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也赶巧在那个时间点来看她,以柔精神有点不支,她从陆琪的眼神中看出不对劲,陆琪真正爱过的一个人,当时陆琪看凯扬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现在她用这个眼神看着易希。
泽浩最近忙于公司的事,也很久没有休息,来探望以柔的人是大风,但这样已经足够了。这个彬彬有礼的小学弟,是以柔进公司第一个有好感的人。他给以柔送来喜帖,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公司同意放假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以柔就见不到他了。
大风也很喜欢以柔这个学姐,两个人的交谈,宛如回到了学生时代,那种感觉,让人回味。
以柔回到公司,大家正准备秋游的事。她抱着文件,推开门之前向里瞟了瞟,泽浩的头一直埋着,手中的笔不断地滑动。
她轻轻推开门,文件就放在案头,泽浩却连头也不抬。那天病倒,自己醒来发现泽浩躺在旁边的那个场景,恐怕自己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变得好亲切,看到他,以柔的心里就暖和了。
泽浩感觉眼前的影子一直没有离开,才抬头,“是你啊!好了吗?”
以柔笑着点点头,“谢总,别太累了,应该适当放松一下!”
“我知道,回去工作吧!”泽浩并没有赶以柔的意思,只是在公司,这将是他一贯的态度。
因艾公司要组织去秋游了,秋游的地点是由公司员工通过实名投票,经过公司高层的审批决定的。公司内部拟定了几个地点:拉萨三日游、三亚三日游、贵州三日游。
前面两个地点的投票数居多,投最后一个的,不到十票。其中一票是以柔的,一票是以柔拜托陆琪的。
对于毫无胜算的结果,以柔失落着。去贵州和苗族一起过节,是以柔很早的想法,最近的这些年,她把对苗族的情有独钟渐渐放下了,这次的出游,又唤醒了她心里的冲动。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渴望到那个地方去生活的,她希望自己是苗人,希望拥有一个苗族人的婚礼,她觉得苗族结婚的衣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她不知道以后的想法是什么,至少现在,对于那里,有无限的憧憬。
如果结果不能如她所愿,她也就不去了。可是事实,真的不能如她所愿,以柔是这样想的。她一边准备着会议需要的文件,一边想着少得可怜的票数,谁都看不见她内心的郁闷。
“小脑袋!”陆琪敲了敲桌子,以柔赶紧抬头。以柔的头的确小,陆琪以前看到以柔的头总是这样叫她,这次以柔又把头面对陆琪,所以陆琪自然又记起“小脑袋”了。
“你不好好工作,跑来这里干嘛!”
“干嘛这种口气,人家好心来看你!谁惹你不高兴了!”陆琪狡黠的目光直逼以柔,以柔不屑地回了一个眼神,“难道是谢总?”
“我知道,好好去玩吧,想什么呢!”
“那票数,一想起我就压抑,好不容易就碰上了,又泡汤了。”
“去另外两个地方就让你这么为难吗?”
“不是为难,我不想去。这城市已经够浮躁了,往自己所向往的相反方向走,心很容易疲倦。再说了,难道你想去三亚再被宰吗?公司可能替你花这个钱吗?”
陆琪点点头,“你也不用难过了,苗节你过定了。”以柔盯着陆琪,看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哎呀,是真的,公司说上次你们投哪就去哪!”
“哦,那不早这样做,我刚才还!”
