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水平现身时，刘卓青被吓了一跳。几分钟前，她刚好坐进卡座，随手拿过一本杂志，看看花哨的封面，又漫不经心翻了起来。这时，一个穿着又长又笨太空服，把头缩进高领里的男人突然闪身进了卡座。
刘卓青呀了一声，连手中的杂志也掉到地上。
“大姐姐，小弟我呀。”孙水平连忙把头伸出来，还帮刘卓青捡起杂志。
刘卓青连拍着胸口，几分嗔怪：“吓死我了，幸亏没心脏病。怎么穿这衣服？”
“刚在路上买的。”
“路上还去买了衣服呢？颜色，还有款式，老款，不好看了。”
“没、没办法。”
“人家促销逼着你买吗？打三折人家也赚钱。还有，这衣服搭配的颜色太多。成年人衣服，不管男的还是女的，身上搭配的颜色都不要超过两种。这太空服，一种颜色即可，小弟穿灰色最理想，那更洒脱。我说，下次买衣服时还得请大姐姐当参谋长去，让我小弟也跟大姐姐一样Parisian。”
孙水平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意识到自己刚才差一点说漏了什么嘴。今天根据母亲的要求，他到中心公园跟一个姓范的小姐见面。孙水平的印象一点没记错，这二十年来，廖丽芬第一次接受了孙付云的建议。孙付云跟她说，如果不让儿子天马行空乱闯乱跑，这当妈的该亲自找一个媳妇来看管儿子。到了晚上，孙付云便把廖丽芬要亲自挑选儿媳妇的决定跟孙水平透了风，这让孙水平心花怒放了一个通宵。好不容易又熬过三四天，廖丽芬终于严肃认真地跟孙水平说：“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见一个女孩子！”孙水平故意问见女孩子有什么事。听完母亲的介绍后，孙水平说：“我不去。”廖丽芬说：“你想当和尚吗？这事必须听妈的。
别说你跟她不认识，可见面不就熟悉了？”孙水平说：“妈你要儿子跟你未来媳妇混熟，那你不用陪着我去。你站在旁边，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我当着自己老妈跟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话，一定会结结巴巴。看到我这副口才，人家这印象能好吗？恐怕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见最后一次面。”廖丽芬犹豫了很久，又怪怪打量了儿子几眼，才把见面地点告诉儿子，还把那个女的模样描述了一遍，并说人家姓范。接着，她对儿子做了一番“警示教育”。正是这样，孙水平才终于走出了家门。跟那个女孩见面后，只聊了十几分钟，他便说有什么要事要急着去办。他把事先买好的一份礼品塞给了女孩子，也就很顺利地跟她约好过两天再见面。接着，他跑到一家超市买了一件太空服换上。当然，他不敢跟刘卓青说自己怕有人盯梢才这般换装的。他只是说：
“这次出差感冒了，有点怕冷。”
刘卓青立刻关切地：“好些了吧？”
“没事。出了一身汗，好多了。”
“小弟，没想到你打字那么有天赋，才这么一段时间，进步多快呀，嗒嗒嗒，有时连我也跟不上你的速度。以后你出差，就可以上网跟我聊天。QQ聊天跟打电话还是有些不同，看上去打字，但那些字比说的话还鲜明一些。有些话还真不好讲。”
孙水平说：“有些句子发给你后，我马上有点紧张。”
“怎么了？”
“怕惹大姐姐不高兴。”
刘卓青的目光有些灼热起来。“大姐姐怎么会不高兴？你又不是一个早熟的小男孩，大姐姐也不是一个老得掉了牙的女人。这人面对面说话，有时候还言不由衷，说了半天话，也没把一个意思给表达清楚。还好，有QQ，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打，反正、反正也用不着怕脸红。又有视频，从屏幕上看到小弟，也好让大姐姐放下心来。大姐姐不怕小弟你长成了翅膀，但大姐姐还是怕看不见小弟。”
孙水平也没半点掩饰地：“我还是觉得上网不如见面。”
“能看见你，那当然比说上一千句话、打出一万个字还要好。哪怕见面时一句话都不说，我还是认为，见面比上网好。”刘卓青沉吟一下，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出差这些日子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比爬葡萄老藤的蜗牛还慢些。以前我从不喜欢串门，但这些天我差不多天天往人家房间跑。很空虚。聊完了还是很空虚。有时我想，怎么你不能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线呢？”
“二十四个小时？”
“别紧张，大姐姐决不会如此来折腾小弟。这只是大姐姐的一个美好愿望吧。你有正事要办，哪有太多闲时间上网陪大姐姐聊天呢？”
“一个人躲在房间也确实无聊。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还好，我在疗养院住一个大套房，一厅三室，另外有两个老同事住在一块。只是我有时一走神，又要招来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笑话。她们说我什么什么的，但我想的又不是她们说的什么什么。特别我那个二妹姐，我只要在自己的房间呆久了，那时正好起劲跟你QQ，她便来敲门了。没办法，我只得时不时去串门解解闷吧。”
孙水平吁道：“是啊，闷是最难受的！”
“以前我写东西，二十几个小时关在房里，三餐吃的都是方便面，那时候也没觉得一个人在房间里会闷得慌。现在一个人呆得稍久一点，啧，便有点烦。”
“我也差不多。”
“你怎么也差不多？小弟又没被关过在家里！”
孙水平噎了一下，嘿嘿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