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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8】

此时的冷辰风正和仕梅一起在监牢之中审讯,原来昨日那个黑影并非是玉清眼花,而此人正是四大护卫之首的仕梅。

仕梅的办事效率很快,也就大约十日的功夫,便有了头绪,这才找来冷辰风处理,以挖出幕后的操纵者。由于仕梅隐藏得很好,并未惊动其他人,才使被抓之人措手不及,没有通报给更高一层。

黑暗的监牢之内,冷辰风坐在凳上,冷眼看着面目全非的鲁才兴,“鲁大人,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也免受这皮肉之苦。”

“太子爷,小人不知道太子要问什么,还求太子放了小的。”

“鲁大人,这是在跟我装蒜吗?若是没证据,本太子岂会抓你入牢?你不说本太子也能查出来,现在只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不珍惜,那我也没话可说。”

“打”一个字眼生硬地从冷辰风口中飞出,只见鲁才兴的身上瞬间开出了几道口子,鞭子在鲁才兴身上扫过,那种疼痛非常人可以忍耐,鲁才兴自然受不了疼痛,生生晕了过去。

“太子,他晕了。”狱卒停止了抽打,转而向太子禀报。

“泼醒他。”

一盆冰水顺着血肉模糊的身躯灌下,刺骨的寒将昏迷的鲁才兴泼醒,看着面目全非的鲁才兴,冷辰风和身旁的仕梅没有半点同情之色,或许能成大事者都是冷漠的吧。

鲁才兴刚刚醒来,头发还是湿湿的,披散开来,俨然一副落魄之像,竟不忘重复着自己的立场,这种大刑,即使是再折煞人,也难以逼出半个字来。

“太子爷,小人真的不知道太子要小人要说什么,小人冤枉啊。”

冷辰风的眼眸更加清冷,甚至有一丝厌烦之意。随手扔出了一封信函,鲁才兴瞬间一惊,面上的神色明显有些惧怕,但又转瞬即逝。

冷辰风扫了一眼鲁才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鲁才兴毕竟不是一般的官员,纵使局势已然不利于自己,依旧不松口,“太子爷,这是什么东西?小人真的不明白太子殿下的用意。”

“鲁大人,你这是何必呢?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

冷辰风起身,弯腰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信封,缓慢拆开,读道:“师傅:徒弟前几日收到师傅密函,已得知师傅需求,请师父放心,徒弟会尽力准备这些东西。近日以来,朝廷风声紧,不便将这些东西教以师傅,先修书一封以告知恩师。

鲁才兴”

鲁才兴一阵颤抖,书信送得这么隐秘居然还会被查出来。当初就是怕出意外,专门不用信鸽,派了自己的亲信乔装打扮一番,夜里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怎么会出现如此纰漏。是亲信被收买了?不太可能,他可是自己的死士,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冷辰风派人杀了自己亲信,夺下了这封书信。

或许只有这样解释,鲁才兴才能平复自己的内心,可即使是如此事实摆在面前,他依旧不改初衷。

“太子爷,这是小人与恩师的书信,恩师不在朝为官,收入菲薄,想让小人将家中亲戚安排到府衙之中,小人虽觉得此事不妥,却还是为其打通了关系。太子,小人知错了,还望太子多加海涵。”

这样说,顶多是个买卖官职,况且也不是多大的官,只是个衙役,他鲁才兴一个县太爷怎么会没权利换个衙役。就算是闹到皇帝那里,也顶多罚上一年半响的朝廷俸禄,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况且这点银子,他才不在乎呢。

鲁才兴是死鸭子嘴硬,目前看来是从他口中得不到一点有用消息了。

半响,冷辰风似在沉思,又似在犹豫,终于开口道:“哦?看来是本太子想多了,冤枉了鲁大人。不过,也请鲁大人尽力配合,这几日就呆在牢中,本太子定会还鲁大人一个清白。”

“鲁才兴多谢太子明察。”

太子前后的差异如此之大,弄得鲁才兴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自己三言两语能让精明的太子爷信服?这等怪事搁到谁头上谁都不信,更何况是本就心虚的鲁才兴。

太子爷的智慧怎是这等粗人可以理解的?唯有站在一旁的仕梅明白了太子的真正用意。仕梅站在一旁如同透明人一样,冷眼旁观着所有的案情,却不开口说只言片语,知道太子看向自己,才以眼神示意太子殿下。

冷辰风开口道:“先把鲁大人押回牢房之中,这件事容后再议。”

两名狱卒解开了绑着鲁才兴的铁链以及他身上的绳子,押着他走出了审讯室。

冷辰风与仕梅双目交汇,快速会意。冷辰风一席黑色夜行衣出了监牢,仕梅则独自留在审讯室为之后的计划做打算。

时间流逝,转眼间天色黑了下来。牢房之内,鲁才兴浑身是伤,正呆坐在牢内的石床之上,偶然间闻到一股子烟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忽见不远处那忽隐忽现的火光。

