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请有关部门的专家鉴定了项链,果然挂坠上并没有珠宝行的标志,带着疑问,警察又重新回到看守所。温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一定是她。”警察忙问是谁?温军说是学校一个叫吴丽菁的女生,在认识毕铭之前,他曾和她处过一阵儿朋友。警察还是不明白,这和项链有什么关系?温军尴尬地说,因为这条项链是他当初送给吴丽菁的,后来两个人分手,吴丽菁就又把项链还给了他,可他根本没有多想,也没发现挂坠已经被调换,不久后他就又把项链送给了毕铭。
事情开始显现眉目,这很可能是一起恶意报复案件,果然,在对吴丽菁做过调查后,警察发现她的父亲是某市地矿研究所的所长。
吴丽菁被找到公安局,她并没有否认,十分轻松地承认是她做的。
警察问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危害?吴丽菁不屑地说,当时就是为了出气,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警察又问,那你是怎么得到这块矿石的?吴丽菁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假期的时候从她爸爸那里偷的,当时她只听她爸爸说,这块看起来像宝石一样的金属里面,含有对人体有害的放射性元素,如果误把它当成宝石佩戴会很危险。那时候,她和温军的关系正开始破裂,她知道是因为毕铭这个“第三者”的介入,所以就想报复毕铭,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警察摇摇头,然后说,那你就能肯定温军一定会把你还给他的项链送给新的女朋友?吴丽菁肯定地说,那是当然,这么贵重的东西退又退不掉,也不可能扔掉,温军自己又不适合戴,他不送给新的女朋友还能给谁?况且,就算他不送人,留在自己身边那也是伤他自己,也是活该!吴丽菁说得振振有词若无其事,一点儿都没有害怕或者后悔的意思,警察问,那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吴丽菁一听还笑了,说我这怎么能算是犯罪,我又没对他们做什么?警察严肃地说,不,你的情节非常恶劣,你不仅犯了罪,而且是故意杀人罪,要受到法律的严惩。
吴丽菁一听傻了眼,不相信地说:“不会吧?你们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杀人?”警察冷冷地说:“或许你不想杀人,但你确实是这样做了,而且被你杀死的人很可能还不止一个,你要为你的无知和草率付出代价。”吴丽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继而是面孔扭曲僵硬,她恐惧地说:“我……我要见我爸爸。”警察点点头说:“会的,你爸爸作为管理者,没有保管好危害性这么严重的东西,也是难逃其责的。”吴丽菁愣了一下,然后双手抱头,慢慢地瘫软在那里。
3
文雪菲的父亲来到天都,老实巴交的父亲几乎是跌跌撞撞来到医院,一个半辈子朴实平凡的普通人,几乎没见过任何世面,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让他又怎么接受?父亲长吁短叹,让旁边的人看着不由黯然神伤,林教授更是伤心不已,二十年了,终于有了杨红宁的消息、看到了她的女儿、看到了她的丈夫,这本应了却一块心病才对,不想心头却更加沉重。
病房里,空气格外的紧张,许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一个重要时刻的来临。文雪菲躺在病床上,四肢被纱布绑在床上,基本不能动弹,她的脸色苍白,更是映衬着整个病房的肃穆。
陈教授说他对自己的心理疗法并没有把握,文雪菲的父亲更是没有主见,在林教授的一再劝说下,他才终于点头同意。与其让文雪菲一直这样,还不如试一试,反正即使是失败也不会对文雪菲造成太大伤害。陈教授需要考虑的是,当文雪菲重新恢复知觉后,如果杨红宁再次出现,怎样让她不再伤害文雪菲,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
陈教授认为准备措施已经非常充分,于是示意可以让文雪菲苏醒,护士就拿起了针管。药剂缓缓注射到文雪菲体内,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文雪菲。
滴答、滴答,不知是谁手上戴的机械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不长时间,病床上的文雪菲动了动,陈教授看了看林教授,示意他做好准备。果然,文雪菲的胳膊在企图撑起身体,但她发现四肢根本不能动弹,就无助地看向旁边的人,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起来,这是文雪菲的声音,不是杨红宁。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突然又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给我闭嘴!”这次是杨红宁,每一个人都可以分清。林教授忙喊:“红宁,是你吗?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很得意是吧?”
林教授忙说:“红宁,我从来也没有那样想过,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那你让我怎样?二十年了,我一直含辛茹苦地抚养她,没想到却是个不知道爸爸是谁的野种。”
“红宁,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无论雪菲的父亲是谁,她也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再说,雪菲有什么错,你觉得她受的苦还少吗,竟然还要这样折磨她?”
杨红宁没有再说话,林教授感觉时机很好,就接着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况且那也不是我们的错,都是那个年代,谁都没有办法。”
“不是!”杨红宁突然厉声地说:“不是,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林教授奇怪地说:“我怎么给你回信?说好你回去后给我写信,告诉我通信地址,但我没有收到过你一封信,你让我把信寄到什么地方?”
“胡说,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却一直没有收到过你的回信,如果不是我身体不方便,如果不是距离太远条件不允许,我一定会回学校找你当面问个清楚。”
林教授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天地良心,你知道我不会撒谎,我确实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不会是路上丢了吧?”林教授说完,就觉得这不太可能,总不能每一封信都丢了吧?“你别想再骗我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好、好,就算是我骗你,这总跟雪菲没有关系吧?她还这么年轻,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你难道就这么狠心要把她毁了?你听我一句,离开她吧,好吗?”
