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爽喝到第二瓶,就已经头重脚轻、走不动道。老彭摆摆手,让她别喝。其实不用他说,宁晓爽自己也觉得有些恶心,再喝可能就要吐了。
老彭用脚把喝空的酒瓶都蹬倒,然后数已经喝了几瓶。其实就是9瓶,但是他颠过来倒过去数了好几遍。最后,他放弃,摇摇晃晃地走到宁晓爽身边,搂住她的脖子,又开始训导:“宁晓爽,你这个孩子啊!”
“我不是孩子,我都24了!”宁晓爽直着脖子辩解。
“咦,一般硕士毕业不都二十五六吗?”老彭仔细瞅宁晓爽,然后又傻笑,“不过啊,你这副模样,说16都有人信!你看你,一副中学生的土样,也就胸和屁股有点成年人的味道。”
“我上学早。我妈希望我早点上学,为此不惜多花了点钱给学校,就是不想我老在她眼前晃。”宁晓爽大声控诉着,“我啊,就是不招我妈和我继父待见!”
“为什么呢?你不是你妈亲生的吗?你爸呢?”老彭想认真了解一下这个八卦。
宁晓爽倒也不介意扒自家的丑事:“我才三四个月的时候,我亲生父亲就撇下我妈和我跑了。据说他也没去多远的地方,但是我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他。后来我妈就带着我改嫁,嫁给我这个继父。”
“你从来没见过你爸?那你见过他的照片吗?”
“没有,我妈说她非常恨他,就没有留他的照片。但是她经不住我反复询问,就些许透露过一丁点信息,我亲生父亲家庭很殷实,长得也很帅。”
“那你妈呢?长得漂亮吗?我觉得应该漂亮。”老彭认真地说,“其实你长得也很清秀,就是不会捯饬,整天跟个柴火妞似的。”
宁晓爽有点落寞,说:“你们男人,要么喜欢楚佳瑶的美,要么喜欢母老虎的辣。像我这种长相一般、性格也没有突出点的,注定就要被剩到最后。”
“你胡说什么,谁喜欢母老虎,你以为我们男人个个都是武松啊?”老彭一把搂住宁晓爽,“其实,徐翔当初也挺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只是他这个人的性格实在太肉,贪新恋旧的,还管不住下面那只饿王八。”
宁晓爽听到徐翔,虽然有点反胃,但是也想听老彭继续说下去,就没有打断。
“徐翔啊,这小子其实也简单,就喜欢美女,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女的谁不喜欢?搁我,我也喜欢。不过一般人,像徐翔那样的条件,能落着楚佳瑶或是你这样的,就该给祖宗上高香了。可他不,一会儿嫌楚佳瑶不是雏儿,一会儿嫌你路人脸的……呸,就他那副德行,他也配嫌弃你们!”
宁晓爽低下头,她想说其实徐翔嫌弃自己也是有道理,好歹他有一技之长,很懂得为人处事,也很懂得如何哄得女孩子开心……
老彭见状,一把掰过宁晓爽的下巴冲着自己,然后认真地说:“宁晓爽,又开始自卑了是不?我告诉你,你配他,妥妥的,是他高攀你,不是你下嫁他!”
宁晓爽笑了:“彭哥,你喝醉了,话都说反了。你是想说他高攀我、我下嫁他吧?”
“对啊,我就是这么说的啊!”酒精可能是此时才猛烈地发挥起作用来,老彭说话越来越含糊了,“我的意思就是,你比他,优秀太多了!你知道他过去是干嘛的吗?从小不好好读书,大专没毕业就出来混,干一个工作没仨月就想跑路。后来来我这,刚开始也是干不下去想走人,被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敢造次。你别看他表面收拾得人模狗样的,私生活脏得一塌糊涂:他从中专起就开始嫖,还跟我炫耀说嫖过十二生肖、十二星座。我就问他,你咋不嫖个百家姓呢。他说,他怕染病……呸,他自己性生活不检点,染了多少次性病了,好了染染了治治好了再染,还给他之前某个不知情的小女朋友传染过,被人家兄弟一顿死揍,差点太监。”
宁晓爽听得挺解气,噗嗤一下笑出来。
老彭很得意,料越报越多:“那个楚佳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徐翔跟我说过,她在跟他前睡过不少男人,没有十二星座也有葫芦兄弟那么多了。”说到这,老彭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你知道吗?有一次徐翔感觉好像又染上什么性病了,症状跟以往的都不一样,百度半天也弄不明白,想着找个专科医院去看看,但是想到最近跟楚佳瑶做过爱,就顺嘴提醒她一下。结果楚佳瑶见怪不怪地说,对啊就是我传给你的啊。原来徐翔自己本身的那种性病还没除根,又染上了楚佳瑶那边染来的另一种病,两种病的症状混在一起,根本就百度不出来。”
宁晓爽听得连连作呕,她一想到自己跟那么脏的男人在一个屋子住过,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沾满病菌。
老彭这才想起来宁晓爽曾经跟徐翔一起同居过,吓得赶紧把手从她身上拿开,酒都吓醒一半。他紧张地问:“你……去查过吗?”
宁晓爽生气了:“你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我和徐翔在一个屋子里住,但是分床睡。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他有那么脏,但是我从小习惯干净,习惯用消毒液打扫卫生(温馨提示:家里有宝宝的最好不要经常拿消毒液清洗家具和地板,以免孩子误食。——作者注)。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没被感染到那些恶心的病吧。”
老彭有点意外:“你俩……没做过?”
宁晓爽的脸红了:“没有,他几次想来硬的,但是我死活不从,有几次差点把他那个给蹬折了。”
“哈哈哈……”老彭乐了,“让徐翔那么个欲求不满的猛兽看得着吃不着,你也是太有能耐了!”
