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轩虽然半身不遂,但是他的头脑还是很清楚。他哆嗦着手指了指窗口,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也完成不了,手伸到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嘴里微张着,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
“你让我把窗子关上是吗?”冉佐思的声调异常高昂地说了一句。
白若轩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他的话。
“可是我不想关!”冉佐思的笑容慢慢地在唇边凝冻住,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是从天花板渗出来的一样。“爸,我觉得你不该整日地关着窗子。你为什么要关窗呢?多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对你的身体才有益处。”说着,冉佐思阖上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窗外清新的空气都吞进肚子里一样。
白若轩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尽他最大的力量说了一句:“冷……冷……”
“你觉得冷吗?我也觉得有一点冷。”他撮立了他羊毛大衣的领子,怜恤地说道,“最近天气变化太大了。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顿,眼睛是深沉难测的,“到底是呆在房间里冷呢还是在水里冷呢?我想有人不幸落水的话,在水里一定比现在要冷上百倍,也要比你现在难受百倍吧。”
白若轩的眼珠子间或地一转,迷茫而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白教授!”他的眼光依旧地望着白若轩,幽冷而又严厉。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何李跟白海桃的脸映入眼帘。
“佐思,你在这里好好陪着你爸爸,我跟海桃去下菜市场,你想吃什么?”何李不明就里,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他登时恢复了表情,露出了优雅的笑容:“妈,我不挑食的,您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时白海桃抢先一步说道:“妈,不如我在这里陪爸爸吧。”说毕,她带着一脸不放心地瞅了一眼冉佐思。
“照顾你爸的黄阿姨这几天家里有事,你还是跟我一块去菜市场吧。我一个人提不动!”何李眼光柔和地在她的脸上掠过。
“海桃,你就跟妈一块去吧。我在这里照顾爸爸,没事的。”他半推半搡地将她拉到了门口,眼光幽柔地闪着光。
她一对深黑的眼睛蒙蒙然地望着他,那眼底盛满了不信任与怀疑。
“走吧!”何李推了她一把,又转头对他说,“我跟海桃很快就回来。”
正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白若轩,语不成调地怪叫起来,白涎从口角流了出来。
“你看你!我只是去菜场一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何李的脸上泛起无力的笑容,她取出一方干净的纱布,替白若轩揩去唇边的白涎。
她们两母女终于离开了这间房,整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白若轩虽然动弹不得,但是他从冉佐思的眼中看到了不好的讯息。他眼睛闪烁地瞪着冉佐思,嘴角的肌肉不时地动着。
“白教授,她们两母女走了,我们两人也该说点心里话了。你还记得乐霁吗?”他的眼睛里闪着一抹嘲谑的光芒。他看到白若轩不安地霎了霎眼睛。
“你知道乐霁是谁吗?我想大概你也忘不了她吧。”他俯身将脸凑近白若轩,直直地瞪着他,森冷,清幽。“乐霁是我的未婚妻,离她出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原本我们计划要结婚的。婚宴都已经订好了。”
白若轩露出又僵又古怪的表情,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冉佐思从他的眼神中已经猜测到了。他看到白若轩的白头发无力地垂在枕头上,脸上皱纹密布,嘴角往下沉着。白若轩已经受到报应了,现在他的境况就是最好的报应。
可是冉佐思却不甘心。他眼尾微微地一瞟,看到白若轩努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便露出冷幽幽的微笑说道:“白教授,你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因为这是你的报应,乐霁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你的岁数足以当她爸了。你是不是人冠禽兽,你居然强奸了一个跟自己女儿的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你的良心上过得去吗?”
白若轩的眼睛里突然间溢出大颗的眼泪。
冉佐思看到白若轩缀在眼角的泪珠,眼睛忽然像豹子似的闪闪发光。
“原来你还有一丝人性啊。我以为你跟那些野兽没什么二样。不知道乐霁活着,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该有多高兴。”
白若轩的声音有点哽塞了,他辞不达意的,困难地说道:“海……海桃……”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娶海桃吗?”冉佐思掇过一张凳子,在他的床边坐下来。
白若轩眨了眨眼睛。
“就是因为你,我才想要娶她!我娶她是为了报复你!谁让她是你白若轩的女儿呢!”他的目光仍旧锐利如斯。
“报……报复!”白若轩瞪大眼眸说道。
他直言不讳地点了点头:“对,你的女儿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报复工具。你白若轩只有一个亲生女儿,那么我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对待她的。”
白若轩神色怪异地盯着他看,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
“你想怎么我是怎么折磨你的女儿吗?”他盯着白若轩好纹丝不动的嘴唇显得十分地惨白。他的脑海里忽然掠过海桃的身影,每一次他找碴与她吵架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是没有一点血色。白若轩的表情与她一模一样。“你女儿只是我用来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可是我又不会真的让她替我生孩子!外头要给我冉佐思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我才不屑一个仇人的女儿为我生孩子!她有了孩子,可是后来很快就没有了。”他得意地抬起头,开怀地笑了几声。“我带女人回家,你女儿居然也忍耐下来了。这一点我看你不如她!”
