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作以前,不等易希拦住娜雅,以柔的巴掌就已经印在娜雅的脸上了。以柔娇贵的样子没了,任性也不见了,是真正的成长,还是习惯性的伪装。
易希是聪明的,但他却不是个明白人。他这样的生活拥有真正的快乐,只要他把所谓对以柔的爱放下,那他的世界,将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挠。多年来,他一直围着以柔绕圈,不知哪里将是尽头。
以柔是羡慕易希的,她能体会到易希的生活状态,她想,我如何才能像他一样,坦然地生活,淡漠地看待一切。但是,不同的成长方式就注定有不同的处事态度,她做不到。
易希几乎天天过来找以柔,说等到以柔有空的时候,要带她去骑马。易希知道,以柔从小就很喜欢骑马,那个时候,即便是摔伤了,她也要跨上那马背。坐到屁股痛了,磨得大腿破皮了,她还是硬要上去。
以柔推辞了,喜欢就让它留在心里。过去,就让它平静地消失。偌大的草原也装不下被掏空的心,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驯马场了。那不是她现在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她该做的事情。尽管以柔总是感性地活着,但是生活需要理性。
“那我带你去海边了,我只想带你去散心。你看啊,每天都可以看见海,但是比起去搏击海浪,那种感觉不是更好。”
以柔答应了,易希了解她的爱好。拎着鞋在海滩上漫步,脚底与细软的沙相互贴合,辽阔的苍穹与无边的大海就在自己的面前,阳光亲近地渗入肌肤,闭上眼睛,一切都是空灵。背后拖着一串长长的脚印,不久就被海浪抹平了。
“我踩在你没有留念的脚印上。”以柔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情不自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冲浪也应该是易希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了,以前她就根本没有认真看过易希在海上欢快的样子,现在,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仔细地寻找着远处身影,其中有一个是易希。
以柔的微笑挂在脸上,渐渐把视线从易希的身上移向那海浪,嘴角的弧度渐渐小了。
以柔凝视着那海水,一会上来,一会下来,甚至易希回来她都没有注意。易希轻轻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易希还记得以柔的话,“喜欢早晨的阳光,将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你不是最喜欢早晨的阳光吗?”
以柔双手抱膝,视线一直没有移动,点点头。
“今天开心吗?”
“开心!”以柔犹豫了一下,简洁地回答。
“那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有些事情,你是永远都不必想的,这样快快乐乐就可以了。”
“说吧,我想知道。”
“当我看到海水靠岸时,我总会想,属于我的岸在哪?”
“我就是你的岸啊!”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以柔当然也没有理会易希的意思。
易希还来不及追问,就听见别人喊他的名字,那女人的声音让易希觉得陌生,转头一看,三个女人朝他走了过来,以柔无奈地吐了口气,起身走开了。
易希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女人认识他,他的确很讨女生喜欢,很会聊天,但欢快地交谈之后,他就很快把她们给忘记了,不是他不想记,只是她们太平凡,难以进入易希的记忆。
易希之所以觉得声音陌生,是因为他忘记有这个人了,她们三个人,都知道易希叫什么,易希却连面孔都不记得了,忘记是在哪里见过她们,是今年还是去年。他的社交很广,认识的人很多,聊得来的人更是不计其数,遗忘不是故意的,是必然的。他在想,她们的名字无非是Rita、Mary之类的,如果今天以柔不在,他或许有兴趣再委婉地问一次她们的名字,但是以柔在这儿,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以柔身上了。
他随意但却不乏帅气地跟她们示意,浓眉下的目光是朝以柔的方向的,寒暄了几句,易希就退了出来。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他游刃有余。
“怎么没打招呼就走了。”易希小跑跟了上来。
“我不想打扰你啊!”以柔并没用回头,看着阳光一点一滴地往上爬。
“难道,难道你会介意?”易希不会觉得以柔会介意,打小就这样,就没见过以柔生气,他想也不会。
“你在乎吗?”
“我在乎!”以柔问了一句,易希走到前面,真诚地说。
“好吧,我介意。”以柔扑哧一笑,她拿易希开玩笑,“看吧,即便我介意,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在想啊,要是有谁喜欢你,肯定会吃一辈子的醋,我可不想靠这个过活。”
“为什么呀!”
