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两岸住着不同两姓村民,一个姓郎,村子叫郎家村。另一个姓陆,村子叫陆家村。后来这两个村子组成一个生产队。
郎家村是由一个大户人家,历经上百年繁衍而成,到郎月华那一代,郎家村有十来户人家,都是亲戚。郎家村房屋的结构很有特点,前面是一个大门,两边是房屋,从大门进去,有一个郎家村人称之为堂屋的地方,长方形,面积大约80平方米,再往里走,是一个天井,也是长方形,下雨时,雨水顺着瓦眼,往下流进天井,日久天长,天井无人打扫,便成了臭水沟。
堂屋放着一架风车。这风车是用来扇米的——那时村民们把稻谷用机器脱去谷壳(当地人称打米)后,米粒里仍有一些细小的谷壳残留,要用风车将其扇出。
说起那风车,那年月还真是帮了村民的大忙。它是个长方形的物件,最上面有个漏斗,村民把机器脱过的稻米放进去,当然放米之前要关上闸,否则米就漏掉了。然后把闸打开一点,同时用手大力摇风车,米从一个出口流进事先预备好的箩筐,另一个出口流出的则是细小的谷壳和谷灰。如果火候掌握得好,一次可成功,否则要重复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所谓火候,是指在摇风车的用力,如果用力太大,有些米粒便跟谷壳一起进了领一个出口,造成浪费;用力小,谷壳便跟米粒混在一起,不能食用,还要再来一次。
郎姓村民人数少,只有几户人家,是同一个祖先,后来分家,但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村前不远处是古河,有一条石板桥把郎家村和陆家村连接。
这石板桥的桥墩是一根根树桩,石板就放在树桩上面,石板与石板之间没有任何粘连物,晴天丽日,小心点,过桥倒也算安全,但一下雨,那就危险了。大雨过后,古河洪水滔滔,树桩被水不断冲刷,大多松动了,被水一冲,有些石板就摇摇晃晃,像喝醉的人一般,掉进河里。那石板桥像人的一排牙齿,掉了几块石板,就像人掉了牙齿,没法吃东西,而对于桥来说,掉了几块石板,行人就没法走了,等洪水过后,村民从河里捞起石板再放回去,桥又可以走人了。一次,两次,问题不大,多次被洪水冲刷,桥墩就不牢固,人走在桥上,如同走在钢丝绳上,颤悠悠的,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河里,这种事已经发生多次了。掉进河里的大都是小孩子和老人,好在河水不是很深,掉下去后可以马上站起来,但如果碰到石头,那就倒霉了,轻则擦破皮,重则头破血流,要去医院治疗。
郎家村后面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小山,那里属于丘陵地区。历史上郎姓是大户人家,他们酿酒开店做生意,请陆姓村民为其打工,而陆姓人数虽多,但大都很穷,没有什么人做生意,他们世代耕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跟泥巴打交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郎月华听祖父郎道生讲过家族的辉煌年代,那时他们家的祖先开酿酒店,远近闻名,生意顺风顺水,银子把家里所有的抽屉里都装满了。后来发生一次骚乱,几个强盗跟在郎家地打工的年轻人密谋,内应外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银子偷去大半。祖父说起此事,还连连叹息。
“嗨,当时要是我们的先人警惕性高一点,就不会被盗了”。祖父带着惋惜的口气说。此后,家族的生意衰落了,家境逐渐衰败。打工者纷纷散去,家族之人只得跟陆姓人一样,以种田为生。
郎月华清楚地记得,郎家村后山那时林丰木茂,特别是有几颗高大的板栗树,还没到成熟时,郎月华就和一些小伙伴们爬上树去摘,但板栗有刺,常常把手刺破出血。还有一些拐枣树,拐枣成熟了很甜,否则很酸。后来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那些板栗树和拐枣树被全部砍伐烧掉了,郎月华想起来,惋惜不已。可那时没有柴火烧,只能对这些果树下毒手了。
后来,四伯父郎福堂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颗竹子栽在后山,几年时间,楠竹就遍布了整个后山。这一举动使得郎月华家族有了竹笋吃,而成材的楠竹还有较大经济价值,可拿到市场上出售,换几个钱。郎月华到现在都认为四伯父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竹子的繁衍力十分强大,只要你栽一颗,要不了几年,楠竹就会将其它树种赶出去,独自占领那个地方并且不断扩张地盘。
四伯父喜欢吃腊鱼腊肉,每到春节,他都要杀猪,把猪肉腌制起来。春节前,他还到自家鱼塘捞鱼,经过简单处理后,将其挂在火炉上方,只要一生火,烟就会上升,那鱼和肉被烟熏过后,味道很香,好下饭。后来,郎月华长大了才知道,那烟熏的腊肉腊鱼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四伯父身强力壮,农艺又好,他自家的农田每年的收成都比别人要高出一些,这得益于他勤快,会除虫、精耕细作。
郎福堂的老婆,也就是郎月华的四婶年轻时很漂亮,为他生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但她在四十岁那年不辞而别,跟离郎家地不远的另一个叫李家庄的村子,跟村民李玉和结婚了——确切地说是同居,因为据说他们一直都没有办理结婚手续。
至于什么原因使得四婶离开四伯父,郎月华只是隐隐约约听一个堂兄说是四伯父有次因四婶炒的菜盐放多了,很咸,四伯父就严厉地指责四婶,四婶委连连道歉,但四伯父就是不接受,大声地斥责她。四婶默默丢下饭碗,进到里屋。后来,四婶主动跟四伯父说话,四伯父也爱理不理的,半年后四婶就离家出走了。
郎福堂年轻气壮,农活方面是一把好手。老婆不辞而别后,他去找过好几次,向她道歉,请她原谅,求她回来,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他索性不去找了,强扭的瓜不甜,喜欢她就让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