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十点半了,邓局长今天不会回疗养院住了吧。”赵二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看电视的刘卓青说道。刘卓青哦了一声,答道:“来疗养后她就没回去过,黄副局长能不留她在家里住上一晚?小别胜新婚。”
“小别胜新婚?”赵二妹重复念了一遍。
刘卓青换了一个电视频道后,解释道:“邓局长跟黄副局长长时间没见面了,这次见面也就有了跟二十多年前俩人结婚时一样的感觉。”
赵二妹说:“一百天不吃饭,今天端碗吃的还不是饭?”
刘卓青扑哧笑道:“我又没结婚,这个问题我没法跟你二妹姐交流。”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赵二妹起身说道:“还说小别什么的,瞧,邓局长不是回来了?”刘卓青耸两下肩膀,为自己刚才的判断失误有点沮丧。只是赵二妹把门打开时,怔了怔,敲门的不是邓局长,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赵二妹从没见过这两人,便回头跟刘卓青说:“卓青妹,找你的。”
刘卓青看到走进来的一男一女,也不认识:“不是找我。你们找谁呢?找邓局长吧。”
男的露出笑脸:“您就是赵总吧。”
“赵总?”刘卓青还没反应过来,赵二妹已经接上话说:“原来找我的!”
“您是赵总?”
“我也算一个。我们邓局长说过,天下赵总多如牛毛。谁又会去数一头牛有几根毛?不数,谁也牛身上毛多得很,像牛毛一样多。只是这个屋子里就一个赵总。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还下雪吧。很冷,有点冻脚,说是气温又下降了五度。坐吧。”
那女的道了一声谢,坐下半个屁股。男的也跟着坐了下来。女的笑道:“赵总好风趣的。赵总有一个楼盘叫华天小区吧。我想在华天小区买一套房子。”
赵二妹说:“欢迎欢迎。看中了吧?”
“看中了。”
“那就到售楼部找郭小姐或者刘小姐办手续吧。找我儿子薛金星也行。我这阵子在疗养,没管事。”
“我们知道您来疗养,本来不该扰烦您,但还是来打扰您了。专门过来找赵总,想请赵总再优惠一点。一百八十平方的户型,四千八一个平方,让我们一下掏出那么多钱,也不容易。我们是一个工薪家庭,小孩子还小,上幼儿园呐。”女的说道。
“不是一笔小数。”刘卓青说道。
听到刘卓青帮腔,女的感激地冲着刘卓青笑了笑,又顺着刘卓青的话说:“确实不是小数。对了,我忘了介绍。市建设局刘局长是我二舅。”
“刘局长,你二舅?”赵二妹问。
男的说:“是的是的,亲二舅。”
“不是贴牌?”刘卓青不知道是想认真问问还是有点想搞笑。
但对方绝对很认真地:“亲二舅。绝对。”
“那就优惠两个点吧。”赵二妹说。
女的说道:“谢谢赵总。其实今天来找您,还是市里分管科教文卫工作的副市长出的主意。”
“顾副市长吗?”赵二妹不由多看了女的一眼。
女的说:“我跟他同学,小学三年级同班的。晚上刚好在一块吃饭,听我们说打算买华天小区的房子,他马上就说你们可以去找找赵总,她在太阳岛疗养院疗养,人家挺好说话的。他说赵总金口只要稍开一条缝,那就等于你们夫妻俩多挣了几年的工资。跟老同学吃完饭,我们就直接坐车过来了。”
赵二妹说:“顾副市长上次来视察过华天小区,还建议市教育局在华天小区办一所明星小学。好吧,顾老大发话了,当然得给他一个面子。好吧,再优惠三个点。一共五个点,上次刁市长打电话来,也这么一个优惠价。”
男的女的连忙起身道谢后,两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赵二妹。赵二妹怔怔,好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便起身从自己房间拿出一张纸,跟刘卓青说:“卓青妹,麻烦你帮姐在纸上写一句话:五。”
“五?五什么呢?”
“一个字:五!金星说,要大写的数字。”
“写一个大写五就可以了?”
“写多少字还不就是优惠五个点吗?”
刘卓青哦了一声,接过男的递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伍”字。赵二妹从房里找出一个小盒扭开,再伸出一个手指蘸了点盒里的印泥,很慎重地在刘卓青写好的纸条上按下一个手印。按下手印后,她还认真审视了一下,看看是否按端正了。
男的女的刚刚出门去,刘卓青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想笑死我呀!大老板条子还是这么批的!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二妹姐比省长批条还、还潇洒一百倍,更别说跟邓局长比了。”
赵二妹也笑道:“怪不得我,我不识字,要怪也怪我爸我妈。以前我自己写一个数字,不是大写的我还会写几个,结果人家把一个‘2’改为一个‘3’,把‘3’改为‘5’。后来金星跟我出主意,那就写个大写数字吧。但我又不会写大字数字,只得找放心的人帮忙写上一个。”
刘卓青感叹道:“二妹姐,你都可以批条了。批条子,一流成功人士的一个重要标志哦。”
赵二妹说:“邓局长不也批过条?”
“她没这权力了。嗯,幸亏她没在这里。她亲眼看到你这老板气派,还容得下我刘卓青来当你的秘书?她一定会说,我当院长当局长都没劳驾过刘卓青同志代笔。看到你这样,她肯定不会高兴的。”
刘卓青的话还没说完,门又被敲响了。过去开门一看,便叫道:“邓局长,你回来了?”邓冬兰没回话,一拐一拐走进客厅。赵二妹见了,连忙起身上前扶着邓冬兰。刘卓青这时也扶着邓冬兰另一只胳膊。赵二妹关切地:“邓局长,你的大衣都弄脏了,是不是哪里滑了一跤?”
邓冬兰点了一下头,坐在沙发上也有点吃力,坐下后又用双手揉揉腰。刘卓青说:“我和二妹姐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这里住了。”
赵二妹说:“卓青妹说小别……”
刘卓青使劲瞪了赵二妹一眼,说:“什么小便?想小便你自己上洗手间去呀。邓局长回来住就好。”
“我当然要回来住!就是摔上十跤,摔断我的腰和我的腿,我都要回这来住!”邓冬兰猛地吼了一通。
看到邓冬兰这般不可名状的激动,刘卓青和赵二妹面面相觑。很快,刘卓青端来一杯水递给邓冬兰。邓冬兰喘着粗气,不想抬手接过杯子。刘卓青只好先把杯子放到她旁边的茶几上,跟赵二妹溜了一眼。赵二妹劝道:“喝点开水吧,热热身子。”她又怨了一句,“这个黄副局长怎么也不送送呢?”
邓冬兰闷闷地:“有什么好送的?”
刘卓青解释道:“二妹姐的意思是让黄副局长送一下,你回来也安全些。”
邓冬兰叹道:“怎么不安全呢?我们都到了让男人一百二十个放心的年纪了。女人到中年了,不比他们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有他更高的追求,所以都说中年男人有三大幸事!”
赵二妹问:“三大什么幸事?”
邓冬兰说:“升官,发财,死老婆!”
“死了老婆怎么能算好事?”赵二妹有些不解。
邓冬兰又冲出一句:“不死老婆,怎么去找嫩婆?男人都想找小三!”
刘卓青比赵二妹眼明心亮多了,她马上看出了邓冬兰一定跟她丈夫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便说:“你别想那么多。二妹姐,看看你的保健医生睡了没有。”
赵二妹反应过来:“对对对,我去叫柏子仁来帮邓局长看看,她懂推拿按摩。睡了我就叫她爬起来,也才十点多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