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回竞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宁晓爽对台湾的留恋之情也越来越深。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眼看距离返程时间只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宁晓爽的“真命天子”仿佛来了。
首先,宁晓爽在来台第二个月时认识了一个男生,蓬城。蓬城是一个很典型的台湾男孩,性格开朗,爱玩爱疯,总是在笑,笑容还非常暖心;说话声是典型的台普,但是偶尔会滑出几个纽约式的美语发音,但是听着绝对不会让你觉得他崇洋媚外,反而觉得非常俏皮可爱。原本,宁晓爽是不喜欢这么略微孩子气的男生的,因为自己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反而觉得自己很成熟、有些妈妈的感觉——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并不喜欢充当照顾对方的角色。但是,在跟蓬城接触了几次之后,她开始对他产生一些好感。
后来,在跟蓬城一起外出活动时,宁晓爽又认识到一个男孩,他是蓬城的好基友,但是与其性格完全对立。起初,这个沉默的男孩非常不起眼,宁晓爽参加了几次有他在的活动,居然压根没注意到他过。他仿佛就是会场中一个会移动的道具,不会吸引过多的目光和注意力。要不是主持人点这个男孩的名,说想听听他的看法,恐怕他就在会场中继续闷着不吭声。
“大家好,我是周正皓,也是个陆生。”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站起来,向大家问好。
宁晓爽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周正皓正好看过来,跟宁晓爽的目光对接。瞬间,宁晓爽的心震荡了一下。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好像两个宇宙在她的心中剧烈地撞击……
宁晓爽不由地仔细打量起周正皓来。他个儿不高,约有1.7米多,皮肤有些黝黑,但是富有健康的光泽,看着就感觉光洁有弹性。眉眼有些像欧美人和亚洲人的混血,不甚立体,但是从侧面看也挺有线条美感。他的气质是一种与世无争、任我漂流的感觉,但当他开口说话时,并不高大的身躯里居然暗藏着蓬勃的生机,那是一种旺盛的悲天悯人的情结。
“既然主持人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谈一下我对人类中心主义的理解。人类中心主义,无非就是将人类自身置于宇宙的核心,相当于人类学上的‘地心说’。奉行人类中心主义的人,过度夸大人类的智能水平和人类控制、改造世界的能力,将‘造物者’的光环罩在人类自己的身上,并将世界万物众生视作为人类服务、为满足人类需求而存在的‘附属品’。就像有一个笑话。一个清洁工在地上勤奋地扫地。然而,一个男子却随手丢垃圾。别人就谴责这个男子,说:‘人家清洁工那么辛苦,就为了维护咱们生活环境的清洁,你为什么还这样无所谓地破坏人家的工作成果?’没想到男子回答:‘我不扔垃圾,那他还扫什么呢?’把这个笑话用在人类中心主义上,就可以形成这样一种常见的共识——有些动物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人类不吃,它们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呢?看,这就是有些人深信不疑的观点。”周正皓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但是说的话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宁晓爽抬头看他,眼睛中流露出一种赞同的感情。对于人类社会给予动物的生活质量水平,她一直抱有很大的意见。她见过农夫为了用最少的车次运输最多的牛羊,于是把牛羊憋在一层层的笼子里,在卡车平台上摞得高很。这些牛羊无法在笼子里站立,于是只好一直卧着。还有,她听说有的人为了让奶牛能持续产奶,就带走刚出生的牛犊,让母牛产的奶源源不断地供给给人类,如果母牛的奶量减少,如果情况必要,人类会毫不犹豫地给母牛再次受孕,让世上再多一批刚一出生就离开妈妈的小牛犊们……
宁晓爽回过神来,听到周正皓在说一种猴子的实验:“曾经有一类科学实验,是观察离开妈妈的小猴子们究竟是选择饱腹还是选择母爱的温暖。这些小猴子饥肠辘辘,又因为离开妈妈而满心的悲伤。科学家们把这些小猴子放在两种假猴子面前,一种假猴子是金属的,但是胸口有奶瓶,可以给小猴子提供甜美的奶水;一种假猴子是毛绒的,仿造大猴子身体的手感,但是没有奶瓶。科学家们发现,起初,小猴子牢牢地抱着毛绒猴子不肯撒手。但是由于非常饥饿,小猴子就去够金属猴子胸口的奶瓶吃奶,但是在这过程中,它们仍然不肯离开毛绒猴子的怀抱。这个实验说明了什么?小猴子依恋被妈妈怀抱的感觉,即便它们非常饥饿、非常渴望吃到奶水,但是它们仍然舍不得离开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怀抱中的温暖……”
宁晓爽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没想到,周正皓跟自己的观点还挺相像。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正皓,看他的侧脸被阳光镶上了一道金边,看他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亮而飞扬。
她正看得入神,不料蓬城捅了一下她,坏笑道:“哎呦,对人家有意思啦?”