“因为你对所有女人都好啊。”
“谁说的,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不一样吗?”易希觉得以柔的话是正确的,但是出自以柔的口中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啊,你从小就对我很好。”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是仅仅为了留在你的记忆里啊。”易希动情地说。“一切的努力,不是为了留在别人的记忆里。”
以柔看着易希的眼神,脑海突然闪现的东西离开被她否定掉了。
“我肚子饿了,好饿啊。”以柔嘟着嘴,搞怪的样子亦如此前。
以柔看着海边的烧烤,她就想围上去,硬是被易希拉来到他想去的地方,他想给以柔最好的,就算是吃饭,也要去高级餐厅,让以柔找找以前的感觉。
一个还活在别人梦里的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以柔犹豫了一下,还是高兴地进去了,早上她真的十分高兴,好久都没有这么自在了。原本去苗寨,就是打算完成自己的心愿,可是泽浩一去,原本的状态就改变了。但是,她并不后悔这样做。
她的笑容再次绽放,她的心释怀了。打开菜单,那熟悉又陌生的菜名,她怯怯地笑了。以柔把菜单递给易希,让易希点。易希洋洋洒洒地跟服务员指了好几样,以柔也不知道他点了什么,拦住他,理智地制止了他的浪费。
“两个人,你点那么多干什么啊。”
“可是你都喜欢吃啊,所以就一次点齐了。”易希很淡定,但以柔的嘴角在抖,要是有个盆或锅盖,她一定把这个败家子的头给盖上。
“李大少爷,你花的是你爸妈的钱。”
“有区别吗?再说了,请你吃饭,我又没有乱花钱,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你了。”
以柔并不是哑口无言,换个位置,或许她也会这么做,想想,还是算了,但是自己的嘴上不能输,不论哪里,她就是不能输给易希,“你还强词夺理,在这种地方吃饭不仅吃不饱,还浪费钱。说实话,我真的想去吃烧烤。”
“那就等晚餐吧,烧烤要一群人才有气氛,等哪天有空,把朋友都约出来聚聚。”
服务员准备了各种餐具上来,以柔真想那把叉子戳戳易希,让他知道疼。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穿得很奇怪吗?”以前以柔要是有这个眼神,易希就不得不对自己的衣服再审视一番,现在,易希相信自己的品味,故意跟以柔开玩笑,转换一下刚才的气氛。
以柔现在也没有留心,易希每天都是西装,看不出什么差别,但经易希这么一说,的确觉得易希改变了。看一个人是否会穿西装,就要看他是否会搭配领带。他这身银白色的西装,搭上黑色小格子的领带,两种色调相互调和又相互排斥,突兀中透着大气,融和中透着率性,与他英俊的脸庞和高瘦的身材相得益彰。
“你是要为我弹奏一曲,还是我让别人弹给你听啊?”易希指着台上的钢琴,上面已经有人在弹奏了,那是其他客人点的。以柔摇了摇头,两个方案她都拒绝。
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以柔一看,原来是爆炒鸭胗,以柔不吃鸭胗,只吃里面的辅材。这是一道最简单的菜,以柔朝易希努努嘴,让他吃鸭胗。
“你吃啊,下午我们去打高尔夫。”
“啊?不想去!”以柔先是愣了一下,果断回绝。
“为什么?”
