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丽芬从巴黎女人时装店出来,刚好跟从谷鸟时装店门出来的燕子撞了一个正面。燕子高兴叫道:“丽芬姐好!”廖丽芬看见是燕子,也立刻绽放出一张笑脸,爽爽嗯了一声,发现对方手臂还挽着一个纸袋子,便问:“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
燕子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跟廖丽芬展示了几下说:“逛了半天,就挑中这件。颜色怎么样?”
廖丽芬笑道:“粉红色,好看!你这年龄最适合穿亮色。别问大姐意见了,你的眼力厉害得很,连人都不会挑错,哪还会挑错一件衣服呢?”
燕子呵呵笑了,说:“太恭维小妹了吧。也对,不然丽芬姐也成不了我燕子的朋友。”
“说不过你。这衣服款式也不错,女人味挺足。我特别喜欢衣领上两个褶皱,好别致。我想,穿在你身上一定迷死男人。”
“迷死男人?只是被镜子中的自己给迷死了,我才掏钱的。丽芬姐你没挑中一件?”
“还是二十来岁就好啰,那时我也算一个衣架子。”
“这个年龄你也没一点发胖,腰还是少女腰。”
“远看是美景,近看想报警。都到吓走男人的年纪,听到好话也是自己安慰自己。逛了一个半小时,一整条街也没发现有衣服适合我穿,连内裤都没一件。”
燕子说:“衣服要试。有空吧,我再陪你逛逛看。”
廖丽芬说了一声好呀,挽起燕子的手一起往前面什么店子走了。看完几间店子后,廖丽芬试探着问燕子:“黄义国那‘副’字这次该会删掉了吧。”
燕子说:“我也不知道。下次我争取调到市委办公室当打字员,到时候我先把丽芬姐的名字打进红头文件里去,接着再打一个黄义国的名字。”
“那文件还不作废?组织上也太亏待人家黄义国了。他又跟我倒了一肚子苦水,什么有做事的命,没当官的运。前几天特意把他出差到海南岛买的珍珠发卡带过来送给我。你也收到他的礼物了吧?”
“从不瞒人家情我这人,瞧瞧,头上这珍珠发卡就是他送的。”
“还是你夹起好看些。他说,要是自己遇上贵人就好了。我也相信一点,贵人改运。”
“廖副市长不就是他的贵人?”
“还什么廖副市长?我叔叔早退了,人退茶凉,说话不如放屁响了。我叔叔这般说的。还得看卢副市长关不关心人家。那天我说,你黄义国只有沐浴到卢副市长的阳光,你才可能茁壮成长,说不定还能成为‘超级稻’。黄义国倒看得很透。你听他怎么说呢?他说,卢副市长的阳光都含在燕子嘴巴里。我还笑他,你干脆说燕子口腔中包罗万象,一张嘴就万紫千红了。”
“小学生就这般写作文!”
“这意思你还会听不出来?燕子你别还想着写小学生作文呀!”
燕子似乎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再怎么有机关的嘴巴,它也吐不出一个太阳来。”
廖丽芬嗔怪地:“你别谦虚好吧。有一个做官的表哥,表妹呼风唤雨也是正常的。爹亲娘亲不如表妹亲。这道理你可以不懂,但你表哥他懂。”
燕子说:“就是不知道表哥表妹怎么亲,我才匆匆忙忙找了一个修铁路的。这铁路呀,修得越远,修铁路的也离我越远,再修下去,他都要到月球见嫦娥去了。”
“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工程师。”
“还工程师?就是这顶头冠迷惑了我。现在,我也只能说说他,怎么你是一个铁路工程师,怎么就不是一个女人灵魂师与精神工程师呢?算了算了,不谈铁路的事。阳光雨露都还没想个明白。这天好像又要下雪了,没太阳冒出来。”
“多动动嘴,你表哥那多帮黄义国说几句话,这太阳二十四个小时都能照到他身上。他身上照到太阳,你心里也温暖。”
燕子哦了一声,又说:“我说话会有一点点用吗?”
“表哥眼里最美丽的女人就是表妹。表妹的话就是最高指示,表哥难道不抓落实?放心好了,政令会畅通的。”
“看来护士长也是一个官。”
“我算个什么官?”
“跟我表哥说话一样的口气,也是什么抓落实呀,政令畅通呀,就差要说‘回头看’。”
“凭我说这么几句臭话,也算一个官?靠说几句官腔也能说成一个官,我拿起市长报告每天背诵它五十篇,张口说官话,连梦话也打官腔,看看我能不能当个省长什么的。”
燕子笑了起来。
廖丽芬说道:“当然,帮黄义国说说话,起码他是决不会亏待你的。他这人看上去一个平常人,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能铭记人家的恩情。你看,当初我在理疗科只护理过他几次,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着我,请我吃饭,送我礼物。一只发卡是不很贵重,几十上百块钱吧,但千里送鸿毛的情义那就不是钱能买到的。我就是这样发现他属于一个好男人,平日也才这样啰啰嗦嗦跟你说他好。帮帮他,他不会让你燕子失望的。连一个护士都忘不了,他还会忘记你燕子的恩情?反正左看右看,我认定他就是一个好男人!这年头,好男人打灯笼也难找呀。你燕子也不要把人生看得太严肃,只要过得开心就好,反正哪一个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