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片深渊的漆黑,福临瞪着这么一双眼珠子,直直的看着璧婳。那种眼神中隐晦的颜色和忍耐,璧婳看得心里头越发的得意。却不知道,福临这么看着自己,面上无他。心里头个小妖精!看你得意,等后面了,有你求饶的。
璧婳看着福临那赤裸裸的眼神,侧过脸,把面上的窘态遮掩住。
次日,恭送了福临走。璧婳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配合着柳月等穿上衣物。看着一身的华贵,柳仪笑着嘴都要咧开的道“主子今儿个,可是仙女似的。奴才双眼,都挪不开了。”
知道璧婳不爱那些肤浅浮夸的话,但还是忍不住的夸赞,但还好说的话也有了分寸。果然,璧婳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那铜镜,并低头左右看了一下,嘴上勾着一丝浅笑“你啊,哪天不是这么说的?”
对于璧婳的不相信,柳仪有些泄气,不过说得多了,的确就不新鲜了。可这次,是皇上特意让人制作的,要显出璧婳的华贵还有气质,自然比着平日要出挑许多。柳月看着柳仪这般,再看璧婳眼里含着笑,便跟道“你这妮子,平日就爱说这些。不过啊,今日看着主子明艳照人,的确让人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点了点柳仪的额头,璧婳挑着眉道“你这坏妮子,昨儿给了柳月什么好处?竟然合着你一块,一个劲的往我这说好话,塞蜜糖的。才这点子熏醉的话,可倒不了你主子。”
“哪里啊。”柳仪蹙着鼻尖,瞪了柳月一眼道“是主子果真好看得紧,怎么就说是奴才的不好,居心不良似的。这不公平!”柳月登时给了个白眼,璧婳看着两人的主动,没说什么的出了屏风去。柳仪看着璧婳走了,和柳月一个对视,眼里满是晶亮的笑意,跟着璧婳到梳妆台去。
柳月摇了摇头,让人一起把璧婳的衣物收了起来。柳仪跟着,帮璧婳梳妆。璧婳对着梳妆镜,把妆奁里的玉簪子拿了出来,柳仪接着钗在了发间。扎着旗头的发丝间,柳仪戴上了大朵娇艳的山茶花。依旧的戴上了花钿,还有那支有佛珠的木簪子。一身的更多的华贵,还有自身的清淡。
抚了抚衣袖,璧婳抿唇。唇上的口红,晕得又红又艳,就是妆容,都要浓重许多。越是郑重而娇艳的妆扮,眉间的清冷孤傲就越发的明显。而后师嬷嬷恭送着璧婳,而柳仪和柳月跟着璧婳,等到了慈宁宫,门口的奴才唤道“元贵妃娘娘到。”
璧婳挺直了腰杆,好似平日一般,一脸的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步走了进去。而底下的手自然垂直而紧握着,直到进了去,才松开了下意识抿紧的嘴唇和双手,躬身行礼道“奴才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金安。”
布木布泰这么大量了璧婳一眼,轻轻地恩了一声。寡淡的姿态,表明了所以。一边的恭靖妃见此,脸上顿时全是笑。挑着眉毛,得意的挪了挪身子,勾着嘴角双眼向下的蔑视着。只是璧婳也没有老老实实的低身,只当布木布泰是应了自己的谢了礼。布木布泰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却没有做什么的为难,语气好似一汪平静的湖水一般,不起一点的涟漪“既然都来了,且都坐下吧。”
走到了靠前的座位,其实还是和以前差不多,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璧婳的穿着,恭靖妃还是有些不服气,眼里更是闪着一丝不喜。而悼妃看着璧婳,对着布木布泰道“瞧贵妃娘娘如此好面色,看来皇上,也算是会疼人了。如此说来,阿巴嘎额吉(姑姑)也总算能放心了。”
对于旁人,布木布泰是不爱搭理。只是悼妃这么一说,布木布泰却是装模作样的叹着气,很是伤神无奈的道“都说女大不中留,可哀家看啊,男儿都是一个样的。有了美人,就不愿理会糟老太婆咯!”
