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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安局里,王队拿出了那条衬衣领,问厉磊:“你认识吗?”厉磊摇摇头,王队不屑地说:“金利来,很牛气嘛!你怎么会不认识?”
厉磊平静地说:“金利来又不是什么世界名牌,现在满大街都穿的。”
王队点点头说:“不错,但上面有石膏的似乎并不多。”
厉磊愣住了,王队冷冷地说:“你一定不会想到吧,你无意中把石膏抹在了上面,却成为了你犯罪的证据。”厉磊看着王队没有说话,王队接着说:“怎么样,解释一下吧。”厉磊笑了笑说:“没错,是我,是我干的。”厉磊的话让王队十分吃惊,他们本来还担心厉磊如果顽抗怎么办?他们手里并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想不到这么容易他就束手就擒了。
但这还不够令人吃惊,更让王队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厉磊竟然说:“那个女生也是我杀的。”
女生?王队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在出租屋里被卡死的那个女生?”
厉磊点点头说:“就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两个案子一个凶手?难道有什么联系吗?厉磊的表情很从容,似乎很不以为然,完全不似手上有两条人命的案犯。王队奇怪地问:“你杀了两个人,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害怕?”
厉磊冷笑着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害怕还有用吗?”
王队说:“那在你行凶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这个后果吗?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厉磊说:“他们该死,所以我一定要杀死他们,至于后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我从来也没有感觉到生活的乐趣。”
这怎么可能?王队已经知道厉磊的家境非常好,他能享受着许多同龄人根本不可能享受的生活,这么好的条件,他怎么会感觉不到生活的乐趣?厉磊摇摇头说:“你们不明白,你们根本就不会明白,因为你们不是我,你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在你们的脑子里,只要经济条件好,生活得就一定幸福,错!这完全是错误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事实恰恰相反,真正的幸福完全是金钱所买不到的。”
厉磊面对王队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给他们讲起了生活道理,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王队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这些就不用你教我们了,你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厉磊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恶毒的眼神。
黎婉确实是厉磊杀的,那应该说是个意外,却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厉磊心态是严重扭曲的。厉磊有严重的心理变态,这恐怕是谁也想不到的,看他平时彬彬有礼,待人热情大方,怎么可能有心理问题呢?事情恰恰相反,据不完全统计,一般心理有问题的人,外表都看不出来。
厉磊的家庭是造成他变态的重要原因,由于从小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让他形成了一种非常不健康的思想,那就是贪财的女人不是好人,就像她的母亲。在从小得不到母爱的情况下,生活逐渐让他对这种女人产生了仇恨,他把自己的不幸完全归结到这类女人的身上。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随着厉磊一天天长大,这种仇恨的程度与日俱增。
第一次看到文雪菲时,厉磊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特别的感觉,或许文雪菲的形象与他一直的臆想相吻合。从那之后,厉磊就渐渐迷上文雪菲,文雪菲宿舍窗户上的那个人影,其实也就是厉磊,是他一直在偷窥。厉磊假期留在学校,也是因为文雪菲,他是故意找机会靠近文雪菲,本来事情似乎很完美,一直在朝着厉磊想象的方向发展,这曾让他的心态改变不少。只是文雪菲并不知道,否则她一定不会那样拒绝厉磊,而是会想办法去开导他,但这都只能是假设。
厉磊在杀黎婉之前并不认识黎婉,虽然他们在同一所学校。那天或许是黎婉注定要有此劫,晚上,黎婉与男人分手准备回住处,不想在街上遇到了厉磊,他们租的住处离得并不远,厉磊正无所事事在街头游荡。虽然厉磊不认识黎婉,但黎婉却认识厉磊,因为厉磊在学校是比较有名的“有钱人”,对于黎婉这种类型的人,她们知道什么样的人应该认识。
黎婉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思想上的一次小小大意,竟然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看到厉磊时,黎婉先是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这么晚了厉磊还在街上转悠,她就想到了另一方面,于是就主动去和厉磊搭话。厉磊开始时并不知道,但在得知眼前这个打扮娇艳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校友时,他的想法变了,那些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仇恨被激发了出来,无耻的女人!厉磊的想法也是在一念之间形成的,他开始热情地和黎婉交谈起来,慢慢地两个人就达成了默契,黎婉也一反常态地把厉磊带回了住处。或许黎婉觉得,厉磊也是学生,根本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也无所谓,或许她还有更远的想法,比如说套牢厉磊这个“有钱人”。
就这样,在无意之中,所有的条件都被人为地制造出,黎婉把“狼”引进了自己的住处。厉磊凶相毕露时,黎婉才慌张起来,她惊讶地哀求厉磊,说自己并没有得罪他,求他放过自己。但厉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愤怒地说,这辈子我最恨你这种女人,为了钱什么都不要了,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让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吧!厉磊虽然长得不高,但毕竟是男生,黎婉被他压在床上后只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在厉磊的双手下停止了呼吸。卡死黎婉后,厉磊才冷静了一些,他拿起一条毛巾,把黎婉脖子上的指纹擦掉,然后又收拾了一下现场,这才悄悄地离开。
而宁小天的死,和黎婉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所以警察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出两起案件会有联系。厉磊杀宁小天的原因更简单,就是因为文雪菲,被文雪菲拒绝后,厉磊的心理就更加走向了极端,在那一天无意中知道宁小天也暗恋文雪菲后,他就把宁小天骗到了海边,本来他想让宁小天放弃喜欢文雪菲的念头,不想宁小天态度强硬,于是他就又起了杀机。看到宁小天长得比较高大,所以他决定偷偷下手,没有想到还是遭到了强烈的反抗,并被扯下了衬衣的领子,这恰恰让他暴露出来。
案件虽然都很残酷,但原因却都非常简单,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笑,就因为这个就可以杀死一个人?但事实就是这样,人死了,凶手却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社会危害性。王队摇了摇头,社会虽然越来越进步,人的文化素质也在不断提高,但这并不代表人的心理健康水平也在提高,如果寻找责任的源头,应该找谁呢?
