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妹陪邓冬兰到码头晨练后,看到路边有一个兰州拉面馆,便一起走了进去。俩人吃早点也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边吃着拉面一边闲聊着。赵二妹问:“邓局长,你说卓青妹怎么遇到孙付云的呢?”邓冬兰说:“听她说过一点点,我不敢相信她的话。”赵二妹发怔:“她还跟您撒谎?”邓冬兰说:“也不叫撒谎。只是她这家伙的职业习惯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发虚。一个编剧,编了几十年剧,说出来的话到底是实话,还是台词,你搞得清楚吗?本来就是一个戏,被她倒来倒去成了无数个版本。那年写一个人物怎么死亡,她竟然设计了十二种方式。”赵二妹看了邓冬兰一眼,舌头有点发硬地:“邓局长,你跟卓青妹的嘴巴仗都打了二十几年。”邓冬兰哼道:“我才不稀罕跟她打嘴巴仗呐!小心眼,只要一生气就不认我这个局长,连邓局长都成了你那个邓局长。她那鬼脾气我还不知道?”
回到疗养院,赵二妹和邓冬兰就在走廊上遇见刘卓青迎面走来。刘卓青刚起床不久,准备到餐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刘卓青叫道:“二妹姐。”
赵二妹应了一声后说:“还是你好,能睡懒觉。睡久了,我这头痛。”
“睡觉我从不头痛。倒是有时看见什么人,我太阳穴还有点发涨。”
跟邓冬兰和赵二妹擦肩而过时,刘卓青似乎只看见赵二妹,没发现邓冬兰也跟赵二妹并肩走着。邓冬兰突然把脚步一停,头也没回就大声叫道:“刘卓青!”
赵二妹陡地惊了一下,她怕刘卓青转身又要跟邓冬兰吵起来。还好,刘卓青装着没听到,仍埋头走她的路。结果是赵二妹顾了这头没顾那头,她想不到邓冬兰这下子气急败坏了,转过身子疾步追上刘卓青,一把抓住刘卓青的肩膀,厉声地:“你耳朵呢?”
“聋了!”刘卓青生甩了一下肩膀,又硬答道。
“眼也瞎了,难道没看见我过来了?”
“这双眼睛,我天生用来看局长大人的。如果你是一个局长,或者说还当着你的局长,三千米开外我早就看见你了,我得准备哈腰相迎,再侧身相送了。”
邓冬兰把刘卓青狠狠推了一把,大声指责道:“好呀,连、连你刘卓青也跟着陈道忠他们一样来欺负我!来侮辱我!来践踏我!”
刘卓青站稳身子,仰起头:“我欺负你什么?好意思说!是你欺负我,你先欺负我!人不欺我,我不欺人!”
“还八字方针呐!刘卓青,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别血口喷人!”
“还没有吗?”
“没有!”
“那我提醒你一句,谁跟我抢书?”
“书?孙付云那本书吧,又不是你的书!上面写着你刘卓青美女的名字,书才算是你的。哼,你的书我拿去擦屁股也嫌它有油渍!还好意思说是你的书?”
“我最先看到的书,就是我的书!你抢孙付云的书,就是抢我的书!”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凭行政管理流程,再凭人事权限,还有历史渊源,能为孙付云这人还有他的书负责的应该是我邓冬兰。我当过孙付云的法人代表!”
“你,早就代表不了谁了!”
刘卓青还想嚷嚷。赵二妹已经上前把她轻轻推了一把,接着又挡在邓冬兰刘卓青俩人中间。赵二妹先跟邓冬兰嘀咕几句什么,又转身催刘卓青早点去吃早餐。
刘卓青这时候哪还有心情去填肚子?狠狠瞪了邓冬兰一眼,转身返回三号套房,又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邓冬兰气呼呼进了三号套房,还想找刘卓青争辩什么。赵二妹见了,连忙把她推进302房间,说了十几分钟话。从302房间出来后,赵二妹又把刘卓青的房门敲开。
赵二妹站到刘卓青跟前怨道:“我说我的卓青妹,你哪来这么大火气呢?人家退了二线,陈道忠看不起老局长,但我们姐妹俩还得做邓局长的贴身小棉袄。”
刘卓青说:“做什么小棉袄?她那么大火气,我还怕她大雪天里也中暑呐!”
“别这样说话。这么多年来,脾气她暴躁一点,可碰上什么好事她照样帮你说话,有什么事还帮你堵人家的嘴。跟我一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搭帮她关心。你看看,头一年让你去进修五个月,第二年又让你去观摩,还有,邓局长本来她自己要参加的什么重要会议,也常叫你替她参加。有一次你不是顶替她的名额上杭州开什么研讨会……”
“那是什么鬼研讨会?”
“咦,你回来后还跟我们传达了一个半小时会议精神。我没听懂多少,可局里好些人都说你刘卓青去了一趟是什么不虚此行。”
“别提研讨会,无非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一些不干不净的饭,花一些不明不白的钱,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最后开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会。没办法,回来汇报还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研讨会,我才不稀罕参加!”
“但也是邓局长一番好心。她让你去杭州开会,还不是听到你说自己从没去过西湖?你说断桥还有什么雷峰塔吧,那些景点会让你受到很多启发,对传统戏剧的改编会有好处,邓局长才点名道姓让你去开研讨会。还记得吧,你回来汇报完了后,邓局长才说她自己也没去过杭州,她说有机会真想去看看西湖美景。这你应该没忘记吧。我都看出来了,人家眼里是邓局长最看得起你,你是邓局长一个大红人,是她自己人。还有她刚当局长不久,就把你安排到戏剧研究所当头头,有几个人还不太服气,说三道四的,邓局长不还是发了脾气?她说,我一局之长,说话算话,谁有意见你可以去告,告我也要让刘卓青当所长!你不记得了?”
刘卓青的口气软了下来,但还是嘀咕道:“她就是以势欺人,以权压人。”
赵二妹想了想,似乎还要说几句什么。
这时,刘卓青突然跟她提出要求:“二妹姐,你把那小半部书还给我,行吗?我拿礼物跟你换。你要什么礼物,我拿什么礼物。对了,有一次我拉你去过波丽亚酒吧,你说不太喜欢那个环境,但你觉得那里的红酒挺香。你还说过,外国人穷,喝酒这杯子里怎么只倒一点点,连打湿嘴皮都不够。我送你彼特鲁庄园葡萄酒,两瓶,正宗货……”
赵二妹只得傻笑:“我、我还得去劝劝邓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