“不好了,不好了,牢里着火了。”一个不知名的狱卒突然间大叫起来,“快来人,救火,救火啊。”

一时间,叫喊声、泼水声、嘈杂的脚步声,混成一团,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声响。混乱之际,那还顾得了那么多,全都去救火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牢房内十分混乱,这才让一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

鲁才兴顿时警惕起来,走上前来,目光打量着这个蒙面人。

黑衣人也是刻意压低声音,“鲁大人,许久不见了。”虽是可以改变了声音,却不难听出那是低沉的男声。

“你是?”鲁才兴满脸疑问,却挡不住一脸的喜色,“你是师傅派来的吧?”

尽管是疑问的口气,鲁才兴还是激动万分,快步走到黑衣人跟前。原来是师傅派人来救自己了,现在满身的伤痕、满脸的血痂,这些都算得什么?师傅没有忘记自己,派人来救自己逃出苦海了。这如何让身处险境的鲁才兴不激动?

半响,黑衣人再次开口:“我是你师父派来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说着,鲁才兴抓起黑衣人的胳膊,打算往外走,却不料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疼痛难忍。鲜血顺着皮肤一股一股涌出,浸染了污脏破烂的囚衣。

“你……”鲁才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刺上一刀。

“不错,我是你师父派来的,不过——不是来救你,是送你去见阎王的。”

“我不相信师傅会这么对我。”鲁才兴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对黑衣人说道,言语中透露出不甘。

“鲁大人,你以为对你师傅而言,你有多重要?你也别怨我,是你师傅亲口说的,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所以,对不住了。”蒙面人的眼神之中尽是狠色。

五月的夜晚本身正舒适,而这监牢之内却倍感寒冷,不知是因为不见天日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鲁才兴只觉自己的身子在瑟瑟发抖。本身就受了鞭刑,如今这一刀更是要命,鲁才兴一阵眩晕,随之倒了下去,甚至连一句救命都没来及喊出口。

黑衣人就势逃出了监牢,而鲁才兴则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摔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睛,鲁才兴人已然被绑在在审讯室里了,不知是谁这般好心,不仅帮他上了药,伤口也包扎好了。其实鲁才兴中的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失了些气力罢了。

抬眼望去,仕梅正坐在自己面前悠闲地品着茶。

昨日太子来审,身旁那个不动声色的女人正是面前之人。鲁才兴知道她是太子身边的人,对此情此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心灰意冷,如果可以,他多想一杯毒酒了解了自己。牢房之内暗无天日,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死神何时会再次莅临自己身旁,太子殿下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师傅居然也要暗下黑手。他鲁才兴好歹也是一届知县,如今该何去何从?

“你,你是……。”

鲁才兴已经无力再多说些什么了,能够像个人直立站着,全仰仗绑着他的铁链和绳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对于这类人,敢给太子、给朝廷惹麻烦,仕梅向来没有好脸色,声音自然也是寒气逼人,好听不到哪里去。

“鲁大人,昨日狱中失火,有人趁乱混入,大人可知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然身上的上是从哪里来的?

“知道。”

“想必鲁大人腹部的伤与此人脱不了关系吧。鲁大人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也知道此人的用意吧。什么话该说,鲁大人心知肚明。”

看着低头的鲁才兴,仕梅补充道:“若是鲁大人还不知好歹,就是我想放过鲁大人及鲁大人一家,也怕难以保全了。太子的脾气鲁大人应该是听说过的,若是没了耐性,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了,如果没有记错,府中可有一女?”

最后这一句,似有如无,却是十足的威胁。

“你,你想怎样?她还只是个孩子,这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19】

“我不想怎样,只要鲁大人肯配合,我代太子向大人许诺,定当放大人回家与女儿团聚。”

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鲁才兴低下头来陷入沉思,没有多说话。

仕梅见鲁才兴不说话,开口道:“今日下午,希望可以看到鲁大人正确的选择,也希望鲁大人不要让太子失望才好。”

说完,仕梅转身而去,走到审讯室门口,摆手示意让狱卒把鲁才兴带回牢房。

鲁才兴脑中也正是一番纠结,一个是恩师,圣贤书中教导自己要尊师,即使是师傅抛弃了自己也不能有半分背叛,而另一个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乖巧,那么古灵精怪,让他怎么忍心去牺牲呢?

