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吕自胜的盛情,牧心只得拎着包袱,又灰溜溜的回了安家。
安敏洋已经睡了,吕自胜便将她送到屋子门口,微笑道:“明天便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要再提今晚的纷争了。”
牧心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安敏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对待牧心的态度和以前一模一样。牧心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也慢慢松驰下来了。
吃过早饭,牧心照例和秦凤荃一起去给赵一国请安。一见面,秦凤荃便对牧心说道:“知道吗,昨天晚上方敏石来找我了。”
牧心一愣,还没等她发问,秦凤荃便接着说道:“你说奇不奇怪,虽说我们也算是认识,可是他还是头一次来我家呢。”
牧心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是吗?他找你有事儿?”
秦凤荃摇头道:“没有,只是略坐了坐,寒暄几句便走了。对了,还问了几句白前辈的事情,我告诉他正给白前辈盖房呢,他就拿出一袋子银元给我。本来我是想推脱的,可是他死活要给,那我也只得收下了。后来我数了数,有五十多枚呢。”
牧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再问下去。
难不成是方敏石是去秦凤荃家里看看自己有没有过去?假如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安家,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呢?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非常平静,牧心一边潜心练习基本功,一边和秦凤荃不厌其烦的磨段子,若是练习得闷了,便和秦凤荃一起去格格坟看砖房的进度。虽然白老头仍然不给她好脸色看,但是天气一天天的转冷,眼看着砖房一天天的建了起来,牧心还是感到高兴的。
假如日子能够这样一天天平静的过下去,那就好了。
这天早上,牧心刚向赵一国请完安,秦凤荃便将她拉到一旁,悄声道:“今天葛玉娇出殡,咱们去送她一程吧。”
牧心惊道:“怎么这么快?伍一品不是还没出殡吗?”
秦凤荃皱眉道:“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听说葛玉龙没从高家那儿要到赔偿,所以……”
牧心警惕的追问道:“所以什么?”
秦凤荃道:“所以,葛玉龙原本打算把葛玉娇的遗体卖给别人的,但是被方敏石给拦下来了。也不知道方敏石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阔气了,一下子给了他一百银元呢。”
牧心惊道:“怎么遗体也可以卖人么?”
秦凤荃叹道:“如果是光棍下葬,那么家里人便会给他买来一具未出嫁的姑娘遗体,一同埋了,说是怕光棍在阴间找不到媳妇。唉,我想葛玉龙应该也是没有办法,如今他从高家拿不到钱,伍一品又快出殡了,他若是再筹不到钱来,便是要坏了大事了。”
牧心心叫不好,若是葛玉龙没从高家那儿拿到钱,方敏石又一下子出手这么大方,只怕伍家人会全部盯住方敏石的钱袋。若方敏石是个强硬有心计的,大可以趁现在把权夺过来,成为伍家新的领头羊。可是他一贯老实软弱,只怕钱袋里那点钱还没被捂热,就会被师兄弟们瓜分干净了。
钱没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怕招来什么不测,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牧心便道:“行,咱们去送送葛玉娇吧。对了,出殡一般是早上还是晚上?”
秦凤荃原本心情有些沉重,听她这一问,忍不住又笑了:“大晚上的出殡,你想吓死别人啊?当然是早上了。咱们得赶紧赶过去才行。”
二人匆匆的向葛家赶去,但是已经迟了一步。葛家的院门敞开着,只有柳方陵一个人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等谁。
牧心不想和她多说话,便放慢了脚步,秦凤荃上前问道:“方陵小妹妹,家里人呢?是不是都送你玉娇姐姐去了?”
柳方陵看了一眼牧心,目光转回到秦凤荃的脸上,轻轻答道:“是的,他们都去了,除了我爹。我过会儿还要去给我爹买药。”
秦凤荃奇道:“为什么?你爹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柳方陵面露愁容道:“我爹病了,病得很重。”
秦凤荃见她眼圈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安慰道:“你爹一向身子壮硕,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病的,只要好好休息调养,想必很快就会好的。”
柳方陵擦着眼角道:“多谢秦先生,希望能借您吉言了。”
牧心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说道:“师哥,咱们还是赶紧去送玉娇姑娘一程吧。”
秦凤荃刚要说好,柳方陵却开口道:“这位就是胡路娃胡先生吧,久仰大名了。”
牧心冷笑一声道:“柳姑娘何必客气,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柳方陵也笑道:“秦先生,你会不会看相?”
秦凤荃愣了愣,答道:“不会啊,方陵小妹妹,难道你会看相?”
柳方陵微笑道:“我当然不会啊,可是依我看,胡先生是男生女相,是很有福气的长相呢,以后肯定会大富大贵的。”
一听柳方陵这么说,秦凤荃也连连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十分清秀,如果换作女装的话,肯定也非常漂亮。”
牧心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柳方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含笑道:“多谢柳姑娘了,我确实是有福气的,虽说父母都不在了,但好在有诸位朋友相助,所以过得还算顺利。”
柳方陵笑道:“若是哪天有机会,胡先生扮个女装给我们看看吧。”
秦凤荃自然不知柳方陵话中有话,说道:“好的呀,不久就有机会的。”
他指的就是相声大会上,牧心将会以女装的形象出现。
柳方陵点头笑笑,为他俩指了路,便行了礼告辞离开了。
牧心也来不及多想,便和秦凤荃一起匆匆赶路,想要送玉娇一程。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出殡的队伍。可是他们所看到的场景,却令他们大吃了一惊。
城里向来看重白事,即使是穷人,借钱也要把白事办得风光体面,以免被他人看扁。
葛玉龙多少也算小有名气的相声艺人,可是妹妹玉娇的白事却是办得寒酸无比。
只见鲜春籽推着一个板车,上面放着一副简陋的薄棺,葛玉龙走在最前面,背着手一言不发。方敏石和众师弟走在一边,时不时的散一把纸钱。
纸钱随风飘落,衬得气氛更加凄凉。
秦凤荃从未见过这样出殡的,连忙赶上前去问道:“葛先生,你这是送玉娇姑娘走?”
葛玉龙抬眼看了看他,有气无力道:“是呀,不然还是送谁?”
秦凤荃心有不忍道:“玉娇姑娘走的冤,应该让她好好的上路呀。”
葛玉龙苦笑道:“哪有那个钱呢?再说她又没嫁人,就早点让她入土为安算了。就这副薄棺,也要三十余枚银元呢。”
牧心眼见伍家众人个个垂头丧气,心中不禁暗暗揣度。
葛玉龙没能从高家拿到赔偿,但是他又必须给伍一品一个风光的葬礼,想必现在正逼着大家伙儿共同凑钱吧。他故意把妹妹的葬礼弄得这么寒酸,也是为了向大家表明,他真的是没钱可出了。
等把玉娇送走,不知道他们又要唱一出什么好戏。
只希望方敏石千万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牧心抬眼看去,众人之中不单是缺了柳峰杰,还缺了伍三十,又不禁担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