宁晓爽的脸“唰”地一下红得满脸粉扑扑的。她感到被人捉到了自己偷看别的男生,顿时有种很羞耻的感觉。而且,自己偷看的那个男生,还是面前这个熟人的好朋友。
“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你俩都是单身,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呗!”蓬城热心地说。
宁晓爽赶紧说:“别,我在大陆有男朋友的。”
“正皓也是陆生啊,你俩很配哦!”蓬城忽略了宁晓爽的提醒,笑道,“你俩在台湾相识,这是多么美好的缘分,你们应该好好珍惜的!”说完也不顾周正皓是否在发言,上去就拉他到身边,同时还跟主持人示意:“不好意思,为了爱情!”
场下一片起哄声。周正皓有些莫名其妙,宁晓爽的整个人都红透了。
“正皓,这是宁晓爽,来自你们的大城市竞城。晓爽,这是周正皓,来自你们的大城市盐城。OK,我就不罗嗦了,你们聊。”说完蓬城脚底抹油,溜了,留下周正皓和宁晓爽大眼瞪小眼。
“他什么意思?什么为了爱情?”周正皓问宁晓爽,“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宁晓爽低着头,不说话。
周正皓看到宁晓爽一副鹌鹑般的羞涩,好像猜到了七八分,于是问:“你是对我有意思?”
周正皓如此单刀直入,让宁晓爽猝不及防。她猛地抬起头来,脸色因为血液上涌而更加通红。她紧张地回答:“谁对你有意思?我只是听到你刚才那番话,觉得跟我之前的想法很相近,因此觉得有趣。”
“噢?”周正皓严峻的表情有了一丝缓和,原本,他对宁晓爽是报以拒之千里的态度的。不过转瞬,他的脸上又多了一分嘲讽。他说道:“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平时对动物的生死哭哭啼啼,转头要吃肉时还挑肥拣瘦。”
“错,你说的是极个别人的情况。我们女生的确比男生多一份感性、多一分悲悯,但是我们感性不代表我们的记性也差,更不代表我们是惺惺作态!”宁晓爽义正词严。
“是吗?你们女生不是就爱啤酒和炸鸡,爱流连马戏团,还看得一惊一乍的。等自己high过后,再吐槽人类的残忍自私、拿动物当玩物?”
宁晓爽开始对周正皓对女生先入为主的观念感到愤慨。她拿出了手机,翻到了自己之前画的一幅画,并说:“这是我画的画,你能看出什么来?”
周正皓仔细看了看,脸上居然亮起来:“这幅画,描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宁晓爽觉得周正皓真的是个好奇怪的人。你跟他好好说话,他便不跟你好好说话;你给他看悲剧,他却非常高兴。
周正皓看着宁晓爽,眼神发亮,好像有些惊喜。他请求道:“你能把这幅画讲给我听吗?”
宁晓爽因为周正皓突然喷发出的热情感到困惑和不解,但想想后,还是决定给他讲一个小小的、暗含深意的故事:
今日第一次去看马戏团。
人们都围绕着两只怪物哄堂大笑,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简直认不出那是一只貂和一只刺猬。
因为貂把自己皮毛反过来穿着,毛冲里,皮冲外;刺猬也是,刺冲里,皮冲外。貂的眼神怯怯的,一副小把戏被戳穿的恐惧;刺猬则温柔地笑着,冲人群不断挥手。
我问观众之一:它们为什么这副打扮,是人类的恶作剧吗?
那人已经快笑抽了,说:那只愚蠢的貂,以为这么打扮人类就不会发现它那珍贵的皮毛了。那只刺猬更笨,它跟貂学,看它刺自己一身血。好笑吧?
我感觉真相不是这样,于是没作声,只是转身离开。
这里越喧闹,越是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马戏团了。
周正皓听完,看着宁晓爽的眼神中便又多出一种情愫。宁晓爽解读不出来,但是隐隐感觉,对方对自己也开始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