2
厉磊案件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等待他的只有死刑,但在审判之前,厉磊的律师到了学校,因为厉磊提出要见文雪菲一面。文雪菲拿不定主意,她无法接受这种突变,想想假期中的厉磊,他们曾经相处得是那么愉快,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文雪菲去找林教授,经历了这许多事,她已经在无形中把林教授当成了长辈亲人,遇到困难时似乎也只有他可以帮助自己。林教授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还是不要去了,目前已经可以肯定,他有严重的变态心理,你见他对你没有益处,而且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他始终是很快就要死的人了。”文雪菲犹豫着点了点头。
林教授看出文雪菲是心有不忍,不管怎么说,厉磊杀人也是由于她的缘故,虽然她并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于是,林教授就说:“要不这样吧,我去看看他,怎么说,他也给我当过一些天的助手。如果他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我也可以帮你带回来。”
厉磊在审判之前被关在看守所里,林教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狱警同意了他的请求。厉磊看起来精神十分不错,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人,而林教授更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满是稚气的孩子,会是一个冷酷的杀人犯。
厉磊坐在那里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到林教授时,眼中还是出现了一丝惊讶,然后就闪着非常失望的神色,或许他是看到林教授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林教授说:“文雪菲不能来了,我来看看你。”
厉磊无奈地说:“我知道,看到你来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来了。”
林教授说:“我们都很失望也很伤心,如果能早发现,或许……”
厉磊摇摇头说:“你不明白的,我没有错,即使是我被判了死刑,我也认为我没有错。有些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必须坚持,否则你就不是你自己。比方说,就像是战争年代的革命工作者,他们宁可被反动派砍头,也绝不改变自己的立场,这叫信仰,你懂吗?”
林教授让厉磊说愣了,然后他脸上涌出了无奈的苦涩,其实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只可惜,他的生长环境改变了他的心态。这就像把一粒种子撒在了石头下,等苗破土而出后,肯定是在重压下成长,即使有一天石头被搬走,它的躯干也是弯曲的。
厉磊问:“文雪菲,她真的对我很失望吗?”
林教授点点头,然后说:“学校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只对她有特别的感觉?”
厉磊说:“因为她与众不同,一入校时我就发现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偷窥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行为骚扰了其他女生的日常生活?”林教授说。
“其他女生?她们算什么?我的眼里只有文雪菲,只要能见到她我就高兴,只要她能够心情愉快,我管其他人心情怎么样了?”厉磊不屑地说。
林教授摇摇头说:“可你这样做也骚扰了文雪菲的生活,更是干涉了她的自由,她又怎么会心情愉快?再说,宁小天有什么错,他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孩子,你这么残忍,难道到现在还一点儿愧疚也没有?”
厉磊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不后悔,也不内疚,我为了我所爱的人,心甘情愿去承担这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好女人,大多数都像黎婉,都像我那个所谓的母亲,钱能让她们放弃一切,所以她们都死有余辜。但文雪菲不同,她是好女人,我能碰上她是我的幸运……”
林教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厉磊用近二十年形成的人生观,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这几句话而改变?只是可惜,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却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作为一个教师,林教授感到心情非常沉重,虽然大学教师在一定程度上并不需要教育学生怎样做人,一般情况下,在进入大学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但林教授还是有一种愧疚感,仿佛厉磊的犯罪,是由于他的过失。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如果没有神圣的使命感,是不会有这种愧疚的。
厉磊突然问:“教授,你来看我是不是文雪菲也知道?她没有让你捎什么话来吗?”
林教授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没有,她只想过自己正常的生活,忘记这些噩梦。”
厉磊呆住了,似乎不相信林教授的话,也或许是十分失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原来文雪菲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林教授沉默了片刻,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说:“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好好反思一下,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那都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
林教授说完就准备离开,厉磊突然喊住了他:“教授,你能帮我捎句话给文雪菲吗?”林教授看着厉磊没有动,厉磊说:“请你一定告诉她,我真的想见她最后一面。”林教授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想不到都这种时候了,厉磊竟然还是这种想法。林教授摇着头,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这时厉磊在后面喊:“教授,你一定捎到啊!对了,作为对你的报答,我告诉你一件秘密。”
听到“秘密”两个字,林教授又停住了,重新转过身奇怪地看着厉磊。
厉磊忙说:“教授,我告诉你,文雪菲曾经悄悄地跟踪过你,而且不止一次。”
林教授疑惑地看着厉磊,冷冷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厉磊说:“我当然是亲眼看到的了,因为我监视过文雪菲,所以发现了这个秘密。”
林教授笑了笑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林教授说完,就再也没有理会厉磊,而是大步地往外走去。厉磊有些急,做出要追赶林教授的举动,但狱警把他摁住了。厉磊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自语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