林教授说完,悄悄看了看陈教授一眼,这些话都是按着陈教授的嘱咐在说。果然,杨红宁又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说:“那我们之间的恩怨怎么解决?整整二十年,我无时不刻不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向你讨回这些年我所失去的一切和遭受的所有痛苦。”
“那你说吧,让我怎么偿还。”
“我要你死,现在就死在我的面前。”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林教授点了点头,说:“好吧,不管我有没有错,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欠你们母女两个的太多,我应该补偿你们。”说着,林教授突然从桌上拿起一把刀,刀身有半尺多长的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闪闪耀眼。林教授举着刀,一字一板地说:“你要答应我,我死之后立刻离开雪菲,让她好好生活。”
林教授的刀慢慢靠向自己的胸膛,整个病房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林教授的手。刀已经缓缓刺到了肌肤,林教授可以感觉到寒气直沁心肺,握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不要!”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林教授终于长舒一口气,陈教授的计划成功了。叫喊的人是文雪菲,所有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陈教授一直坚信,能拯救文雪菲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的人格战胜母亲的人格,她才有可能彻底摆脱病症。
“住嘴!你怎么能帮他,我是你的母亲。”杨红宁恶狠狠地说。
“你是我母亲,可林教授也不是坏人,他对我一直很好,像父亲一样,真的……那不是他的错,你不能怪他。”文雪菲争辩道。
“胡说!你知道什么?上次要不是你捣乱,我的硫酸怎么可能会泼偏?”
林教授明白了,陈教授说得果然没有错,其实文雪菲的人格一直在和母亲做斗争,她之所以一直被压制,是没有到爆发的时刻,这个时刻就是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如说当杨红宁向他举起硫酸,她才会大喊让他小心;现在他举起了刀,她又大喊让他不要。
“妈,够了,已经十几年,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那些仇恨呢?既然你已经把我生下,并且把我养育这么大,难道你就希望再把我毁掉?你已经够不幸的了,难道还希望我像你一样不幸?”
林教授也忙说:“雪菲说得对,红宁,你就不要再纠缠不休了,让雪菲好好生活好不好?我相信,她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不……不……”杨红宁突然歇斯底里地喊着,然后文雪菲的身体剧烈起伏起来,她似乎想挣脱手脚的束缚。林教授害怕起来,忙看向陈教授,陈教授冲医生点点头,说:“这次治疗就到这里,你们可以让她再安静一会儿了。”
4
出了病房,陈教授显得很高兴,林教授有些预感,就问:“教授,是不是效果不错?”陈教授点点头说:“我觉得应该是,从情况看,局面正在朝着我们想象的方向发展,如果能持续下去,我想文雪菲自己的人格完全能重新控制自己的大脑,只要她占了主导地位,病症就应该有办法控制。”
说是这么说,陈教授也没有把握,大家就更是心里没底,高兴的时候难免有几分担心,现在只能等文雪菲醒来后看效果如何了。陈教授又说:“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我看杨红宁也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弄清楚,我想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于人格分裂这种病症,医学上也没有记录到底能不能彻底根除,但我想,只要能把其中那个变态的人格控制住,当事人还是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们不能放弃,要继续努力。”
林教授点点头,只要能救文雪菲他在所不惜,刚才他甚至决定,如果文雪菲一直不喊,他就会真的把刀刺进自己的身体。当然不是把自己刺死,但他已经做好了流血的准备,他希望能用血来唤醒沉睡中的文雪菲。现在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文雪菲的人格还没有完全被控制,至少还有一些自己的主动性。
或许是天佑好人,也或许是陈教授数年的经验起了作用,在以后的几天里,治疗活动进行得非常理想,每次在杨红宁出现后,林教授都是和她苦口婆心地解释,渐渐地,杨红宁不再那么冲动,她有时候甚至会非常低沉地哭诉,讲诉她所遭受到的苦难。林教授听着,不禁也眼角湿润,很多地方和陈教授当初分析的一样,为了生下文雪菲,杨红宁确实遭受了许多苦难。
陈教授兴奋地说,这简直太好了,我就怕她一直冲动没有理智,现在她肯说这些,说明她已经软弱下来,照这种趋势看,不用多长时间,病症就可以控制住。
这是一个好消息,林教授终于会心地笑了,但在笑过之后,陈教授又带来一个坏消息。陈教授说他来天都的时间已经不短,现在事情已经弄明白,他也应该回去,但他不是一个人走,而是要带着文雪菲一起走。林教授惊讶地说:“这怎么可以?”陈教授笑笑说:“怎么不可以?我已经得到了有关部门的批准。”林教授忙说:“可文雪菲并不是犯人。”陈教授说:“但她是我的病人。”
林教授愣住了,然后他有些明白,就摇摇头说:“陈教授,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激你对文雪菲所做的一切,我本以为你是文雪菲最大的恩人。但现在,我发现不是这样,我看错了你。”陈教授惊讶地说:“为什么这样说?”林教授说:“我一直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文雪菲,现在看来也不全是,你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完成一个课题,一个全国尚没有出现的课题,是不是?”
陈教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否认,我也有私心,但是我确实也是为她好,她现在的情况还不稳定,以后谁也不知道会再发生什么,我带她到科研机构去,就能够保证她平安无事。”林教授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但你想过没有,她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到了那里和监狱有多少区别?如果她的病一直无法根除,她是不是要在那里过一辈子?像个植物人一样,整天躺在床上,这对她是不是太残酷了一些?”
谁说得都有道理,谁也都是为病人着想,那到底该怎么办呢?两个人默默地看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陈教授先说了话:“那以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林教授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我当然没有权利做主,我只提一个建议,我只希望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因为她已经非常不幸。”陈教授点点头说:“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有你这样的师长,是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