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满接到左左的电话,说晚上请他吃饭,还交代他到什么店子几号包厢。走进好食上饭店的三号包厢时,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看手表,才五点三十。他嘘出一口气。自己心急了一些。左左说好六点钟准时到。但他早早出门了。出门前,他换上一件新衣服,又到洗漱间用水把头发抹了几下。他平常看不惯人家油光发亮的样子。但三天前他还是进发廊焗了一次油。焗油后,他发现镜子里面的人年轻多了。这时,服务小姐走进包厢问他需不需要先把菜点好,他迟疑片刻,说等人来齐了再说吧。他接到左左的电话,心情立刻美妙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就要见到左左所说的那个女人。天呀,还是新世界公司的老总!
但到了六点钟,只有左左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站起身,伸长脖子往门外望了望。
左左说:“就我一个人。”
刘二满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他跟左左说:“左左你放心吧,我完完全全想好了,决定再组建一个家。”
“谢谢您,我的表叔父!”
“自家人还说这客套话?要说谢,表叔父也该先谢你。”
“晚辈该做的。”
“也毕竟要操闲心吧。赵总她要晚一点来吗?那么大的公司,也够她忙的。”刘二满好像非常理解什么,但一双眼睛还是凝望着左左,他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左左挤出笑脸,说:“我婆婆她今天不来了。”
“临时有什么事?那没关系,改天见面也行。改哪一天好呢?”
“这……”左左沉吟片刻,说,“跟表叔父说实话,我婆婆脑子里的想法有点反复。对,我先说明一下,不是她对您表叔父有什么看法。对您的看法她没有。本来就不认识您。关键我婆婆的脑子里还没真拐过弯来,再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她怕人家说三道四的。我婆婆耳朵又薄又软,听点什么马上就会往心里去,还往脸上挂。”
“那你左左,还有你老公,得多跟她说说,开导开导。年轻人解放思想,就是要多动脑子,多动手把事业干好;我们这把年纪的人解放思想,就是一心一意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些。”
“说了,前天说了,昨天又说了。上个星期有两次是我单独说的。当面说,打电话也说。我好让她知道,我这个媳妇开明得很,也很孝道。”
“倒也是的,你这种好媳妇打灯笼也难找。”
“将心比心吧。只是这事还是急不得,得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今天我单独请您吃饭,想跟表叔父作个解释。好事得多磨磨,心急吃不下热豆腐。我婆婆算得上是天下最好的一个女人,这点您放心。不过她没最后下定决心前,我当媳妇的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办法。”
“也是的。只是……”
“不管这事怎么发展,最后得到一个什么结果,您都是我的表叔父。往后表叔父有困难,不管什么,我一定会管到底,我发财也好,当叫花子也好,都会孝敬您,会伺候好您的。有一个算命瞎子,他摸摸我的手掌说,你这人面相好,是个孝敬老人的好后代。我有点奇怪,他眼睛都不看见,怎么知道我面相好呢?原来这瞎子是一个大奇人,只要一摸哪个的手掌,就能说出人家的面相。我有这个与生俱来的秉性,也就一定会孝敬好表叔父的。”
“这、这让我怎么说话呢?”
“左左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刘二满对左左这番表白露出了几分陌生的目光。他想了想,说:“听懂了,我听懂了。这事恐怕没戏了吧,是没戏了。你左左也是为我好,想跟我找个好伴侣,免得我这个人老来孤独,无依无靠的。不是你要记住我什么,该我刘二满记住你的好。怪我没这好命,有一个好女人我也跟不上。”
“表叔父……”
“叫刘叔吧。你小时候就这么叫我。刘叔叫惯了。”
“不,您是我左左的表叔父。”
“左左,我本来就是你的刘叔。叫表叔父,我、我听得还是有点别扭。”
“表叔父,那天都认过您表叔父,这辈子左左决不会再改口。”
“有、有必要吗?还有吗?”刘二满仍在婉言谢绝。
左左也是主意已定,坚决地:“非常必要。跟表叔父把底交了,这辈子我必须称您为表叔父。否则左左也不好办事。左左还得在婆婆面前做一个好媳妇吧。表叔父,我这句话是从心里面掏出来的。”
刘二满终于醒悟过来:“我明白了,明白啦。你怕这事露了馅,惹来婆婆对你有不好的看法,怀疑你跟一个老男人合谋骗取她的感情。当然,她还会认为我们也合谋过她家的财产。”
左左说:“表叔父说对了,我当然怕我婆婆多心。她这个身份,她又有那么多财富,让她也比过去敏感上百倍了。钱多,心眼多。话又说回来,我完全出于一种真心实意来帮表叔父,同样也完全出于一种孝心来关怀我的婆婆。我可对天发誓,如果……”
“嘘!左左,你快别这样。”
“我最怕的还是怕表叔父您误解我一番好心。”
“怎么会呢?起码,之前你跟我没提过任何附带要求。我说过跟你婆婆成婚后要帮着你,说的也是一句大实话。毕竟那个时候,你也是我的儿媳妇,不管从刘叔角度,还是改成表叔父这个身份,我都理应帮你。帮衬媳妇不就是帮这个家吗?左左,你该这样理解的吧?”
左左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左左也这么想的。接下来,我还是一样需要您帮我。”
刘二满问:“我得继续扮演你表叔父?”
“不是扮演,就是表叔父。”
“这……”
左左从小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刘二满。刘二满有点困惑:“什么呢?”左左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打过一个电话给您,要了您身份证号码,就是想给您买上一份保险。六十周岁后,表叔父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养老金。当然,您别误会我的意思,决非左左要一次性买断自己的孝道。刚才已经说过,将来生活中您有什么困难,不管大还是小,左左我一定会鼎力照顾的。”
刘二满说:“这、这怎么行呢?”
左左说:“表叔父,这不是左左要堵您嘴巴。自从认您为表叔父,我一直想着该早点孝敬您。只是上班我够忙,跟您煮不上一餐饭,也难抽空跟您洗几件衣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买一份保险最好。”
“左左你这样做……”
“表叔父!”
“这……”
就在这时,左左的手机突然响了。先跟刘二满说了句“老公来电”,她才接听电话。听了一半,便惊喜叫道:“什么什么?薛金星你说清楚点!是真的吗?真的?你别被妈蒙了。啊,她老人家自己打电话给你的?就刚才吗?哎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挂断电话后,左左还在一个劲儿叫好。
刘二满问:“左左,什么事让你这般高兴?”
左左娇声嗲气地:“表叔父,是一件更让您高兴的事。”
“什么事?”刘二满不太愿意再去想什么。
左左高兴极了,但还是想吊起人家胃口:“您猜猜。猜不到?”
刘二满摇摇头。
“我正式告诉您,我婆婆刚刚打电话给她儿子,也就是打给我丈夫薛金星,婆婆说她已经想通了,想尽快见见您,也就是想见见我的表叔父!天呀,天大的好消息,比赚上一百万块钱还要高兴一万倍的喜讯!表叔父,记住,您就是我的表叔父!”
刘二满眨眼换了一个人一样,也十二分兴奋地:“这跟坐过山车一样。好好,表叔父我当定了。我跟左左你说过的话,全都算数!”
“那好!”左左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