但此情此景,鲁才兴明白,自己必须二选一,选哪一个都是煎熬,终于私心战胜了一切,为了女儿,师傅,对不起你了。这有什么办法,一切的一切都是师父逼的,如果不是师傅先派人灭口,如果不是被人威胁,有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鲁才兴自从被人带回牢房之内就如同石像一般坐在乱草铺就的床上,久久未挪动一下,似在思考什么,至于冷辰风,完全没必要、也没心情陪一个小小知府瞎耗。

冷辰风从昨夜回来后便一直呆在书房,此时的他刚刚起身,正在洗漱。玉清几次敲门见无人回应,端起茶盘将点心送入书房,很随意地将其放在桌上。正欲离去,却突兀地冒出一声:“太子妃既然来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玉清有些惊讶,房内居然有人,随即问道:“原来夫君在啊,臣妾做了些糕点,今日是马蹄糕配巫神茶,夫君可来尝尝?”

冷辰风从内间走出,依旧是一身明晃晃的黄色,象征着太子爷高贵的身份,玉清回眸一笑,俨然是邻家女孩的甜美清纯,虽说同样出身皇胄之家,全然是不一样的感觉,玉清那份温柔,没有皇室的盛气凌人,没有世家的不可一世,有的只有淡然的恬静,着实是难能可贵。

今日的玉清,一身淡蓝色衣缎,墨发顺着锦缎垂下,若不是早就见过这副美人姿态,竟以为是哪里的仙子游玩凡世呢。冷辰风再次为玉清的美丽而感慨不已,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美人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不知为何,或许是情难自禁,他伸出手抚摸着玉清的发,将她整齐的头发微微弄乱,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脸颊。

那动作极其温柔,如初恋中的少年,玉清有些害羞起来,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亲吻她的却是心上人,这怎么能不使他羞涩呢?玉清的面颊微微泛红,直到耳根,轻轻推搡着冷辰风的肩膀,“夫君为何要这样?现在可是白天呢,夫君……”

本是害羞,不想娇羞的声音更像是催情的药剂,冷辰风只是想逗弄玉清的,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后,竟有些心血来潮。

他一手抚上玉清纤细的腰肢,低头覆在了她的唇上,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玉清身上的味道,是属于她的香气,淡淡的幽香拨撩着他的内心,冷辰风觉得自己有些贪恋这个味道,有些不愿意离开她娇美的唇,她的唇柔软、美好,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亲吻着她就像品尝着佳肴,甜如花蜜。

而玉清呢?本是要推开冷辰风的身体,但无奈男女体力上的差异,冷辰风将他搂得那么紧,一时难以逃开,索性就放弃了挣扎,配合着他的亲吻。沉浸在美好的吻中,玉清有些留恋他坚实的胸膛,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是说不出的安全与温暖。

许久,冷辰风放开了玉清的身体,而玉清也似回了神一般,见状立即开口道:“夫君,臣妾还有事,就先走了。”

还不等冷辰风的回应,玉清转身就向门外冲去,跨过门槛时,似乎还被绊了一下,即使如此,依旧跑似的逃开。冷辰风看着玉清这副模样,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不但没有恼火,甚至觉得玉清有几分小孩子的可爱。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逃开他的身边吗?简直是太天真了。

望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冷辰风浑然不知自己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意,虽不是真的在笑,可那双眸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是不会骗人的。

品着不温不热的巫神茶,咬上一口马蹄糕,分外惬意。

玉清便没有那么悠闲了,从书房逃出来她就直奔自己寝宫,这才想起昨日下午冷沛轩的邀约,要不要再返回去告诉他呢?

玉清泡了上好的巫神茶,本就是为了告诉冷辰风这件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一个亲吻,就让自己心慌意乱,错了阵脚,居然忘记了正事,到底要不要回去?如果回去的话,刚才的画面还留在玉清脑海中没有散去,如果不回去,玉清又不忍心回了冷沛轩的盛情。正是为难之际,秀香推门而入。

“秀香见过太子妃。”

“嗯,什么事?”

“太子妃,不知午膳想吃些什么?”

“清粥小菜就好了。”

“太子妃万金之躯,这怎么能行?”

“近来没有什么胃口,那些油腻的菜看起来就没胃口,还是清淡点好。”玉清上下打量了一下秀香,灵机一动,道:“秀香啊,午膳的事情不着急,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秀香就是了。”

玉清几经摸索找来了纸笔,提笔写下一段小字,折好塞进了信封。

“秀香,轩王爷邀请我与太子赏诗,你去书房问太子何时有时间,若是不在,等太子回来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是”秀香说着退出了房间。

待秀香离去,偌大的寝宫又只剩下玉清一人,她的脑中又出现了刚刚的画面,回忆起来,面颊不觉泛起红晕,玉清不知为何,自己居然会那么贪恋他的温暖。玉清自言自语:“天呐,我在想什么?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可尽管这么说着,玉清还是觉得刚才的一切很美好,或许是自欺欺人吧。

想着冷辰风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玉清不禁想起了自己与他的未来,现在已经是五月十七日了,离红妆节不过就半月了,虽然红妆节是南朝的节日,不过玉清还是希望可以送冷辰风一件像样的礼物。

