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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乡土中的童年(4)

吴森茂把俩孩子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樱子的出身来历找个说词,不然没法交代。吴森茂家里有几口人,都是谁,街坊邻居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整个鞋料街,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里冷不丁多出个孩子来,没个合理的说法,是糊弄不过去的!为此,吴森茂和李爱媛简直是绞尽了脑汁儿!说是自己生的,肯定没人信;说是捡的,也有些勉强:哪儿捡的,啥时捡的?大活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也不问问谁家丢的,就这么私密下啦?说要的,更说不清。要谁的?总得有个主吧。可上哪儿找这个给家子去呀?自打樱子来家,吴森茂两口就做下了这么块心病。这个病不除,就别打算往回接孩子。柏岁和樱子之所以能在乡下呆这么久,除了他们自己不愿回来,姥爷和姥娘不放,还有一个重要缘由,就是吴森茂夫妇没为樱子的身世编好说词。现在时局变了,吴森茂两口倒也不必再担心暴露女儿的秘密。狂热的民族复仇之风,已经过去了,而今没人再找日本人的麻烦,更不会因为救下个日本孩子而被打成汉奸。李志忠见马广志对樱子感兴趣就发毛,纯属多余。

尽管如此,吴森茂夫妇还是决定,暂时不把樱子的真实身份说出去。这样,至少对樱子本人有好处,免得外人说闲话,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不良影响。至于樱子的日本妈,吴森茂两口子认定,她是不会来认亲了,万一来了,到时再说明真相也不迟。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为樱子的到来,准备好应对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办法终于叫李爱媛想出来了。她不是有个大姐嘛,远嫁黑龙江北,前些年死了,姐夫是铁路工人,已经续弦,这门亲戚算是断了。这些情况,还是光复那年,她从来家的二姐嘴里听来的。至于大姐有没有孩子,她根本不知道。干脆,就把樱子栽在大姐头上,说她是大姐身后留下的,因年龄小,怕受后妈的气,她爸就把她送这儿来了。吴家呢,又因孩子多,李爱媛伺候不了,就又托付给姥姥家了,柏岁到姥姥家住,就是为了陪他的小表妹。这样,接回来上学,也就顺理成章了。这套说词,可费了吴森茂和李爱媛不少心血。主意虽是李爱媛首先提出来的,但一开始说的可是漏洞百出,是吴森茂反复核对,李爱媛和他几经修补,才编排成这个样子。

虽然还不是尽善尽美,但大体上还算说得过去,于是李爱媛便开始找机会,四处放风,跟人讲她苦命的小外甥女儿,苦得呀,跟《小白菜地里黄》里唱的一样。说到动情处,李爱媛每每要掉几滴眼泪。说她这全都是装的,也有点儿屈枉人。樱子确实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被抛弃,想到这里,难免叫李爱媛伤心落泪,但这是李爱媛心中的真实樱子,而不是她嘴上的小外甥女儿。不过,邻居们还是叫她感动了,大家都说他们两口子心眼儿好,做了一件积德的事。这也是实情,因为外甥女虽然是假的,但救人却是真的。李爱媛还要大家替他们保密,别说漏了嘴,免得孩子知道了自己身世伤心,人们也都信誓旦旦地向她做了保证。

现在,吴森茂真的把樱子领回家了,街坊邻居少不得要来看看这个苦命的“小白菜儿”,背地里跟李爱媛说些关切爱怜的话,李爱媛应对得也很得体。

这件事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但是上学的事怎么办?柏岁今年满七周岁,非上学不可,否则就晚了。可樱子才五岁,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在乡下,俩人一块上,那是瞎凑合,学好学坏,跟得上,跟不上,无所谓。现在叫他俩一块上,能行吗?

正规学校,谁跟不上,是要留级的!可不一块儿上,樱子不干不说,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谁看哪?一个四岁多的槐寿已经叫李爱媛手忙脚乱了,再来一个五岁的,她看得过来嘛?别的事还干不干?

“看来,只能把樱子交给柏岁,”吴森茂发话了,“叫她跟柏岁一块儿上学去,她听柏岁的;叫柏岁归拢她,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就是她现在上学早了点儿,她还小。我看,小就小点儿吧,跟不上,就留级,先混一年再说。”

这事定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小孩子上学报名,要户口。樱子这户口可怎么上啊?日本这个茬,自然不能说,可说是外甥女,又没有齐齐哈尔那边的必要手续,是寄住,还是过继,本来就是没影的事,是瞎编的,怎么说得清?说是自己的孩子吧,又对不上茬口,吴家就四个孩子,李爱媛更没生过“双棒儿”,哪儿跑出来个和他家老四一般大的“二丫头”?这可难坏了吴森茂两口!没办法,“得病乱投医”吧——找韩镇山去!这也是李爱媛的主意,韩镇山是这一带的巡警,上户口的事,他正管,叫他想办法。他要是没辙,这事还真就不好办了!

