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嫣一直在家里等张黛阳回家,但是一直等到自己熬不住、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他也没有回来。在浅梦中,她梦到张黛阳拖着一只行李箱,背对自己站在家门口。她喊他,但是他像听不见一样。她急了,上前拉他,这时他回过脸来,但是脸上却是一片阴影,看不见五官、看不见表情,只是无尽的黑暗。
魏其嫣从梦里恍惚着醒来,听见门口有动静。张黛阳终于回来了,此时是凌晨3点。
魏其嫣起身去迎接张黛阳,但是一靠近就闻到一股魅惑的香水味和廉价的酒气,她整个人就僵住了。她感到有可怕的事发生,而且由于发生在从来都如模范、标兵般克己规矩的张黛阳身上,因此这一切更显得无比严峻。
魏其嫣没有去扶张黛阳,他身上的女人香让自己恶心。她在想这个气味究竟来自哪个小狐狸精,是李婉凝、还是宁晓爽、还是谁谁谁?
张黛阳倒不是很醉,只是精神状态不佳。然而,他渴望借着难得的酒劲,跟妻子说一下自己的心里话。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边,倒在沙发上,然后摆摆手让妻子过来。魏其嫣冷着脸,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其嫣,我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咱们好歹也在一起这么多年,(咱们离婚)以后,家里的存款都给你,但是暖暖归我,房、车我也要留下,不然暖暖改变生活环境会很不习惯……”
魏其嫣鼻子很酸,她想哭,但是还是咬牙忍住。张黛阳明显是外面有了人,所以现在说话也更加有底气,但是自己不能低头。虽然自己有错在先,可自己之前的错并没有威胁到家庭,倒是张黛阳现在的“出轨”(如果真是出轨了的话)才是导致家庭分崩离析的最直接导火索。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录音,然后冷冷地问道:“你平时忙成那样,那你告诉我,接下来打算怎么照顾暖暖?”
张黛阳闭着眼睛,虽然脑子很喧闹,但是残存的意识还是提醒他事情尚未发生、就不要透露出来。他回答:“我自然会找人照顾暖暖,这你不用担心。”
“找人?是你们单位的?是李婉凝还是宁晓爽?”魏其嫣呜咽着问。
听到这两个名字,张黛阳的酒都醒了一大半。他猛地坐起来,警惕地盯着魏其嫣,确定对方的神态只是悲伤、而不是愤怒(愤怒则说明她不是随便说说,应该已有证据在手),才又放松了一些,回答:“你别胡说八道,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紧张,我现在一个社会闲杂人等,自顾且不暇,难道还去给你们制造麻烦?我只是想知道以后照顾暖暖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宁晓爽,她人挺单纯善良,我是放心的;但如果是李婉凝,我不了解她,但是感觉她当不了一个温暖的后妈。”魏其嫣神色落寞地说。
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张黛阳有些沉默。他了解李婉凝,她自己有孩子,如果自己跟她在一起,李婉凝很有可能变成童话中的后妈——对自己的孩子很好、对暖暖则是表面温暖、暗地里欺压——那暖暖岂不是很可怜?但是此刻也不方便多说,于是张黛阳保证:“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用担心暖暖。”
魏其嫣心碎了。张黛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透出风来,他是要跟李婉凝在一起了。看来宁晓爽说得没错,是李婉凝毁了自己的生活!
魏其嫣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临时睡觉的房间,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她的整个人也像被心底的黑暗吞噬,失去了三魂六魄、丧失了六感,只剩一个躯壳坐在床边,等待时光将它风化。
将来……还有什么将来?丈夫没有了,孩子没有了,房子、车子都没有了,只剩一堆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钞票。魏其嫣前一阵就已辞职,但是至今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以后也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
此刻的她想不起来仇恨、想不起来报复,大脑一片空白……
李婉凝晚上回到家,看到孩子还坐在沙发上抱着IPAD、痴痴地玩着游戏,居然没有再发火,而是冲上去紧紧地搂着女儿,给了她一个巨响无比的吻。女儿妮妮被吓了一跳,嫌弃地看着妈妈,问:“妈妈,你干嘛?”
李婉凝得意地跟女儿显摆:“看妈妈今天漂亮吗?妈妈今天打了个大胜仗!”
妮妮好奇地问:“妈妈打什么胜仗了?跟谁打架了吗?”
李婉凝笑女儿傻:“小傻瓜,妈妈怎么会打架呢?妈妈要给你找个有钱又帅的爸爸啦!”