若说这红妆节,每年的六月六日,南朝女子都会将亲手做的东西送给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未出嫁的女子,多会在这天与心爱之人定下山盟海誓,更有在这日喜结良缘之人,目的是讨个好彩头,若是已婚的妇人,则会在这天选择与丈夫共同出游。

红妆节的名字由此而来,女子身着红妆等待爱人,多么幸福,玉清不禁有些期待红妆节的到来。

既然要送礼,那送什么好?玉清想到冷辰风身为太子,日后肯定是要继承大统的,不如就以锦绣江山为礼,绣出一幅绝美画卷。她在木箱里寻找出针线和一匹白绢,架起绣架,将白绢展平,开始绣起来,金丝银线,好一番奢华高贵。

完成这幅巨作怎么说也得两个月之久,好在玉清的女红功底很是优异,作为南朝女子的代表,闺房中女子的才艺哪样不是位于人前,就这么一个下午,基本的框架已然立于人前,剩下的工作就是展现绣工的时候了。以平针绣为主,有的部分需要错针绣,有的则需要乱针绣……

且说秀香到了书房门口,却不见太子的踪影,悄然走进太子书房,将太子妃所写的书信混入了书案上的一些杂物之中,随后转身离去。至于为什么要将信混于杂物中,这就要牵扯出另外一些事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至与冷辰风,从玉清离开后不久,就接到仕竹的消息,说是鲁才兴愿意招供,这会已经呆在了审讯室内。

只见鲁才兴被衙役押进来,虽然身上是一身干净的衣服,却不难看出其虚弱无力。毕竟两日前自己还是皇城知府,现今却成了阶下囚,让他怎么甘心?

“你可想好了该说什么?”

“太子爷,如果小人说了,真的会放过小人?”

“那是自然,只要你肯配合,一切好说。”

鲁才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说。”

“那封信上所提之事是什么?”

“恩师要小人准备五十万两白银,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什么用处?”

“是,是,是贿赂朝廷官员。”鲁才兴有些犹豫,毕竟勾结朝廷官员不是小事,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牵连人命,但是此时他没有选择,只好说出口来。

“他要银子本太子可以理解,那十名女子是干什么用的?”

“回太子,那十名女子经过特殊训练,寄身于青楼之中,以帮助恩师打听消息。”

“你师父所要的东西,你准备全了吗?”

“这,回太子,还未,银子已经备齐了,可是女子……”

“这件事本太子自有打算,你只需要配合就行。另外,本太子还有一问,你师父是谁?”

“杨荣”

【20】

杨荣,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冷辰风一时想不起来。

“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后立即给你师父修书一封,就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问他怎么打算,至于其他的东西,你不需要准备。”

“多谢太子殿下。”

“慢着。”冷辰风一声呵斥,那刚刚抬脚的鲁才兴就立刻如见到猫的耗子,一动也不动。

“把这个吃了。”冷辰风递过来一枚红色药丸。

鲁才兴看着药丸自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为了回家,为了见到女儿,还是毅然决然地吞了下去。

“这是本太子自制的药丸,名唤玉血丹,每月发作一次,现在给你的药物只能暂时压住体内毒素,待这件事情办完之后,本太子自会给你解药。”

“太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鲁才兴出了天牢后就没停下脚步,直奔知府。而冷辰风呢,吩咐仕梅继续跟踪调查这件事后,也离开了天牢。

下午的时光就这么一晃而过,再次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这天玉清起得格外早,昨日整个下午都在刺绣,不觉有些疲劳,今日不想再疲身于刺绣之中,想起子玥,一直说要去看她却总是耽搁了,今日不是正好吗?

玉清洗漱整装,准备了两身男装,后唤来了雪儿。

“公主,这是?”

“今日出宫去锦龙庄看看子玥姑娘。”

“哦,雪儿去准备马车。”

玉清在雪儿脑袋上轻敲,“笨啊,我们是私自出宫,怎么能大摇大摆乘马车出去?”

雪儿揉揉脑袋,恍然大悟般道:“也对哦,是雪儿糊涂了,那雪儿这就去换衣服。”

玉清又毫不吝啬地在雪儿脑袋上敲一下,“我们出宫后再换衣服,不然会引起怀疑的,我不想节外生枝。你的衣服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雪儿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玉清,乖乖地点头。就这样,两人出了皇宫。

玉清不放心,带着雪儿在热闹的街道上转了几圈才缓缓走进一间车行——隆源车行。上次出宫无意间看到了这间车行,没想到今日居然就用上了。隆源车行刚刚开始营业,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从内走出来,看着玉清样貌极美,身着华贵,立马上前问道:“两位姑娘,是要租车吗?”