转天,吴森茂去找韩镇山。为了说话方便,他连人家的干儿子松年也没带,一进韩家大门,问候过大哥大嫂后,就开门见山,一五一十地将樱子的事情和盘托出,请他帮忙,看能不能给她上上户口。

韩镇山两口还是老样子,干净利落,精神头十足。虽说他在日伪时期干过事,但没什么劣迹,口碑不错,所以民国政府还是留用了他。这两位孤老对孩子的事特别上心,一听樱子的遭遇,眼圈都红了。他们对吴森茂两口的所作所为,也十分理解和赞许,所以,韩镇山痛快地答应帮忙。吴森茂也不多耽搁,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就回来了。两天后,韩镇山来到吴家,交给吴森茂一张卡片,那上面写明,吴樱子是吴森茂的“次女”。太好啦,樱子堂而皇之地成了吴家的一员!不过,韩镇山走后,吴森茂两口仔细一琢磨,觉得还是有点儿不对劲。这明显是“两张皮——整不到一块儿”啊!户口上,吴樱子是吴森茂的“次女”。啥叫“次女”?

第二个女儿呗!亲生的?没错!“次女”,就是自己亲生的二女儿,只有这一讲,没别的解释!可李爱媛对外边又是怎么说的呀?什么“可怜的姐姐”,什么“小白菜儿”,什么“后娘”……还哭天抹泪儿,像真的似的!忽悠得个个同情,人人相信。这下可好,和户口两叉,对不上了,咋办吧?现在是真没办法了:户口,户口不能改;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现在再补办过继或领养手续,恐怕也不现实。俗话说:“两姨亲,不算亲,死了姨娘断了亲。”大姐李淑媛早夭,吴森茂两口压根儿没见过这位大姐夫,你去找他,人家认不认你都很难说,更何况叫人家“顶缸”,认下人家根本就没有的“女儿”,还要办什么过继手续,这不是胡思乱想吗?

门儿都没有!老话说得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假的,再怎么精心编排,也编不圆。李爱媛关于樱子身世的说词,和户口本对不上,这个大窟窿,无论如何也堵不上。怎么办?干脆,堵不上就不堵,两层皮就叫它两层皮,糊弄一天算一天,糊弄不过去再说!然而,这毕竟是吴森茂两口子的一块心病,是他们心里的一个解不开、又早晚得解的大疙瘩。

还有一个大窟窿,也没法堵,那就是樱子的年龄。户口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吴樱子,吴森茂之次女,六岁,但是,翻开下一页,赫然在目的又是:吴槐寿,吴森茂之三子,六岁。次女和三子都六岁,这只能理解为双胞胎。可双胞胎为什么不一块上户口,中间要相隔五六年?这个问题,对邻居们来说不难理解——樱子是吴家领养的,和人家的小儿子同龄,纯属巧合。可是,对派出所怎么说,查户口查出来怎么办?果真如此,那是非露馅儿不可!其实,吴森茂和李爱媛这是庸人自扰,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吃官饭的,谁吃饱了撑的,管他家这些闲事儿?

新学期开学,吴柏岁和吴樱子一起报名,一块儿上了小学一年级,进了一个班,同坐一张课桌。两个人,上学手拉手走,下学手拉手回,形同一人形影不离。

上课,柏岁认真听讲,樱子在下边玩。回家,柏岁做作业,樱子照抄。考试的时候,柏岁充当老师,帮樱子临阵磨枪;樱子闹个不快也光——勉强及格。期末考试,柏岁和在乡下一样,照例全班第一,樱子却再也进不了前八名,因为现在不是十来个人,而是四十多。人多了,名次靠后,情有可原。四十几人,樱子考三十九名,就算不错!别忘了,她实岁才刚五岁。在吴森茂和李爱媛的眼里,樱子的第三十九名,比柏岁的第一名,要金贵得多!她没降级,这就已经让吴森茂和李爱媛喜出望外了,她若是降级,那可咋办?不论上学、下学,还是在校、在家,麻烦都少不了,能让她和柏岁在一起,他们省多少事!所以,柏岁考第一得的奖品:铁铅笔盒、铅笔、各种本子,得尽着樱子先挑,她挑剩下才是柏岁的。

放暑假了,吴森茂遵守诺言,送柏岁和樱子下乡了。乡下,一切如故:他们走时的两只半大猪,已经长成了大猪,而且又添了两只小猪;鸡,好一大群,仍然不要公鸡;四只大鹅也在,还认识他俩;园子里的姑娘儿、黑天天、酸娘娘,也都给他们留着呐;姥爷又给他们种了香瓜和甜秆——听说他们来了,那些小舅小姨们蜂拥而至。柏岁和樱子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礼物,有铅笔、橡皮,本子;有弹球、画片、烟盒;有糖果等零食……他们则带柏岁和樱子满世界玩,除了过去常去的东大泡子、西大甸子、南河沟子……又多了一个大井子火车站。他们成群结队走腰道儿,穿高粱地,钻玉米地,找乌米,撅公玉米秆,跑八里地上车站,逛完站前大街,看够火车,再原路回来。放假一个月,柏岁和樱子在乡下疯了三十天,开学前,李志忠把他俩送回沈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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