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教育组派人下来视察工作,听了我的课。姓焦的就开始找茬,当着众同事的面恶损我。沈发贞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教学。太不靠谱了,备课本上写的和课堂上讲的牛头不对马嘴。这样教学,简直是误人子弟。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微妙。某些人他上辈子跟你有仇,所以见你一次痛殴一次;某些人前生跟你是亲人,见你一次帮你一次。我和这王八蛋的关系属于前者。他帅他的,牛B他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又不花痴,从来没想轻薄或非礼他,他却看我不爽,每次把我损得连街头的叫化子都没得比。我确定自己没招过他,这梁子真不知是怎么结的。
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却一声不吱。自从和前任女校长掐架之后,我的名声江河日下。惨痛的历史教训告诉我,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领导,跟谁叫板都不能跟他们叫。惹毛了他们,江湖都不要混了。这两年我上调无门,窝在这烂学校,症结在哪里,我门儿清。
如果让我当教育部领导,我第一个要革的是备课的命。这弊病太祸害人了。成天让老师们趴在那里备啊备,屁用都没有。教师上课之前先把要讲的内容在书上圈圈点点,做到胸中有数就OK了。有谁吃饱了撑的拿着备课本给学生讲课?那上面写的跟学生书上的某行某字对不上号呀。为了鼓捣这些没用的教案,多少教师累出了颈椎病和腰间盘突出。又有多少可怜的树木遭受腰斩,多少造纸企业污染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劳命伤财的玩意儿,就是没人振臂一呼废了它。
教育内部的弊病,我门儿清。国家养了那么多闲人,美其名曰领导,他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鼓捣点烂事儿出来,岂不要被人说成吃白食儿。闲着也是闲着,不折腾折腾那些老黄牛,这领导当的什么劲啊。紧箍咒常拿出来念念,只当练练手,增加一点经验值,看那些老黄牛疲于奔命的样子,他们才有成就感。
见我衰人一样任凭姓焦的摧残,李老师事儿B地凑在我耳旁嘀咕,玩完了,这些人满嘴跑舌头,唾沫淹得死人。别看他们从没上过讲台,找起茬来却一套一套的。你还记得那个杨教研吧?成天鄙视这个,恶损那个。调到市里某小学当教师,学生考得一塌糊涂。下不来台,他却骂学生不是脑残就是智障。等着瞧吧,一夜之间你的名声就会噌噌地飙升,全镇所有教师都将知道你讲课多么多么烂,不把你搞臭他就不算完。
我是衰人我怕谁,他爱谁谁。随他大小便。
这回我还真没中招。以我的爆脾气,时光倒回一年,我真跟那王八蛋练上了。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候我就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现在我学乖了,无论这些同事怎么下套,我就是不钻。想看免费的大戏,美得他们。
中午这个王八蛋留在学校吃饭。马屁校长在上级面前巨能装孙子,午餐他不惜花血本,从街上淘回一大堆鸡鸭鱼肉,大厨是他御点的马屁姜。
美味佳肴杂陈眼前,姓焦的开怀畅饮,又是猜拳又是行令,和校长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极尽奢侈之能事。
马屁校长待这蛀虫比亲爹还热情,其结果是未能幸免地都喝高了。按惯例,下午蛀虫要在全体教师会上通报检查结果,并作重要指示。我的十几个同事正襟危坐,等待判决书下发。
姓焦的蛀虫喝大了,高傲的猪脑袋无论如何都挺不起来,竟趴在会议桌上打起鼾来。办公时间办公场所众目睽睽之下响起这不和谐的声音,真他娘的雷人。校长脸上挂不住,立马让小柳扶他去屋里休息。
众同事在办公室笑喷。小样,喝不死他!就他这德行,还来指导工作,混吃混喝还差不多。
就是就是,这王八蛋连讲台都没上过,还冒充行家里手,对咱们指手划脚。借下来检查工作之名骗吃骗喝,校长成天哭穷,钱到哪里去了?都被这些王八蛋胡吃海塞造完了。
会是开不成了。众同事乐得扎堆聊天,恶损那蛀虫,我解恨得笑翻。瞧一个个超能八卦,说起他不堪的风流史,谁都不比狗仔队逊。
找刺激是不是,没事闹腾个什么?都给我上课去!校长绿着脸,冲我们嚎,凶得跟狼有一拼。
由此我总结出人生经验,想做官就得像马屁校长这样,上司面前像只绵羊,下属面前像头恶狼。等我有了孩子,一定把这些秘笈传授给他。
马屁校长上完课直接回他的行宫。他怕怠慢了上级,吃不了兜着走。据他后来描述,他走进门就看见几只老鼠四脚朝天卧在门口。他纳了闷,这老鼠胆儿真他娘的肥,看见人也不知道逃。他用脚踢了踢,不动。他傻了,没听说谁下鼠药啊,怎么会放翻一大片呢。
他进屋把盆里的凉水倒掉,正好泼在老鼠身上。说来也怪,这几只硕鼠刚睡醒般伸伸懒腰撒丫子就颠。他被雷晕,心里小鼓直敲,有没搞错,刚才踹它们都不动,现在没招它们,倒是颠得一个比一个欢。原来它们是装死啊。小样,连老鼠都成了精,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他一个人走路两个人说话,往里屋走,朝床上一望,上面空空的。他纳了闷,明明看见小柳把姓焦的背到床上才离开的,这会儿工夫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正在犯嘀咕,就听见有人打呼噜。他急得四处找。在床下,他看见了不省人事的蛀虫。被子缠在他身上,拼死了命拽都拽不动。他喊他起来睡床上,喊了半天都不见应声。他想把他弄回床上。就使劲往外拉。他越拉,姓焦的就越往墙旮旯里钻。折腾半天,把他累得那叫一个苦。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抱到床上,哪里找得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到处都被他尿湿了。
他刚要从床边离开,一脚踩在软绵绵的东西上,他头皮发紧,又出什么状况了?慌乱之中把电灯打开,原来一脚踩在老鼠身上了。在它旁边是酒气扑鼻的呕吐物。他这才整明白,门口那几只也是醉倒的,压根就不是装尸体。
姓焦那王八蛋昏睡了一下午,晚餐还在我们学校吃。马屁校长跟他拼酒,又把他喝高了。这下他糗大了。连家都回不了。
马屁校长没辙,把程发忠和小柳喊来护送他回去。小柳这大嘴巴没个把门的,回来后把所见所闻给我们回放了一遍。
他说他和程发忠那祸害一左一右架着姓焦的蛀虫上了公路往南走,他却哭着喊着要往北,并蹲在地上撒泼耍赖。口口声声说他俩弄错了方向。他俩费了半天口舌都不能点醒梦中人,最后不得不来横的,架着他就往南狂颠。
他俩虽算不上猛男,也够精壮的,累得快要虚脱才把蛀虫拖到镇教育组大门前,他又闹腾开了,哭着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地上打滚,打死也不往里边进,硬说他俩恶搞,要把他卖了。
费了半天劲,好说歹说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蛀虫又出糗了,裤子全尿湿了。那味哟,真他娘的祸害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