白若轩的两只手紧紧地拽着被单,一层痛楚之前色飞上了他的眉梢,他的脸色也越发地苍白了。
“白若轩,你女儿因为你而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所以她对我逆来顺从,千依百顺!可是我现在已经玩腻她了。不是我说,你女儿白瞎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可是木肤肤的却没有味道!”他幸灾乐祸地对白若轩说道。白若轩难过得五官已经揪成了一团。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玩腻了她,但是我还没有打算那么快就把她抛弃掉!你知道什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残忍吗?那就是岁月。等到她人老珠黄的时候,如果我一脚把她踢开!你猜她的心是不是更痛!”
白若轩的脸色显得凝肃悲哀。一声模糊的,痛苦的咿唔声从他的口中迸出:“混蛋!”
“至底是你混蛋还是我混蛋!你为人师表居然做出这种肮脏不堪的事!你知不知道乐霁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可是她万念俱灰毅然地跳入江中。白若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想起乐霁吗?你摸摸你的良心,难道你做了这种亏心事,一点自责都没有吗?”
白若轩的眼色里逐渐地升起了一层惨痛,脸上浮起一片悲哀而无助的神色。
“白若轩,你害了乐霁,同时也害了自己的女儿!只要你一天未死,我就不会停止折磨你的女儿!”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地阴郁。
这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冉佐思快步地走出白若轩的卧室。
“佐思,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何李将装满各色荤素菜的篮子提得高高的,嘴里还不住地说道,“今天晚上有鱼,有肉,有虾,有蟹……”
她的话音未落,冉佐思就快步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说:“今天晚上我有事,不吃了,先走了!”
何李张着嘴,笑容在她的嘴边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海桃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走到白若轩的卧室里去。
白海桃走进白若轩的卧室,发现他正爬在床的边缘上,等她一进去,白若轩就直直地从那床上面翻了下来,滚在地板上。她见状,吓了一大跳,想去扶他却又拖不动,忙向门外的何李求救,两个人合力地将白若轩扶到床上,她抬起头,却正好见到了白若轩眼中的泪水。
“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疼了?”她关切地问道。
何李也看到了白若轩眼角的泪珠,以为他是摔疼了,忙去取了纸巾来。
白若轩气喘吁吁地躺回到床上,然而他却是一脸怆恻的表情。他的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海桃只听到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何李到底与白若轩是多年的夫妻,她替他揩抹着泪水,将脸凑近他说道。白若轩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嘴角的肌肉动了几下。何李幡然变色,她回头对海桃说道:“你先出去吧。你爸由我来照顾就行了。”
白海桃见何李面容沉寂了下来,她也只得走出白若轩的卧室。她在客厅里踱步的时候,看到门口冉佐思的轿车还停在那里,一时之间气急攻心地跑出去。
“冉佐思!”她气极败坏地敲了敲车窗说道,“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冉佐思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脸色,慢条斯理地摇下了车窗,微蹙起眉梢说道:“什么事?”
“你还要在这里装蒜,你是不是把不该说的话都对他说了。”她颤声地说道,心里后悔极了,她不该让冉佐思单独留在爸爸的房间里。
冉佐思伸出那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叩了两下,若无其事地说道:“请注意你的语气!什么叫不该说的话,我对你父亲所说的都是该说的话,我既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
她听了他的话,眼睛也睁得直直的,愣怔地凝视着他,失声地喊道:“冉佐思,你答应过我什么!我爸爸已经瘫痪了,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你是做人子女的,怎么能这样刺激一个老人家呢。”
冉佐思的眼底立即浮现出深刻的怒意与恨意,攸忽间他猛然地抓住她的手指,狠狠地说道:“你凭什么跟我来讨价还价!你有资格吗?你觉得你父亲很可怜吗?难道乐霁一尸两命还抵不上一个白若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