“嗯,给我们一辆普通的就好了。”玉清不急不慢地答道。

老板脸上的神情有些失望,看着穿着这么华贵,想必是哪家的小姐,本想着可以租出去一辆好的马车,可她居然只要一辆普通马车,真是抠门。不过他哪里知道玉清是为了低调行事,如果要一辆豪华的马车对于玉清来说不算什么,只可惜身份就容易暴露。

玉清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车行老板。随后又对他说,“老板,这张银票就不用找了,不知这里可否有地方让我们换一身衣服?”

车行老板看着银票不禁喜出望外,忙道:“有有有,姑娘跟我来。”

待玉清和雪儿换好男装后,老板不禁内心感慨,这美貌的姑娘穿起男装来居然也是英朗俊秀,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玉清冲着老板微微点头打算离去,老板又道:“姑娘家驾车不合适,我还是让我们店里的伙计为姑娘服务吧。”

玉清不疾不徐地回到:“那多谢老板了。”

雪儿扶着玉清上了马车,由店里伙计驾车,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锦龙庄,玉清吩咐店伙计在门外等候,带着雪儿到了锦龙庄门口。只见汉白玉雕成的两颗玉柱,接着是一个石牌坊,漆着锦龙庄三个大字,好生气派,皇宫之内也不过如此,不愧是北朝第一商。

两人穿过一个花园,到了正门,轻敲朱门。

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公子,请问您找谁?”

“子玥姑娘可在?”

“你是子玥姐姐的朋友吗?请稍等,我这就去找子玥姐姐。”小姑娘一溜烟就跑走了,只留下玉清和雪儿在门口候着。

不一会儿,只见一高一低朝着门口走来,子玥一眼就认出了玉清,满脸兴奋,高兴地道:“沈公子,你来了,快请。”说着还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玉清和雪儿跟着子玥的步子,穿过一个长廊,四五间小院,来到挽月阁,这里是子玥的住处,虽然不是很大的院落,但上上下下看起来十分整齐,布置也十分合理,看起来十分舒心,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子玥过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子玥亲自为玉清斟了茶,面带春风般的笑意,“沈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子玥?”

“之前一直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的,可有些事情耽搁了,今日见此状况也就放心了。”

“可不是嘛,容公子待子玥一直彬彬有礼,子玥除了教兮妹妹跳舞也就没别的事情了,只是子玥倒劳公子挂心了。”

“这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对了,你口中的兮妹妹是?”

“哦,她是容公子的妹妹,与子玥同岁,只是生辰晚些罢了。兮妹妹也是个极好相与的人,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对待子玥也极为友善。”

正是聊天之时,只见一身淡黄衣色的女子走进来,纤细的腰肢似柳条,裙摆在莲步挪动时荡起波浪,淡黄的丝带将青丝微系,走近一看竟也是个美人胚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没想到这粗犷的北朝,竟也生得如此美人,虽不是什么倾国容颜,却也水灵可爱,看着就让人舒心。

“子玥姐姐,听说来客人了?”黄衣女子甜美的声音响起,如微风拂过。

“是啊,说巧不巧,这位就是跟你提到的沈公子。”子玥笑着将目光转向玉清。

“原来这就是子玥姐姐说的那位好心人啊。”容兮冲玉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标准的行礼,“小女容兮见过沈公子。”

玉清轻轻挥手,“容姑娘多礼了。”

不知为何,看着容兮就觉得舒服,不觉多看了几眼。或许是这份天真烂漫,这份无忧无虑的单纯,感染着玉清的心灵,自从来到北朝皇宫,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曾几何时自己居然失去了原有的美好,好生怀念曾经的快乐,故而看着容兮就似看着以前的自己。

“沈公子,还是叫你沈哥哥吧。一会我的哥哥就回来了,沈哥哥一定要多呆一会儿啊,我们一起用午膳。”说着还不忘眨一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副俏皮之态,宛若一个仙子精灵。

玉清回以同样的笑容,微微点头,姿态高贵优雅,明明是个女子,此时的玉清却集中了男子的风度翩雅,试问天下间有几个人有自信与玉清比俊美呢?怕是寥寥无几。而年仅十六岁的容兮更是看呆了,懵懵懂懂的年纪遇上一个翩翩“美男子”本就心生好感,况且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又在子玥的灌输下觉得玉清是除了自己哥哥以外少有的好人,心生崇敬之意更是免不了的了。

有了这层缘故,原本俏皮的容兮渐渐收敛起来,学起了名门淑女的样子,白皙的脸颊甚至微泛红晕,柔声道:“沈哥哥,此处多是无聊,不如让兮儿和子玥姐姐陪你四处转一转吧。”

子玥也是女子,又岂会看不出容兮的意图,轻声笑道:“我就不去了,就劳兮妹妹带沈公子四处看看吧。”

听子玥这么说,容兮的面颊又有些红,毕竟是大家闺秀,父亲和哥哥从不让她插足生意上的事情,整日呆在深闺里,哪里会和一个“男子”独处?尽管这个“男子”的真身乃是女儿身。容兮忙道:“那等哥哥回来我们一起陪沈哥哥四处转转吧。”

听容兮这么说,玉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可是沈公子,这男女独处对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便道:“无妨,下次拜访再为我介绍吧。”

容兮尴尬地朝玉清露出一抹笑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时间就在四人的对视中晃过,不知何时,一个淡绿色衣裳的丫鬟走进,“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

由于在沈哥哥面前,容兮轻声问道:“什么事情?”