“不过彭哥,你觉得徐翔后来离开我,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不同意那个?如果我同意,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宁晓爽眼睛紧紧地盯着老彭。
老彭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说:“我告诉你,徐翔就是个人渣!就算你跟他做了,他该踹你还踹你,跟你陪不陪他睡觉没有关系!你没有做错,女孩子就该自尊自爱,虽然不一定要把贞操保留到婚后,但是一定不能轻易就跟男人跑了。”
“那徐翔为什么……”
“他离开你,是他的愚蠢,也是你的幸运。他在离开你之后,也不可能再找到比你更好的女孩。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真傻。他整几朵破花跟你瞎表白,其实就是想试试能不能钓个雏儿玩玩,你还跟他在那浓情蜜意的。你知道吗?他回来就跟我炫耀,说他才花了10块钱,就把你骗到手,还说这么容易就上手太没挑战性。我说你也是,怎么几朵破花就把你哄得团团转呢?”老彭越说越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宁晓爽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声音也小了很多,若不是老彭把耳朵贴近宁晓爽的唇边,几乎都听不清楚。宁晓爽说:“那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有男生送我花,也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
老彭“切”了一声,很不屑所谓的“第一次”的说法:“小丫头,你不要中各种恋爱软文的毒。什么送花送巧克力的,都是花招,还不如直接给现金来得靠谱。还‘第一次’……我告诉你,人生各种‘第一次’多了去了,你想要,我给你说100万个不重样的。”
“可是,每个女孩都想收到花、收到表白啊!”宁晓爽弱弱地说。
老彭的眼神很深邃,直接看到宁晓爽心里去,同时他的声音也很低沉有力:“宁晓爽,渴望不代表就可以随便。试问,你想嚼口香糖,难道就可以捡别人吐到地上的口香糖吃吗?你渴望收到花收到爱情,那么谁来表白你都会接受吗?接受徐翔的表白……说到底,你就是太怕寂寞。为什么怕寂寞?还是你严重缺乏安全感!”
宁晓爽愣愣的,老彭又说了自己一个新的罪名,但是好像很有道理。
“你的家庭不能给你安全感,所以你的心一直飘荡、无依无靠。你渴望从爱情上获得安全感,所以你对于徐翔一个莫名其妙的表白也能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可是宁晓爽,你知道吗,你小的时候也许需要家庭给你安全感,但是当你长大后,安全感不是他人赋予你的,是你赋予你自己的。如果你不能给自己安全感、而要从他人身上去获得,你就会严重地依赖对方,结局就是:要么你被对方抛弃,要么你把对方活活累死!”
宁晓爽听得很入神。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好像进入一种入定的状态,五感俱空,但能感到老彭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有如在空荡的庙堂中听得道高僧诵经。
不过老彭没有说太久,因为他有些口干舌燥。他最后说了句“不过宁晓爽,我看好你,你会越来越好的”,然后就摇摇摆摆地去找饮料喝。
宁晓爽晃过神来,看着老彭的身影,忍不住大声问:“彭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说完,她有些脸红。她有点希望对方回答“傻瓜,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不过,老彭可不是那么嘴甜的人。他转过身来,冲宁晓爽眨了眨眼,玩世不恭地笑了:“别瞎想,哥就是个八爪鱼,跟谁都能灌几杯心灵鸡汤。”
宁晓爽也笑了,心里居然有种释然。是的,她的生活还一团糟,事业还各种说不清道不明,住宿、户口什么的还都是未知数。如果现在真的有爱情来敲门,她一定会昏头,甚至连老彭之前训导自己的一番话都会忘掉。
其实,她心里有一点是希望跟老彭在一起的。如果自己跟老彭在一起,也许就能省去很多麻烦,因为他很成熟,自己但凡有些对生活的迷茫和疑惑都可以去问他。但是,这样不就成了自己严重依赖老彭了吗?他刚说过,安全感需要自己来建立,不能依靠他人。
宁晓爽想:‘自信’、‘培养安全感’,每一条对我而言都好难实现,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条成长的道路,我会比一般人走得更辛苦,但是这就是独一无二的我的人生,也会是我在人生终点回忆往事时不会感到遗憾的经历。
这时,老彭正在一堆零食中像孩子一样翻来翻去找甜饮料,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宁晓爽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坚强而温馨的微笑,她在心里对老彭说:谢谢你,彭哥,我会成长起来的!
老彭仿佛感应到宁晓爽的心声,莫名地回头看她。见到宁晓爽用一种温情脉脉的眼神盯着自己发呆,老彭调皮地摆了摆手,笑:“小丫头,别迷恋哥,哥的性取向自己还不清楚呢!”
宁晓爽大笑:“那你就慢慢探索,我不打扰你!”
说完,她奔到点歌机边,点了孙燕姿的歌《一起走到》,然后准备开唱。老彭很意外宁晓爽居然会流行歌,宁晓爽笑出一口白牙:“除了朴树的歌,我就会这一首。这是我们高中每天上课间操时必放的歌。”
说着,歌词开始浮现,宁晓爽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她的嗓音清亮,如她本人的气质一般干净透明。
“是否还记得
从前美丽的天色
那时天很蓝
我们的未来都在不远地方静等着
……
在我心中我知道
这是永恒的长跑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明天还要追更多荣耀
把自己角色扮演好
全力以赴每一秒
和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
向着目标手牵手一起走到……”
宁晓爽唱歌的时候,眼睛微闭,双手捧着话筒,专注而可爱。这是朴树唱歌时最喜欢的姿势。老彭看在眼里,也深深地记在心里。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可怜又坚强、自卑但倔强的女孩,但是他也不真的清楚自己的感觉。也许自己只是对她充满了同情,仅此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