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提着鱼篓,郎月华跟几个弟弟一起疾走回家,西瓜塘离家只有几分钟路程。他们来到古河边,将鱼篓放进水中,使劲地摇晃,洗掉鱼儿身上的泥巴。洗净了鱼儿,又快速把手和脚的泥巴洗净,河水清冽刺骨“啊呀,好冷呀!”国清发出感叹。“快点洗吧,洗完赶紧回家烤火。”郎月华说。脚板洗干净后,他们拿出放在塑料袋里布鞋穿上。
到家了,郎月华放下鱼篓,跟二弟国华,四弟国清去古河对面的陆家村祠堂分鱼,三弟国庆留在家点燃木炭,放到火盆里,建平和桂香等围着火盆烤火。
陆家村是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自然村,呈长方形,一字排开,跟郎家村同属一个生产队,队里的祠堂就设在陆家村的中部。
郎月华三兄弟来到祠堂时,许多村民早已提着竹篮在等候。下午从西瓜塘还有其它几个鱼塘捉回来的鱼儿,放在祠堂上屋的地上,有些鱼还在蹦跳,挣扎,希望逃出生天,进入水中,可四周都是硬邦邦的地板。
天还有亮光,但电灯已经开了。生产队会计陆大伟是南瓜货的大儿子,他是最近才被生产队任命的,前任会计因私自给其父亲多记工分而被免职。陆大伟拿出工分簿放在桌子上,几个村民手拿杆秤站在一旁,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队长陆国兴到来。
人声嘈杂,烟雾缭绕。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议论队长怎么还不来,天气越来越冷,人们的怨气越来越大。
“队长去哪里了?”
“下午他不是在西瓜塘吗?”
“在家跟老婆亲热吧?”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起哄堂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谁的舌头要烂掉!”陆国兴来到祠堂,他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放在工分簿旁边。陆国兴的话又引起一阵哄笑。开玩笑,村民说些不痛不痒的男女之事的笑话,很常见,谁也不会当真。
“现在开始分鱼了,老规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按照工分多少来分配。下面请陆大伟会计公布今年的分鱼方案。”陆国兴说。
“下面我把分鱼的方案说一下。经过队里全体干部会议决定,根据捞起来的鱼的斤两,我进行了测算,90个工分可以分一斤鱼。还有极少剩余的,就分给队里那些无儿无女的五保户。”
“90分才一斤,这么少?”
“不是有那么多鱼吗?”
“……”
大家听完陆大伟的方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担心,生产队干部故意将工分提高,剩下的鱼私分掉。
“大家静一静,刚才会计把分鱼方案说了一下,但还不够全面。我再作个补充和解释。今天几个鱼塘的鱼我们全部过称了,总量是1210斤,我们生产队的工分总数是108900分,用这个总工分除以1210,就是90分一斤鱼,如果我们还想给五保户分一点过年鱼的话,那就一条都不剩了,大家想想,我们要不要给五保户分一点?”陆国兴大声询问。
“给他们分点吧,他们生活不容易。”有人说。
“过年了,给他们每人分几条鱼吧。”又有很多人附和。
“那好!刚才我把总数都告诉大家了,如果按照90分分一斤鱼,考虑到四舍五入,那最后一条鱼都不剩了,拿什么分给五保户?既然你们都同意分给五保户一点,那我们就得把工分再提高一点,每92分一斤鱼,这样,就有鱼剩下了。我们再把剩下的鱼分给队里6个五保户。我作为生产队长向全体社员承诺,我们干部绝不会私拿哪怕是一条小鱼。如果大家信不过我们,你们可以等到最后,看着我们把所有的鱼分配完了再走。”
“好啊,我们信得过你们。”
“现在开始分鱼吧,跳已经黑了。”有些人不耐烦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分鱼。”陆国兴说。
按照姓氏笔画,根据工分簿上登记的工分数,分鱼有条不紊地进行。
郎月华家只有父亲郎福州一人有工分,母亲在家做全职主妇,照顾一大家子人。郎福州的工分数总数是2090分。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呢?后来郎月华才知道,父亲因为是大队长,每天按照5分计算,成年劳力每天出工都记5分,一年365天,乘以5,父亲的总工分就是1725分,另外每天再加1分,总数加起来就是2090分。这是上级给大队干部规定的工分数,谁也没意见。如果是一般生产队社员,不可能一年365天天天都出工,刮风下雨,下雪,可能就不出工,也就不计分。而作为大队长,就不用考虑这些因素,上级规定了那么多工分。
“下面是大队长家,2090分,可分22。71斤,按照四舍五入原则,可分22。7斤。”陆大伟看着郎月华说。
“哦,分到20多斤鱼!太好了!”国清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别光顾着高兴,快把篮子拿过来,准备装鱼。”国华对国清说。
“好,篮子就在我手上,你急什么。”
过称的年轻人将称好的22。7斤鱼,放进国清的篮子里。郎月华一看,有草鱼,鲤鱼,鲢鱼,鲫鱼等
“走吧,大哥,二哥,我们回家吧。”国清说。
“我们等会吧,爷爷还有鱼要分。”郎月华道。
“嘿,大哥想得美,爷爷没有鱼,五保户才有鱼。”国清拉着郎月华的手,示意他赶快走,免得丢人。
路上,郎月华问:“怎么爷爷就不分鱼呢?”
国清说:“大哥真是读书读多了,五保户才可以分点鱼,也都是小鱼,我们爷爷有几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孙子辈的几十个,每家给一条鱼,爷爷都吃不完。爷爷不能算五保户。无儿无女的孤老才是五保户。”
“我以为没有劳动力的老人也可以分鱼。爷爷不是五保户,这我知道。”
回到家,父亲正坐在一旁吞云吐雾,看到儿子分鱼回来,连忙站起来看看篮子里的鱼,他挑了三条鱼,让郎月华给爷爷拿去。
郎道生看到孙子送鱼来,露出笑容,“我听说队里今天分鱼,你家分了多少?”
“我家分了20多斤鱼。”
“你家人多,我只要一条就行了,那两条你拿回去吧。”
“这三条鱼是我爸爸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你留下吧。”
郎道生说好,把三条鱼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天冷,你在我这里烤烤火吧。”
郎月华坐下来,双手伸向火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爷爷真可伶,自从奶奶去世后,一人独自生活好多年了。嗨,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让爷爷过上幸福生活。郎月华暗暗下决心。
郎月华看看了水缸,水快见底了,要去挑水。郎道生说:“你想帮爷爷挑水呀,那就明天一大早去挑,那个时候水很清。”
“为什么呀,我想可能是经过一夜河中沙子的过滤吧,白天有人和牲口在河里活动,河水浑浊。”
“哦,那我明天一早挑水吧。”郎月华想,爷爷懂得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