“小姐,少爷回来了,让小姐去前厅。”

“哥哥回来了?”虽然是在沈哥哥面前,但听到哥哥回来还是一脸兴奋,毕竟在容兮的心里容冉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男子。其实也难怪,容冉在商界的名声,再加上才华横溢和一张俊美面庞,有这样的哥哥谁都会不自觉地崇拜吧。

“你先去回话,说我一会就到。”容兮看了看子玥,朝着丫鬟道。

“是,奴婢遵命。”说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此时,容兮转过身来,眉眼间全是期盼,“沈哥哥,子玥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子玥看了看玉清,玉清点头,这才缓缓开口道:“好”

就这样,两女两“男”一道出了挽月阁,朝着前厅走去。

【21】

一路上,容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是一副不入世事的小女孩模样,而玉清则是看着容兮静静聆听,偶尔会露出笑容。

从容兮的话中得知,容冉和容兮乃是亲兄妹,父亲荣世华虽然一生经商,腰缠万贯,却唯独钟情于母亲周氏。诺大的锦龙庄,女主人只有一位,这也难怪容兮的清纯活泼。父亲近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母亲又是慈母,哥哥风华绝代,对妹妹十分疼惜,容兮虽不是高贵的公主,却比公主过得惬意,甚至连玉清都心生羡慕。

容兮还在介绍着锦龙庄,转眼就到了前厅。那站在前厅紫衣翩然的男子留给来者一个高贵的背影,容兮冲上前去扑入男子怀中,一脸兴奋地叫道:“哥哥,你回来了。”

不用说,这位就是容冉,容公子。

“嗯”容冉转过身来,微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儿,露出宠溺的笑容,没有玉清初见时的冷漠,只剩下温柔。接着又用淡淡的语气道:“兮儿,都这么大了,还粘着哥哥不放,日后嫁了人怎么办?”

“兮儿不嫁人,一直赖在哥哥身边。”说着还嘟起了小嘴,抬眼看看容冉。

容冉嘴角的弧度再次张开,一副很受用,又无奈的样子看着容兮。随后看向刚刚进来大厅的一群人,笑容渐渐退却,换上了一副淡然的模样。

子玥最先上千说道:“容公子,今日沈公子前来锦龙庄拜访。”

容冉淡淡一笑,虽是笑,却没有刚刚的温度,很显然这份笑是商界的招牌式笑容,毫无情感可言。毕竟容冉与沈玉清不过是一面之缘,交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冉随口问道:“沈公子拜访锦龙庄,不知有何事?”

“哥哥,沈哥哥是来看子玥姐姐的,是兮儿留下沈公子说是一同吃饭的。”一道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正是容兮。

“原来如此,那沈公子便留下一起用餐吧,还有公子身旁的小公子也一起,人多热闹嘛。”说着命下人多备了两副碗筷,朝着厅后走去。

玉清也不好拒绝,就带着雪儿跟在后面。

饭桌之上,容冉斟一杯酒,道:“欢迎沈公子来锦龙庄做客,这杯酒就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吧。”接着一口将酒喝掉,玉清也将杯中的酒喝掉,不过是慢饮,毕竟是女子,不适应这辛辣的酒倒也情有可原,饮毕,轻声说道:“真是好酒。”

“沈公子客气了,当日救下子玥姑娘却丝毫不图,倒让在下敬佩。不知沈公子可否愿意与在下结为朋友?”

“这个自然,容公子的才华倒也让沈某折服。容公子,在下沈玉清,旁边这位名为白雪。”

“都已经是朋友了,还叫什么容公子,叫我容冉便可。”

“容公子比玉清大,那便唤你容兄吧。”

“也好。”

……

一顿饭就在这说话中度过,临近尾声,天色也渐暗,只听玉清道:“容兄,天色已晚,玉清该走了。”

“也好,那就送送贤弟吧。”

突兀的一声传来,正是容兮:“沈哥哥,天色晚了,不如留在府中可好?”