“分开旅行的经费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公司能甘愿吐钱吗?听说以前都是一起的,今年如此人性化,看来业绩比我们想象中的好。”
“这些我现在可不想管,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了,回家我要马上收拾行李,欧耶!”以柔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谁说我要一起去的!我可不想去那种地方,我对哪里的风俗都没有偏好。”
“那你的票已经投了啊,你要去哪啊?别抛下我一个人啊。”
“放假这三天,还没打算好,不过啊,陆琳会陪你去,呵呵,用我的票顶着。”
“哦,你!”以柔想要问出陆琪不去的真相,忽然想起会议的文件,就赶紧辞别她了。
窗外叶子枯黄得厉害,清洁工人每天扫除的垃圾,有一部分就是那暗黄的叶子,还未到冬天,就有生命开始凋零了。要是没有往来的车辆,就是一个寂静的秋了。人的一生,也会有一个步入秋天的年龄,到了那个年纪,青春不再了,是否能如从前一样有活力,有对世界的向往与期待。生命的尽头,或长或短,终究有个结点。
因为出游,因艾公司的人也少了一大半。一年会有两次这种情况,不过每个工作室的门都关着,除了知道电梯不再拥挤,其他也看不出变化。
泽浩拘谨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是到公司上班以来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他总是想起以柔的那句话,“谢总,别太累了。”那句话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他不知疲倦的日日夜夜,好像开始变化了,他努力地眨了眨不清醒的眼睛,知道必须让自己活动起来。到人事部找汪桐,才发现那个办公桌的主人,今天不用上班。其实,他一个电话如果不能表达他对总监的尊重,他可以让大风去请汪桐,现在他直接到人事部,他的举动证明了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到汪桐办公室门口,泽浩又折了回去。
来到苗寨的第一天,陆琳就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有来过贵州,对于这里的气候不太适应。苗寨外面十分热闹,他们穿着苗服跳舞,迎接客人。外面又跳起了踩堂舞,以柔格着窗看。
墙上的苗绣十分精致,这显然是一个少女的房间,苗绣中的女子,大概就是她的模样,坐在溪边的木桥上,脚丫浸入水中,溅起的朵朵水花犹如她的微笑一样,晶莹剔透。另一幅是彩绘苗族女,色彩鲜明,栩栩如生。苗年已经错过了,不过外面的热闹,绝不比苗年的气氛差。
外面跳踩堂舞的人,大家跳得很随性,但很快乐。男男女女共舞,吵闹声让陆琳难以入睡。
“以柔姐,以柔姐。”陆琳坐了起来,以柔看得出神,没有发现,陆琳看见以柔的这身打扮,宛如一个真正的苗家人。以柔的锥头云髻把她的小脑袋撑了出来,这样的发型很适合她。大领衣边一针一线的绣制,无一不精巧。青色的绣花围腰配上百褶裙,藏青色的花边,一整套的服装,好像是专门为以柔设计的。
“以柔姐!”陆琳又唤了一声。
“好点了没!”以柔向陆琳走了过去。
“恩,我好了,以柔姐,你今天太美了。”
以柔扑哧一笑,“是吗?来,我等一下帮你梳一个合适的发髻,你一定会很好看的。”以柔的每个举止,真的像这与世隔绝的山中走出来的仙子,动静有神。
“以柔姐,很抱歉,每次出来都要麻烦你,害你不能好好地玩。”陆琳满心愧疚,她自己也好想和大家一起去跳舞,她知道以柔更想。
“说什么呢你,等打扮好,晚上还有游戏等着我们呢。”
这是苗寨人专门为游客设定的游戏,必须由一男一女来共同完成任务。让他们假扮成新婚夫妇入住苗寨,最像的组合可以获得苗族人为他们量身制作的苗绣,上面将绣上他们的名字。这个苗绣,不是街边的店铺能买到的,获得者将根据自己的意愿要求举办方绣出自己想要的样式。以柔想到这个奖品,想到游戏规则,可是这里没有一个男的是她认识的,她只好到时候在看看了。
“我也参加!”
“你未成年!”以柔故意跟陆琳开玩笑。
“到时候都是蒙着眼睛,谁也不知道是谁,而且是用摸鼻子来挑选另一半的。”
“以柔姐!”陆琳拉着以柔的手臂央求她。
“好了啦,都可以啦!”
“说到结婚,以柔姐,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喜欢又怎样,我就像那干枯的枝丫一样,孤零零地吊死在那。”以柔指了指窗外的枝丫,说得十分轻松。
“可是它也有春天啊!”陆琳很认真的回答,以柔听着觉得好笑。
“走吧!”