一边说着,还很有模样的一边摇头晃脑。这么一张慈悲的老妇女,摆着这么慈祥甚至和蔼的样子和语气说话,又有谁能相信,这是历经了明末清初,甚至可以说是鼎立在前朝的皇太后呢?每个人都是戏子,不过是看,戏的是什么,谱的事什么,唱的是什么罢了。
悼妃偷偷乐着笑,望着布木布泰,好似女儿对着老母亲一样的亲和自在“阿巴嘎额吉怎么能这么说呢?皇上晓得心疼人了,这才是懂事,晓得您为母亲的一片真心和不容易。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消半刻,定然就会把你哄得言笑开怀的。”
“也就你晓得疼老太婆,还会让哀家欢喜,他又哪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自个清楚。不过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臭小子,哀家人老珠黄,哪会愿意呆多一会,且不要说什么哄了。不要我头疼就是了,你就不用一个劲的替他说好话了。”布木布泰摇着头,直接否认了悼妃对皇上的好话。布木布泰更是一个劲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对皇上的淘汰和对悼妃的喜爱。
只是这么说着皇上的眼皮浅,倒是显得璧婳这个贵妃只是以色待人,终究是个下等的狐媚子似的。恭靖妃听着,更是高兴的眯着双大眼,更显得艳丽无双。
虽然知道皇太后不喜欢自己,可是这么一说,璧婳还是显得心里头有些不好受。面上却是撑着依旧的样子,又是暗自庆幸,到底不是明朝。就算是明朝要灭亡了,但嫔妃请安的规矩就许多,大清到底是蒙古做主。加上皇上不仅要这些,皇太后也不怎么愿意看到蒙妃以外的女人,也算是落得干净了。
对面的悼妃抚慰着布木布泰骄傲的心,期间更是带着善意的眼神对视着璧婳。丝毫没有之前是她挑起话来,惹得璧婳隐形被骂的印象,这等心胸,璧婳看着,却只得连着面上都是冷笑。
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有了不得心胸和计量的女人,再加上璧婳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眼,进宫前就想好了。原来自家府中,过得有多如意,那么进宫的生活就有多么的失望和腌臜。所以,璧婳有时候,不觉得自己就是要做一个形色不露,遇见谁都要笑脸相迎,甚至还是一副很友好的样子,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而璧婳觉得,自己就是一般的人。唯一不一般的,是自己有幸得了皇上的宠爱罢了。
因此,除了皇上的宠爱,璧婳对于其他的,都学会着尽量的平静心情。但并不代表着,就要万般的忍让了。何况,这一老一少,甚至把皇上都除外的样子。话里话外,把自己说的体无完肤。她就是一个狐媚子,只有颜色的下贱女。而皇上年轻,眼皮子浅,就被居心不良的自己给迷惑了。甚至如今都不来慈宁宫,这都是她哆嗦的缘故。
璧婳冷笑,若是她有那闲心去哆嗦,皇上愿意听的话。就不是不来慈宁宫那么简单了,这个死老太婆!璧婳不由得想到皇上好几次被气炸了,跑来翊坤宫连蹦带跳的样子,亏得自己还在其中劝着皇上息气宁人。自己真是,太傻了。
可不管璧婳心里头怎么想,反正别人看来,就知道了。皇上的生母和青梅竹马,对如今的宠妃,是怎么样的?可晓得,这是多么的不平衡和可能了。
皇太后对于皇上而言,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皇上也不敢反驳。就算是今时今日,真把皇太后弄急了,该做什么,皇上还是要乖乖听话,不得怨言。更何况还有最有情分的青梅竹马,一个娇娇媚媚的哭声,就是璧婳怎么猛吹枕头风,只怕也是受不住的。
璧婳的明显下风,嫔妃看着颜色各异。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的,毕竟自己不得宠。而得宠的倒霉,纯粹的一种心理表现,就可晓得了。
璧婳起身,柳月帮着披上了鹤氅,系着带的时候。后面带着一股清香,声色婉转,带着一丝的柔情道“皇太后心性直,说话不中听了,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皇太后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个贵妃罢了。你说的,我自然晓得。”嘴上带着冷笑,淡淡的道。悼妃听此笑着,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斜了眼,看着璧婳道“可不要说我多嘴。只是皇太后一个老人家,一个人总是寂寞。听说贵妃娘娘原来还是有走动的,只是如今,看来许多事都是光听不行,还是要眼实为鉴。”
看着悼妃神色和眉间,还有斜眼看人的姿态,那自然间的高傲,就是再怎么轻柔的语气和面色,都抹不掉的。还有语气中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璧婳也没有遮掩眸中的冰冷,看着悼妃眉色间的柔弱,还有嘴角轻拉的笑意道“听闻悼妃身子很差,整个太医院还有御医守着才行的人,怎么还有心思,来听别人的碎事?”
“站门口这不动,做什么呢?”璧婳看着悼妃嘴角的笑,带着几分牵强,更是有些僵硬。心里有些冒火的感觉,扭头只见福临就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今早走前那灿烂的笑容,好似把人的心都给照亮般。相对的,自己的心里却是一抖,感觉这个场景,对自己有些不妙。不过,璧婳面上及时做着反映的笑着,好似私下两人见面的那样。低身行礼道“皇上金安。这下子见着悼妃,趁着得空,就聊了几句。”
福临双眸看着两人,细细的看了悼妃的面色,再看了璧婳的脸,最后看着悼妃问道“怎么,最近身子可好些?”
悼妃面色带着好似冬日太阳一般能融化人的标准笑容,几分羞涩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