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休呢,门咚咚咚被敲响,我拉开一看,是老妈。她一进来就暴跳如雷,那大嗓门把人耳膜都震破了。没法活了,我为她洗衣做饭带孩子,哪样做得对不起她?现在让我滚!
一听就是跟弟媳干仗了。我说,妈,淡定!咱坐下慢慢说。
她容不下我!一天到晚找茬。不是你弟催命一样让我来,我能受这罪吗?这窝囊废,真是白供他上学了,他老婆这样欺负人,他都不管。
到底为了什么?
小祖宗跟一群孩子在院里玩,那些大孩子把鞭炮塞进烟盒点燃丢在地上,他去捡,结果炸得满脸开花,她怨我没有看好。他都六岁了,我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今天为了什么?我冷静地问。
小祖宗放暑假了,不需要接送,嫌我吃闲饭了呗。这才刚放一天假,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她就轰我走。她以为我愿意跟她住啊?大吊扇对着床一夜吹到亮,我气管炎又关节炎,见不得风,缩到床沿睡不安稳。就那么大一张床,三个人挤在一起,大热的天,她四肢叉开霸去大半张床,恨不能把我挤到地上去。我呆她家憋屈了,她还轰我。
妈。你现在什么也不想,安心在我这儿住下。我安慰道。
我要回去,老家土坯房比城里凉快多了,我一人住三间房,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妈说风就是雨,跳起来就要走。
我和女儿一起抱住她。女儿劝道,外婆,你住我们家吧。
我也劝,外面太阳这么毒,大中午的,你去哪儿呀?要走也不急这一会儿。
妈更暴躁,小祖宗还不知在哪儿呢。我跟他妈干仗,他在一边哭,他妈干完疯子一样往外冲,不知死哪儿去了。他哭着嚎着不让我走,我气得一刻也不想呆在他家,拦辆车来这儿了。
我立马给弟媳打电话,不接。给她妈打,还是没人接。我说,别管了,那是她的家她的儿子,她出去一会儿自己会回去的。
我心里埋怨起老妈来,四个儿媳,她没一个处得来的。个个都干过仗,个个都看不顺眼。就算一个两个心眼不好,总不能四个都不好吧,这只能说明她自身有问题。为人那么强势,总想别人都听她的。儿子不是皇帝,怎么可能让儿媳拿她当皇太后!
作为老人,她斤斤计较,没有包容之心,总在别人身上挑毛病,家庭怎能和谐。要想儿媳把她当长辈尊敬,她必得把儿媳当亲闺女待。不能事事都替她们做了,过后邀功还抱怨,仿佛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她某些方面狭隘得让人头大。同样是买衣服,我买的地摊货她穿在身上当名牌到处显摆,儿媳买的她不穿也就罢了,还挑出一身毛病,长了短了肥了瘦了,就没合身的时候。有这种厚此薄彼的心理,婆媳关系能相谐吗?
骨子里她是偏着儿子媳妇的,钱财方面,她恨不能把女儿当扶贫办,金山银山全给他们。在儿子家她奴仆一样勤扒苦做没日没夜,女儿家她当养精蓄锐的加油站。每次来我家都要昏睡两天才有点精气神。瞧儿子儿媳把她累成什么样了。
老妈的时间表制定得很严格,每次来我家决不超过二十天,从进门那一刻起,她就在倒计时。我是好气又好笑,没人嫌弃,她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多双筷子而已,吃不穷我们。老公不是那种爱财如命的人,住再久都不会轰她走。
然而老妈不是这样想。老公寡言少语,木讷老实,为人真诚,不像姐夫那样嘴上抹了蜜,左一声妈右一声妈地喊,于是说老公不待见她,连声妈都不喊。所以每天晚上老公一回来,她立马进客卧睡觉。
只想让她享享清福,我洗衣做饭全不让她插手,电视调在戏曲频道老公和女儿谁都别想看。大鱼大肉伺候着,每次她是骨感进来,丰满出去。滋养得壮壮实实。
很多时候我劝道,妈,你别回老家了,每次都是病成皮包骨来城里,让我中药西药忙活半天。你这身子自己也爱惜点。
妈嘴硬得很,我哪有!在老家我生活不差,左邻右舍菜吃不完都送给我。
农忙时节你别回去,都六七十了,还逞能。
你姐种十几亩稻田,每年插秧累得半死,肚子饿瘪了回到家冷锅冰灶还要做饭。我在那儿能让她吃上可口的现成的饭。
姐都五十来岁了,你帮她还要帮到什么时候。
每年插完秧她都要大病一场。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儿女不连着爹娘的心。妈辩解着,每年她给我不少大米呢。
姐那人我还不知道?农忙时节把你当宝一样,天天打电话催你去。农活干完,就把你忘在脑后,再想不起来孝敬你。
提到这茬,妈说起去年帮她干活的不愉快来。她都七十岁的老人了,还陪她一起下水田插秧。凉水使她关节炎复发。有次姐干完活回家,妈没把饭做好,她竟然不满地骂起来。天下哪有女儿这样对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