“这,容姑娘……”

“兮儿,不得无礼。”

“是”

容兮答得可怜兮兮,真不忍拒绝,可是容冉对于沈玉清还是不能放心,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着什么秘密。

“送小姐回房”容冉吩咐道。

“是,少爷。”

子玥倒也识趣,请身离开了,容然领着玉清二人离开了锦龙庄,目送玉清上了马车。在马车渐行渐远之时,突然一个人影冒出来,正如当初在客栈时见到的那样,依旧是风一样的,神出鬼没。

“跟着他,看看他去了哪里,记得,别打草惊蛇了。”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是,玄影领命。”又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眼前。

这个风一般的男子名为玄影,如风如影,他是五位玄士之首,常年跟随在容冉身边。五位人是从小跟在容冉身边保护,称为玄士不过是名中都有玄字,分别为玄影、玄商、玄风、玄羽、玄霜。五人共同组成了“黑鹰”,保护容冉的安全。

毕竟,像容冉这样的男子,过于优秀,过于出挑,又久经商场,难免会招惹上一些人,没有人在身旁保护,那倒是奇怪了。

再者,太子殿下金贵之躯,有御林军的庇护都有什么四大护卫在旁,容冉身旁的“黑鹰”,倒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黑鹰”的成员个个都是高手,身手如风,非一般人可比,却甘愿臣服在这个商人脚下,是否也说明了容冉不简单?

许久,容冉才悠悠闲闲地转身回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仿佛他根本就没有让玄影跟踪沈玉清等人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出,清辉倾洒在花园之中,将旁的树影映得妖娆,清辉伴着紫衣青年,踱步在假山流水旁。黑影从高处略过,落在紫衣青年身旁,“主子。”

“查得怎样?”

“她们进了隆源车行。”

“隆源车行?”容冉似在凝神思考,半晌问道:“那吴源怎么说?”

“吴掌柜说,她们两个是女子,早上给了他一张银票去租车。”玄影说完就退了下去,独留下容冉一人在花园深思。

“女子?租车?越来越有意思了。”容冉似小声呢喃,似乎对于沈玉清更加有了几分兴趣。难怪当初救下子玥却不收留,原来是没办法收留。

此时的玉清转了几圈之后回到了东宫之中,自以为一切都很谨慎,却不想那间隆源车行正是容冉的产业,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已经被容冉知道,还一副欣欣然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向自己寝宫走去。

寝宫之内十分安静,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寂静是习惯,黑暗是必经,所以玉清并未察觉异样。

“秀香,帮我备热水。”

奇怪为什么没人回应?

“秀香?”玉清以询问的口气问道。

“太子妃这是去哪里了?”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随着屋内的烛光点亮,玉清有些惊讶,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从不……

“我,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下次若是要出去,总该派人说一声吧。”

“是,玉清记住了。”

就在玉清以为冷辰风回留下来时,却听到:“太子妃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

玉清的心里又是一阵五味杂陈,毕竟他不是说愿意接受自己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是冷漠呢?然,对于这样的失落,玉清早已习惯,最起码,他今天在等自己,这就够了,怎么能奢求更多呢?

人的心,人的情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如果太快的转变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薄凉之人,正因为他忘不掉叶梦凡,才说明他的情深。玉清心里安慰着自己,最终一切情绪皆化作了一声哀叹。

看着空荡荡的寝宫,看着绣架上的框架,看着幽幽月色,玉清只能用乐观来对待自己。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太子妃,热水杯好了,秀香伺候您沐浴吧。”

“不用了,你在外面候着吧。”

“是”

“等等”秀香转身欲去,却被玉清叫住了,“那个,去轩王府的事,太子怎么说?”

秀香犹豫了一下,道:“太子殿下说,最近有事要忙,让太子妃自己决定就好。太子妃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没,没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玉清小声呢喃,“自己决定,他就这么不在乎吗?”随后一头扎进浴桶,让水浸没头发,直到难以呼吸,才涌出水面,接着便看到一行顺着面颊滑下,不知是清泪还是水珠,只觉玉清身上的悲哀凄凉感染者周遭的气氛,细听之下,便会发现有女子轻声抽泣。

待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翠绿色罗裙,又是那个自信美丽的公主,仿佛那个脆弱的女子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上,这就是玉清,身为皇室女子的骄傲,决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而被践踏,任何事情都不能去掉她的傲骨,因为那份桀骜不驯是她与生俱来的。

是夜,难眠,继续那副未绣完的画卷,一针一线都倾诉着玉清的心意,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能够读懂这份守护。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天,玉清除了每天做些点心,就是日夜为他绣着“锦绣江上”,直到五月二十三日中午,轩王爷派人捎来口信,说是友人从远方捎来几株花,晚上请太子和太子妃赏花。

玉清看着绣架上的绣品,已经绣了一半了,便回了轩王爷说是下午去轩王府,打发了送信之人。

随后备了一身白色留仙裙,刚想去请人通知太子,却想起那日秀香说的‘太子殿下说,最近有事要忙,让太子妃自己决定就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好了。

