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真走后,首座禅室又恢复了安静。
门外放置在石板上的菜汤泛着热气,这时从禅室推门而出一位年迈僧人。
只见僧人身着黄色僧袍,僧袍外罩着红褐色的袈裟,胸前挂着串指节大小的菩提珠,借着月光可见僧人脸上遍布皱纹,双眉雪白如霜,正是至真口中的师祖,达摩堂首座枯嗔禅师。
枯嗔禅师踏出房门,弯腰拿起放在石板上的吃食,没有走进禅室,望着远处那茂密竹林。
片刻,枯嗔禅师对着那片黑暗竹林,轻声道:“善恶因果,皆是虚妄,既然来了,又何故隐藏。”
忽然间,似有秋风浮动,菩提经殿旁有个黑影闪动,片刻,在隐藏在月光之下的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明显,只见他身着青衣,左臂衣袖随着微风摆动,脚步亦步亦趋显得很沉重。
这人正是嵩山断崖上的青衣男子,枯嗔禅师的二弟子,少林法号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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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真从小竹林中穿梭,走到达摩堂前院,没有回到自己的禅室,从寺院门走了出去,不知要往何处。
夜晚的少林寺甚少有人走动,大多数僧人都在各寺院经堂修习禅机。
达摩堂与禅宗院毗邻,两寺院在很早以前开辟了很多通道,如何进入禅宗院不被戒律堂的护寺僧人发现,对至真来说驾轻就熟。
黑夜中,一个小身影快步穿梭在隐蔽的小路。
大约三刻钟,至真的身影停留在一座建筑前。
身影稍作停留,他便绕过建筑前面几座巨大的石碑,向后面走去,看到一个虚掩的小门,闪身而入。
至真进门,建筑内漆黑一片,还没等适应,突然间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走。
黑暗中,那个人拽着至真穿过阁楼内几个巨大的柱子,走了大约十余步总算停了下来。
啪,火折子的声响,微弱的烛光将眼前方寸地带照的通明。
至真揉了揉微痛的肩膀,小声道:“师叔,您就不能小点力气吗,胳膊都快被您给拽断了。”
借着烛光才看清那人的面孔,只见此人年纪与恒色相仿,穿着一身黄色的僧袍,身形胖的像颗肉球,尤其硕大的肚子,好像要将僧袍撑开。
胖和尚一把扯过至真手中的布袋,就像孩童抢夺心爱之物,满脸的油汗加上那滑稽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胖和尚的手伸进布袋里,翻出一个杂面馒头,放在鼻子旁深深嗅了嗅,说道:“臭小子,你师叔我都饿了一天了,怎么现在才来。”
眼前这位胖和尚法号恒原,是伏虎堂首座枯相禅师的二弟子。
三年前至真在少室山采药被一只野熊袭击,差点断送小命,幸好被进山的恒原发现,将他救了下来。
后来不知恒原犯了什么罪过,被罚看守此地。
这个阁楼位于禅宗院,据传里面内藏少林寺千年积攒的佛家经典,有众多武学心法。被称为少林寺佛家禁地藏经阁。
藏经阁是少林寺的命脉所在,进入此地的钥匙也被视为少林寺各代方丈的信物。
恒原虽是被罚看守藏经阁,但未必没有枯荣禅师想要将其定为下一代少林方丈的想法。
原本最有希望继承枯荣禅师衣钵的便是达摩堂的两位弟子,不过恒色和恒志皆因抵挡不住红尘的牵绊,一个修为被毁,一个叛离寺院。更是加剧达摩堂的没落。
因此五大寺院二代弟子中,恒原的禅宗修为和武学修为成了全寺的佼佼者。不过恒原有个致命的缺点,不修边幅。
佛家修习讲究五蕴皆空,六根清净,可这恒原唯独喜爱荤腥,经常偷偷溜到后山寻些野味,要不然也不能顺带救了小至真。
就这一个毛病怎么也改不掉,看他那有如肉球的身形,就能想象到多能吃了。
恒原犯戒的习性让他的师父枯相禅师很是头痛,原本他这个徒弟是最有希望继承少林大统的,皆因贪嘴,总是被戒律堂惩戒,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味的包庇更是会受到谴责。
至真与恒原认识三年,恒原也被罚在藏经阁三年,这段时间,为了填饱恒原肚子,至真总是会偷偷溜来送些吃食,要不然寺中规定每一日餐,真的会把贪吃的恒原逼疯,甚至会逃离藏经阁。
恒原庞大的身躯坐在木凳上,嘎吱嘎吱直响,正摇头晃脑的吃着手中馒头。
“臭小子,没想到你真有一手,这杂面馒头都能做出肉味儿。”
听罢此话,至真甚是无语。
哪还有人会在馒头中品出肉味儿,那该有多馋肉啊。
“师叔,你慢着吃,小心噎到,布袋里还有一个。”
恒原嘿嘿一笑,“你懂什么,狼吞虎咽才有吃肉的感觉。”
话音刚落,胖和尚脸色变得涨红,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抓着脖子直晃头。
“妈呀,还真噎到了。”至真一见,赶忙拿起放在脚边的水壶,伸手掰开恒原的嘴,将水往他嘴里灌。
“噗”一声,一股水雾喷至真满脸。
“咳....咳......咳咳”恒原咳嗽道:“奶奶的,老子吃个馒头还能噎住,都怪臭小子你咒我。”抬头看见至真的狼狈样,哈哈大笑,“这下遭报应了吧。”
至真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无辜道:“师叔,弟子明明告诉您慢些吃。”
“谁叫你今天来那么晚,前些天随你那木头师父下山,可是苦了贫僧,天天一碗稀粥果腹,气的老子都要出阁寻吃食了。”
至真一惊,赶忙道:“师叔千万不要再私自出阁,要不然这辈子就得被关在此地了。”
原来自从恒原被关在藏经阁后,总是想要逃走,却次次被他师父所抓,甚至不惜出动十八铜人阵将其毒打,更是央求方丈枯荣禅师增加惩罚他的时间,三年变成了六年,甚至加到了十年。
要不是都因为贪嘴,他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
恒原脸上没了刚才的嚣张,落寞道:“你师叔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何尝不知师父和方丈师叔的苦心,但就这贪嘴一关,怎的也是控制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