“为什么应该是我问的!你最近带我去这又带我去那,够了,我真的不想去。”
“我想带你找回原来的生活。”易希说出了他的目的,以柔看了他一眼,把筷子放下。
“易希,谢谢你!但是拜托你以后不要带我去那些地方了,我不想去。我会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也会像从前一样消失。我越是幸福,想起以前就越痛苦。以前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江以柔的了。所以易希,我不想找回原来的生活。”以柔忍不住眼泪,但一流下来就让她抹掉了,“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想把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如果能把眷念刻在墙上,然后让它慢慢淡出记忆,那该多好啊!以前的以柔很任性,我的任性跟我现在的生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有时候,我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改不掉过去的习惯,那些习惯,弄得我好痛苦。现在,我只想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回忆凝结起来。我在努力着,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我并不孤独,我有爸爸,也有妈妈,即使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也在守护着我。”
以柔对妈妈的爱,就像漂流瓶,有了寄托,却没有归属的港湾。得不到的爱,就注定要漂流。
以柔早已没有心思吃饭了,她动了几下筷子,就要回去。易希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偷偷地看她,以柔的眼神迷离,眼皮很久才眨一下,易希快郁闷死了,是他让以柔笑得那么开心,又让她哭得那么凄惨。
以柔说想先去找陆琪,易希只好让陆琪来接她了。陆琪看着两个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以柔的眼眶还红红的。
回去的路上,易希一直皱着眉头。陆琪是以柔最好的朋友,把以柔交给她,他也就稍稍安心了。那天娜雅的话,易希回想起来,最近以柔总是苦着一张脸,难道跟泽浩有关。
以柔在因艾公司工作,一定是受了泽浩的气,他不能让以柔继续在那里工作了。但是直接跟以柔说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得找个借口。易希想,或许,这样能让以柔好过些。自己不知道是哪里伤害了她,但是以柔说不要做的事,他就不会再做了。
他必须把事实搞清楚,突然想起陆琪。是啊,陆琪很了解以柔,她也是因艾公司的,让她帮忙,一定没有问题。
易希考虑以什么方式把陆琪约出来,约人的方法他是有的,但是陆琪是以柔的朋友,万一做不好又惹以柔不高兴,他不是又有罪。
他回到办公室,翻箱倒柜找最近的活动。活动的确很多,但是却找不到中意的。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助理建议他去参加俱乐部办的单身舞会,易希想想,的确是个好主意。去单身俱乐部,不邀请陆琪也是邀请别的女人,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用,实在是可惜了。他可以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处理私事,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好了。
他想,他打了通电话给以柔,故意请她当自己的舞伴,毫无疑问,以柔肯定是拒绝的,他自己在电话那头央求,说自己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舞伴,以柔说,要不然让陆琪去。
但是仔细琢磨,还是不行。
干脆直接打电话给陆琪,直接邀请她好了。可是那样也很怪,倒不如请她直接喝咖啡算了。
还是说答应老爸的要求,去跟因艾公司谈判。顺便去找一下陆琪,然后!
不行不行!
易希第一次感觉邀请一个人是那么麻烦的一件事,他想了无数个方法,到最后还是全部否定了。
易希纠结了一天,想想还是算了,别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他直接给陆琪发了条短信:晚上七点,我来接你,易希。
陆琪也想问清楚那天的状况,只是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易希。陆琪今天太忙了,最近一直加班,连易希给她发的短信她都没有注意。易希开车到因艾公司门口,掏了掏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其实他是想点烟的,太久没有接触这东西了,便不自觉掏口袋,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他扔掉了。
他等不了,给陆琪打了个电话,陆琪很吃惊,说马上就下来了。陆琪一出来,就被易希拉上了车。
“八点的单身舞会,我必须先带你去打扮一下,等一下还需要你帮忙。”
“啊?”陆琪一头雾水,换作是谁都茫然,她在想她能帮易希什么忙,不过她默默接受易希的安排。
易希把她扔在了商场,自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店员一直拿衣服让她试,她照做了。试玩衣服,又给她上妆,整整弄了一个半小时,易希连人影都没有,陆琪肚子饿得在叫。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易希回来了,还带了个人,那个人是易希的助理。易希看着陆琪,绕着她走了一圈,看着她的蜕变,十分满意地点头,陆琪抿着嘴,心脏快跳出来了,她时不时看易希一眼,看他表情的变化。易希让助理看一下陆琪,助理也不断地点头。到这个时候,陆琪还是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易希做事,总是让人不明不白。
“现在的化妆堪称整容啊,陆琪,你的皮肤实在太黑了。”
陆琪阴着一张脸看他,易希全然不顾,对着化妆师,“你把脖子也抹白了啊,脸和脖子两种颜色,多不和谐啊。”
易希把胳膊伸了出去,示意陆琪挽着他。这不是陆琪一直想要的吗?她想靠近这个人。陆琪努力压制自己紧张的心情,慢慢地将易希挽住。
“不要紧张,你等一下见到人只要微笑点头就好了。关键的是,舞要跳得漂亮。”易希的另一支手搭在陆琪的手背上,他知道陆琪在紧张。
陆琪感觉像是做梦一般,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叫梦想成真。她能如愿以偿地拥有易希,牢牢地挽住他的胳膊。
当陆琪还在陶醉的时候,易希突然把她推到了舞台中央,下面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陆琪不知所措。她想下去,可是迈不开脚步。音乐响起来了,她的心一直砰砰跳,她没办法进入音乐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