晚上,男女双方都穿着苗族的结婚服饰,一起蒙上眼睛站成两排。女方在管理员的引导下摸男方的鼻子,只许摸鼻子,觉得中意就挑走,这样组成一对新婚夫妇。以柔蒙着眼睛,顺数第五。里面有好多对情侣,还有一对是真正的新婚夫妇,以柔嘟着嘴,心却又点紧张。陆琳到了那以后,就不打算玩这游戏了,她站在一旁看这有趣的挑选过程。
现场有些躁动,以柔蒙着眼睛,也听不见具体的声音。泽浩的汗水浸湿了衬衫,他把外面的西装脱了下来,他是刚刚赶到的。气喘吁吁,额头的汗珠一直往下流,眼睛一直注视着女的那一排,第五,他看见以柔了。他被管理员带去换衣服了,蒙着眼睛带了出来。
泽浩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游戏,第一个女生上去摸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在起哄,泽浩站在中间,稍稍调整了一下蒙在眼睛上的那块方巾,除了以柔,好像也没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第一个女生,还没有摸到泽浩这里的时候,她就挑到了中意的人。管理员敲响一声锣鼓,表示一对新人诞生。第二个女生上去了,很规矩地摸了摸第一个人的鼻子,泽浩这时候才明白粗略的游戏,“这不是变态吗?”他心里这样想,看着这些人玩这样无聊的游戏。
泽浩看到那双手在慢慢靠近的时候,他赶紧往后退一步,他不愿意让别人摸他的鼻子。泽浩不认识管理员,管理员却认识他。就算是自己的员工,泽浩也不认识。好比众多新娘中的一位,那人是粱千朵。
因艾公司多年都将这里作为旅行的一个站点,部分旅游项目是公司投资的。只是多年来,员工一次都没有来这里。这次不仅员工过来了,连谢总都过来了,他们就不能放过泽浩。不然泽浩刚才闯进来怎么可能直接被带去换衣服,这都是管理员在操持。既然知道他不愿意,也就直接跳过了。
第三个女生、第四个女生,都同样让泽浩跳过了。到了以柔,泽浩知道是她。就挪回原来的地方,管理员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明白了泽浩的意思。站在旁边的陆琳,觉得泽浩很奇怪,可是他违规了,管理员也没有让他退出游戏。
轮到以柔了,她的手在不断地颤抖,紧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以柔小心翼翼地触摸第一个人的鼻子,油腻的鼻子让以柔赶紧缩回了手。第二个人的鼻子只能用宽来形容,他的鼻子在他的脸上太突出了,很明显的大鼻子。鼻子上黑黑的东西以柔看不见,但鼻子上的痘痘,让以柔浑身起疙瘩,这是一只不平坦的鼻子。
管理员领着以柔向前走了四步,到了泽浩的面前。陆琳想不明白,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人吭声。以柔轻轻地将手指放上去,泽浩没有躲开。他看见以柔了,她那双冰冷的手就在自己的脸上。其实,能有这个温度,即使真的蒙上眼睛,泽浩也能知道是她。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泽浩甩开以柔的手,那时以柔的手,也是这么冰冷。第二次,以柔从泽浩的手里接过努嘟的时候,同样的温度,深深地烙印在泽浩的感觉上。泽浩闭上眼睛,再次感受这样的温度。
以柔顺着泽浩又尖又挺的鼻梁,平滑取代了油腻与不平坦。她仿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这种味道太浅,浅到好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慢慢地把手放下,泽浩却瞬间攥住了她的手腕,以柔心里一紧,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攥得紧紧的,管理员一锤定音,泽浩紧紧地握着以柔的手。
以柔摘下自己的方巾的时候就立刻怔住了,泽浩的突然出现,让她很意外。以柔注视着泽浩,在向他要答案。似乎一切与这游戏没有关系了,以柔此刻在乎的是,泽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总好!”粱千朵出去的时候,向泽浩打了个招呼。泽浩松开了手,他根本就不认识粱千朵,泽浩只是跟她点点头。以柔抿着嘴笑着,来不及开口粱千朵就走了。粱千朵不再跟以柔打招呼了,留下一个可怕的微笑。
那时以柔知道粱千朵的心思后,逼自己再对她微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见到粱千朵时,她总会像从前一样,绽放灿烂的笑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以柔做不到,她的确清清楚楚听到那样的话了,她的笑是那么不自在。以柔明白,粱千朵对自己是有成见的,但她却掩饰着如此完好。以柔总觉得心里有疙瘩,看到她就觉得心里堵。
今天,她居然没有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这不是明摆的关系破裂。以柔现在才明白,原来在粱千朵的心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干嘛给我穿这样的衣服!”泽浩看见自己的衣服绣得密密麻麻的,他开始半撕半扯将它脱下来。
“你干什么啊!”以柔立刻尖叫起来。
“我才要问你尖叫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密集恐惧症吗?不敢碰努嘟也是这个原因,它身上的花纹。”泽浩已经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他快气炸了。
“非得这样生活一天吗?”以柔明知故问,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被安排在最末尾的一间房子里。
泽浩耸耸肩,“没什么不好的,这是游戏规则,你必须遵守。”他察看四处的环境,“这里还不错啊!”
“你为什么会来啊?”
泽浩回头看正坐在椅子上的以柔,咂巴咂巴的,眼睛一直看着以柔,不断地琢磨着。以柔把目光移开了,她后悔把自己的心里话问出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他们的尴尬,以柔去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