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终于有机会点了点头,算作对燕羽猜中结局的鼓励,而燕羽则再次把不可思议的眼光投向了白娘子,巧的是,白娘子也正在看着燕羽,两个人第二次目光相接,同时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白娘子的笑容从容安稳,燕羽的笑容则多出了几分惊讶和尴尬。
我的城市在下雨,你却在远方守着一方天晴,一句矫揉造作的过渡句,霏霏阴雨的天空因为地点的转变收敛成岁月静好的晴朗,月老已经将之前看中的那家店铺盘了下来,工人们已经开始了对于店面的整修,月老站在店门口监工,她同样举着一把伞,只是并不像白娘子的那一把复古怀旧,也没有视若珍宝的收在怀中,伞就是伞,它的使命不是遮阳便是挡雨,月老的感情寄托不在伞上,所以便可以这样“不近人情”的想着,于是手里的遮阳伞也自然盛开在头顶,投射下一片阴凉。
不知是因为阳光恍惚了月老的视线,还是月老自己忽然泛滥了感时花溅泪的心思,眼前明明是有待完善的半成品出租店铺,可是月老却似乎在其中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声。
“这是咱们的第一家店铺,大家好好干,迟早有一天咱们会拥有自己的第一家分号,接着是十家,一百家,我要让咱们的月老茶铺坐落九州四海”这声音是月老自己的,月老自己听着,嘴角轻轻一笑,似乎是在感慨曾经的年少轻狂。
随着这声音的传来,眼前的一切开始虚化成一副古典的画卷,画面上是一家并不算豪华却意境十足的小茶铺,一颗大桂树伫立在茶铺的右边,枝叶伸展,将光影重叠的斑驳投射到茶铺的茅草顶上,幌子和门帘在随风招摇,呼唤着客人们入内。
“那到时候,我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吗”这个声音是阎王的,月老只闻其声,眉头便已经蹙起了伤心的结。
“天长地久有时尽,我们不求与天地相比,只求活着一日,便一日不分离”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话的并非阎王。
“若真是到了生离死别的一天,即便是转世轮回咱们也要在一起”这又是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声音听得出,茶铺内有四个人。
“话是这样说,只怕咱们之中会有两个人提前夫妻双飞,把我们两个给忘了”月老再一次开口,言语间是淡淡的打趣。
“未央,你又来了,总是拿我们打趣,你别躲,今天我一定不饶了你”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便是两个女声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追赶声,似乎还有两个男孩子的劝和声。
这段对话对于月老而言是尘封在心底的一汪陈酿,浅饮辙醉,所以此时月老的脸上皴起两个浅笑的梨涡,如同涟漪一样,经久不散。
店内的嬉笑声随着两个女孩子的打闹追逐向着门口这边靠过来,隔着门帘,月老看见了自己还是未央的时候,穿在身上的那一件鲛绡留仙裙,随着自己的脚步动如流水,渐渐地即将跑出门口,而就在门帘被撩起来的时候,回忆也开始枯萎,刚才眼前的画卷逐渐收拢,店内的一切人连同他们的音容笑貌一并收进了回忆之中。
眼前的一切终于还是回到了现实,月老抱在胸前的手臂不自觉得收紧了一下,似乎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但也在同时,月老手上的那一枚红色戒指发出了圈圈的红光,月老知道,这是刚才回忆中的那个人在叫自己了,于是,她收拾好徘徊在眼底心头的情绪,戴上墨镜,风情妩媚的举着伞朝着西边走去,留下一路的高跟鞋声。
月老这边一个转场,回到还在下雨的咖啡店里面,子衿、燕羽和白娘子三个人已经坐在了一起,位置是在咖啡店的一个角落,这里紧靠着窗户,背后便是墙,远离热闹却又能将一切尽收眼底,难得的闹中取静,这是燕羽选的位置,她按照白娘子在戏文和电视剧中的性格推算,白娘子应该也不是一个愿意置身于纷扰中的人。
“白姑娘,不好意思,既然刚才那个人不是你要找的,那我就不能给你们上一样的饮料了,免得牵错了缘分,这红茶是我自己带来的,白姑娘先将就喝吧”
子衿将一杯红茶送到了白娘子的面前,热气翩跹出篆文一样的舞蹈,揉碎在空气中。
白娘子端然一笑:“子衿公子言重了,这家店里的规矩我知道,素贞自当遵守”
燕羽却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向前探了一下头:“白姐姐,雷峰塔倒了以后,你就一直在这等许仙啊”
虽然燕羽知道,按照岁数,她管白素贞叫一声太奶奶都有些不够敬老尊贤,但面对年龄感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十岁的白素贞,燕羽还是愿意称呼她一声姐姐,没有女人愿意用一个老古董的辈分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是女人的通病,燕羽还是明白这一点的。
白娘子也并没有在论资排辈的问题上纠结什么:“我和他上一世的缘分未了,所以进塔之前我与他约定,不管历经人间千年百年,只要下雨,便到这家店里等待对方”
燕羽联想到了白娘子口中的那一幅夫妻泪别的画面,却也第一次从白娘子的话中听出了更多的信息:“这家店你们那个年代就有了吗?”
白娘子削葱手指在红茶的杯子上轻轻转动了一下:“是啊,不过那时候这还只是一家简单的茶馆,每次下雨,我们都会拿上他送我的这把伞,一起到这里来喝一壶龙井。
子衿接上了白娘子的话:“所以龙井茶和纸伞就是就是你们重逢时候的暗语“
白娘子眼神看向子衿,似乎其中带有另一层深意:“子衿公子果然聪明,难怪能得到月老赏识“白娘子的目光接着看向燕羽,”燕羽妹妹也….“
子衿没有让白素贞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茶要凉了,白姑娘快些喝吧”
白娘子在子衿看似平静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连同红茶一起咽了下去,燕羽则因为白娘子没有说完的话来了好奇。
“白姐姐,我怎么了?”
白娘子见到燕羽追问,和子衿一个眼神交流,正拿不定主意是该就坡下驴扯一个谎,还是该编撰一套岔开话题的言辞,这时候一个女顾客的招呼声化解了尴尬。女顾客画“您好,老板在吗?”
“这儿呢这儿呢,来了”燕羽一直不能够一心二用,所以原本等待白娘子回答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女顾客的身上,直到起身走出几步之后,燕羽才回过头来:“白姐姐,你们先聊着,我招呼完客人再过来,关于你和许仙的故事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问呢,等着我啊”燕羽说完,掂着步子跑到了柜台,笑意盈盈的拿出了饮料单为客人介绍起来。燕羽的智商上辈子大概是个女司机,一旦跑偏就义无反顾地回不来了,所以,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燕羽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心心念念的期待着白娘子把没说完的那句话说完。
白娘子看着燕羽在一边招呼客人,又看了看并没有多少表情的子衿,啜了一口茶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瞒着她?”
“为了所有人”子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