并不是很多人,都是些出外有些困难的老弱妇孺,而当茗笙浑身斑驳血迹出现时,他们唯有躲在一旁,拿着警惕和防备的脸去看。
茗笙倒是如入无人之境般,将茗生放到一个干草堆上边后便在衣襟内几番搜索,最后拿出了几株叶子,握于掌心……
不一会,便有墨绿色的汁液顺着茗笙的手纹流到了茗笙的衣袖之上,待那汁液浸透了衣袖的一角,茗笙便动手撕了下来,裹住了茗生受伤的脖子。
其实茗生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原本还会流血的伤口此时也已经被血痂给覆盖住了,就是看起来分外狰狞罢了。
茗笙小心翼翼地在茗生的伤口处动作,而那几度颤抖的手却是连小小的一个结都打不好……
“让我来吧!”茗笙的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糯糯的声音,还隐隐带着几分焦急。
这个孩子从出现那一刻,茗笙便感知到他的靠近了,但是因为只是个孩子,而且感受不到一丝危险,茗笙这才放任他的靠近。
但是对于孩子的问话,茗笙却是置之不理,仍旧手指不停地拨弄着那粗糙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