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放电影,那祸害留在我这里吃晚饭,饭后我俩一起去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害怕院里人发现,我在前面颠得巨快,他远远落在后面。我心里那个气,秘密行动,要的就是急行军,他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逃离敌人的视线。于是爆脾气来了,急急地低声催,快点好不好?
这祸害八成有夜盲症,却打死也不肯承认,真是服了他。
撵不上我,他着急上火,见我地主老财得跟周扒皮有一拼,就叫起来,催命啊你?催催催!催个屁呀!
反了他了,敢跟我起刺。还没怎么着呢,就蹬鼻子上脸,要是结了婚,还不生吞活剥了我。不成,为巩固女王地位,我得调教调教他。
我放慢脚步,看到他消失在墙的拐角处,立马掉转身回宿舍。小样,看我不整死你!我坐在窗前还在怄火,小样,眼神不好承认就是,我又不会嫌弃,装给谁看呀?不实诚就罢了,还跟我急。他说话做事也不走走脑子,难道我看起来像逆来顺受的主儿?
我正在屋里闹心,这祸害进来了。认错态度不错,一来就抱住我好言好语,你怎么颠回来了?走得好好的就不见了,我以为你蒸发了呢。不生气,OK?说着就把我抱起来,拖着我的胳膊往外颠。
切!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给块糖吃就算完?我沈发贞是有民族气节的,连五斗米都不折腰,何况连糖都不如的肢体语言加没营养的甜言蜜语。我挣脱他的怀抱,噘着嘴不搭理他。他没辙了,抓耳挠腮,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尽用烂招。我严重鄙视他。
一直颠到两口池塘夹着的小路上,我还在跟他较劲,你谁啊?无缘无故跟我瞪眼,我又没招你惹你,凭什么受你的气!
他笨拙嘴笨舌,被我控诉得彻底无语。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本想跟他死掐,他却装孙子。我那叫一个郁闷。
这祸害肢体语言特发达,把我搂在怀里,紧紧地亲吻。
又来了!对我就会使这贱招。真是服了他。甜言蜜语多来几句会死人吗?会走路的四只脚的猪见多了,就是没见过他这样笨的猪头。
有束强光射过来。我狂晕。这不是偷窥人家热吻吗?它还来劲了,咬紧我们不放松。谁啊?没个眼力价,坏人家好事,不怕遭天谴吗?我胆儿不够肥,死命地往外挣,要把唇拿开。
这祸害成心捣乱,把我的唇吻得更紧实,双臂死死箍住我身子,跟那个偷窥狂PK到底。什么人呐这是,太不靠谱了。他争强好斗,也不能把我牺牲了吧?
邪恶战胜了正义。手电筒拿我们没辙,撤了。我的胆早已被它吓破。
祸害得瑟地搂着我朝放映场颠。
钻进人堆,就找不到他了。晕,他这演的是哪出啊?一声不吭把我晾在这里,这可是坑蒙拐骗妇女啊。我心里那个急呀,两只眼睛不够使,四下里搜索。放映场里乌泱乌泱的尽是人头,想把他找出来,比煤堆里找柴灰还难。我使劲跟自己掐,猪啊你?这么大的人都被你走丢了。这回你糗大了,平白无故被人放了鸽子,别人知道不笑抽才怪。
世上没有比人堆里找这祸害更闹心的事了。什么人呐,招呼不打就闪,让我在这里急得抓狂。我左顾右盼,恨不能长出像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睛,把他从人堆里刨出来。
身体被人碰了碰,我收回视线,他正站在我面前。我朝他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年轻人正围着卖瓜子的。晕,原来他买瓜子去了,难怪不声不响的。
我胳膊被他挽着往离荧幕最远的地方颠去。这里扎堆的全是年轻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PK,看谁能把牛皮吹爆。
我刚站好气还没喘匀呢,他便把瓜子往我手里塞,另一条胳膊把我揽在怀里,看起电影来。前面的人挡着视线,加上视力不好,我只有听电影的份。
他把胳膊搭在我肩上,五迷三倒对着电影看,不时发出嗤嗤的轻笑。
我心里闹腾得慌。公共场所被男的搂着,像什么话呀,这感觉怎么那么像被轻薄呢。我嘴里嗑着瓜子,却什么味也吃不出。
为人师表,勾肩搭背不检点,学生看见会怎么想?如果他们竟相效仿,岂不个个都要早恋?教坏一代人,我们的罪过大了去了。我想推开搭在肩上的胳膊,却怕他不爽。就这么着吧,心里闹腾得慌。我就这样跟自己较劲。心虚地地四处望,看身边有没熟人。四周全是模模糊糊的黑影,一张面孔都看不清。我不爽地想,这样拉风,有病吧他?想显摆也不挑个地儿,胆儿那么肥,直接到报纸上登份泡妞启事得了。
身后那高大的身影很像我那爱玩命的的二表哥。我不敢再回望一眼,悄悄拉拉这祸害的衣袖,撤!我表哥在咱们背后。
二表哥打架大王的名号方圆几里没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祸害自然是如雷贯耳。此时他立马晕菜,拖上我就往场外撤。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巨不利于逃亡。我们顾不了那么多,刀山火海都闭着眼睛往前闯。
我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摔倒立马爬起来,再往前蹿。根本不敢看身后的追兵有多远。氧气越来越不够用,两腿越来越捣蛋,在一道土坎前,我踉跄一下栽倒在地。他拽上我就狂颠。灌木上的刺扎进我肉里,真他娘的疼。我呲牙咧嘴不敢吱声。我们高一脚浅一脚,闻风丧胆得跟丧家犬有得拼,只恨爹娘没给我们生出一对翅膀。
放映场被我们远远地扔在身后,终于到了村子南边的晒谷场,这里空荡荡没遮拦,穿过它就是我们栖身的小学。看到校舍,我们的安全指数噌噌往上飙。于是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回头望望身后,哪有一点追兵的影子!他怀疑地问,你刚才看清楚了吗?你确定你表哥站在咱们身后?
黑咕隆咚的,我这近视眼,哪里看得真。只觉得那海拔有点像。为了不让他因虚惊一场而憋屈,我无辜地喊,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忽悠你玩啊?我看得真真的,他那海拔绝对是防盗版的。
OK,没事就好,现在不用怕了。他定了定神催我,走吧,回学校。
别送了,请回吧。客人依依不舍地向李老师辞别。
常来啊。难得见个面,我说再坐一会儿吧,你们急着要走。成天各忙各的,一起吃个饭都没机会。古道热肠的李老师送了一程又程。
蹲下,别让他们看见。我小声命令这祸害。
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狼窝,真他娘的背。这几个客人都是我们村小学的老师,若让他们看见我和这祸害在一起,那就死定了。要知道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的杀伤力还强。
等他们走远了,我俩才敢在水面上吐个小泡泡。这祸害憋屈得直喊,真是倒了血霉,连看个电影都不让人消停,招谁惹谁了我?一会儿望风而逃,一会儿东躲西藏。早知道这样折腾,还不如呆在屋里看会书。
我累得快要歇菜,大口大口喘着气拉他在池塘边坐下,来,消停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