妮妮脸上有点抽动,因为妈妈这种承诺给了太多次,自己已经不太相信她。妮妮又继续玩游戏,说:“我才不信,妈妈你总是这么说,但是哪次真正给我领来见面过?”
李婉凝慈爱地抚摸着妮妮的头,说:“就是你张黛阳叔叔。你见过他,你说过你喜欢他的,你还跟他说过你希望他当你爸爸,当时他脸都红了!”
妮妮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我真的很喜欢张叔叔!他对我特别好,给我买了好多礼物和好吃的。我也很喜欢暖暖姐姐,我好喜欢她家,好喜欢他们的大别墅!”
李婉凝有点心酸,她搂住女儿,然后环视自己的小屋。这个房子,她们真的住够了!以后,她们要搬到张黛阳的大别墅去,她们要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也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生活!
妮妮蜷缩在李婉凝的怀里,又问:“妈妈,那暖暖姐姐的妈妈呢?她去哪里?”
李婉凝笑着回答:“她呀,居然是个女同性恋,被张叔叔发现了,就撵她出门。不然妈妈纵然再有本事,张叔叔也不敢真把咱们接他家去啊!”
妮妮对“同性恋”还是有点懵懂,但是她知道这个词肯定不是个好词,不然张叔叔也不会因此大动肝火。她很兴奋,因为她羡慕暖暖姐姐很久了,不过以后,暖暖姐姐的一切都会是自己的了!
魏其嫣搬离家,另外找了个公寓暂时住下。她和张黛阳商量了个合适的理由,告诉暖暖说妈妈要长期出差,所以以后会不常见面。暖暖是个很懂事又坚强的孩子,知道自己再闹也不会改变这一现实,就含着泪答应了。
张黛阳跟李婉凝也没有立刻就在一起,因为他也非常担心李婉凝今后会不会如她承诺的那样、视暖暖如己出。他需要考验一下李婉凝,时间起码得在一年左右。
但是李婉凝很焦急,她急于将一切都稳定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她可不能轻易地失去这到嘴的鸭子。她在上班时间仍然做好日常工作,但是有机会就会去张黛阳的办公室嘘寒问暖一下;下班后,她也会积极筹备两人世界,宁可自己花钱,也要精心准备出温馨浪漫的约会场景,充满仪式感,让对方心动、也让自己更有魅力。但是她不知道,张黛阳之所以一直拖着自己,是担心自己的功利心危及到暖暖的生活,所以她这么积极主动反而让张黛阳越来越有戒心。
张黛阳开始有点想退缩,这个女人太过积极主动、功利心太强,他有点hold不住,他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会过得比以前幸福,没准……会更糟。糟就糟,但是影响到暖暖,他决不允许。
李婉凝感受到张黛阳的回避,心下觉得奇怪和焦虑。但是,她手里握着王牌,就是跟张黛阳在一起亲密时的各种照片和视频,是她偷着录下来的。以后如果张黛阳敢反悔,那么这些照片视频就是检举他作风不正的最好证据!他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在领导干部的各种监督管理上还是抓得蛮严,张黛阳若是惹毛自己,那么他就别想在这个单位继续干下去!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不能走到这一步的,因为毁了张黛阳,也就等同于毁了自己最有希望的摇钱树。对于张黛阳,自己还是要尽量保持怀柔政策,用自己的温情和美貌慢慢滋润他干涸的心田,给他的生命注入新鲜的血液,逐渐同化他——这样比简单粗暴的威胁更有力量。
此外,宁晓爽也发觉张黛阳跟李婉凝越来越异样的相处感觉。李婉凝在单位的姿态更加高高在上,有时连赵安安都不太放在眼里,更别说陈友汕等一系列“闲杂人等”;张黛阳的精气神儿总是很差,眼窝深了、眼圈黑了还有深深的眼袋,以前那个英姿飒爽、英俊潇洒的大众情人好像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干瘪瘦弱、迷茫唯诺的中年男人。
宁晓爽的心开始疼。她知道是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导致张黛阳的生活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她坐在座位上只是发呆。她在回忆自己意气用事,冲去告诉张黛阳他妻子的秘密的那一天;回忆她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在魏其嫣面前嫁祸李婉凝的那一天;回忆为了让自己的嫁祸更加可信,特地又在白露薇和李婉凝面前说假话的那一天……种种的“那一天”,都是为了让之前的错误不要烧到自己身上,但是每个“那一天”都是让第一天的错误燃烧得更加火光冲天——如今,大火毁了张黛阳,毁了他的家庭,也毁了他的生活。可是,张黛阳,是自己曾经最为敬仰、最为爱戴的人啊!自己本来的一片好心,怎么就演变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