换上留仙裙,整个人宛若谪仙,没有盛气凌人,只剩下那飘飘欲仙的美,或许是因为冷沛轩与慕容世澜的相似,所以玉清不愿以高贵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便营造出一种随意的美感吧,也或许是因为人生难得一知己。

这次出宫,玉清只是告知了秀香,带着雪儿奔往了轩王府。

【22】

待马车缓缓停在轩王府门口,毫无疑问,冷沛轩带着胡管家在门口迎接,只是这次多了一个男人,想必就是冷沛轩所说的朋友吧。

只见那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还有一脸的络腮胡,皮肤黝黑,衣着似乎也有些另类,棕色的衣袖用动物的皮毛作为装饰。走近细看,圆目杏眼,高挑粗厚的眉毛,一看就是豪爽之人。

“四嫂,你来了。”冷沛轩最先开口,“咦,怎么不见四哥?”

玉清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四哥有事在忙,所以无法前来。”

“唉,那可惜了,听说那花咱们这里没有啊。对了,四嫂,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冷沛轩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男人推向前来。

“你好,我是沈玉清。”玉清冲那男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对于玉清并未摆出太子妃的身份,男人微微惊诧,转而又是大笑,右手搭在左肩上,微微鞠躬,“我叫塔哈,姑娘真是绝美之人啊,之前沛轩说我还不信呢,如今一见,果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三个人相互看着,接着爽朗一笑,果真是豪爽之人,不用耍心机,真是轻松惬意。在冷沛轩的带领下,一同进了大厅,妙语送来了一些干果和茶点便退下了,三人坐下品茶闲聊,一晃就到了傍晚。

“不是说有几株花吗?这会怎么舍不得拿出来了?”玉清半开玩笑道。

“不是舍不得,只是这花只在夜间开,这会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呢,哈哈。”说话之人是塔哈,果真是个不拘小节的。

“哦?还有这样奇怪的花?看来我还是孤陋寡闻了。”玉清淡淡感慨道。

“四嫂,其实我也是不相信的,但昨日塔哈来说了这等奇花,我也心里好奇。他说今天晚上这花就会开,这不是请四嫂来观赏嘛。”

“既然六皇子也等不及了,那我们用过晚膳后就去看看吧。”

“也好,妙语,晚膳准备好了吗?”冷沛轩侧头看向一旁的妙语。

“回王爷,已经备好了。”

“那好,我们先用晚膳。”

气氛如此热闹,三个人把酒言欢,而与此同时,冷辰风似乎刚刚回宫,便看到了书房门前的秀香。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

“谢太子。”

“你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冷辰风慵懒的的语气问道。

“回太子,太子妃独自去了轩王府,没让奴婢们跟着。”

“她去轩王府干什么?”

“这个……”秀香似乎有些犹豫,但又想到了什么,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轻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太子妃只是说要去轩王府一趟,还是跟雪儿说的,奴婢,奴婢只是刚好在门外面偷听到的。”

说完,又低下了头,似乎是害怕什么,也似乎是在等待冷辰风的发作,果然如料想一般,再次抬眼,便看见了那张阴郁的脸,黑得不能再黑,秀香知道这番添油加醋以后目的定然是达到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悄然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冷辰风独自呆在书房若有所思,对于秀香的话半信半疑,毕竟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除了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冷辰风谁也不信,可是秀香有什么理由骗自己呢?他想不出来。

或者说,那个女人,那个表面上楚楚可怜的女人真的有什么阴谋,想要离间他和六弟的兄弟情谊。不过,即使生气愤怒,冷辰风却不是傻瓜,会当着沈玉清的面来质问她,毕竟还不到时候,撕破了脸面不好。

冷辰风握紧了桌上的茶杯,一口灌进了一杯茶水,捏了几块点心入腹,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每天准备茶点,只是她到底要怎样?毕竟是南朝之人,他不相信玉清也是情理之中,尽管他有了那么一丝丝心动,可丝阻挡不了他想要一统天下的决心。

冷辰风就这么在书房里独自“品茶”。

轩王府内,晚宴已经接近尾声,酒足饭饱的几人,散步是最好的消遣。塔哈最先站起身来,爽朗一笑,道:“沛轩,沈姑娘,一同去赏花吧。”

冷沛轩和沈玉清相视一笑,默默点头,也站起身来,三人在月色下扬长而去,雪儿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三人身后,毕竟人家是主子,自己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丫鬟,怎么能奢求同道而行呢?这点自知之明,雪儿还是有的。

却不想塔哈回过头来,问道:“姑娘,跟在后面干什么?既然是赏花人多才热闹嘛。”

雪儿有些微怔,但看到玉清点头就欢乐地跑了过去。

玉清本身担心塔哈会介意雪儿丫鬟的身份,便吩咐雪儿跟在后面,如今塔哈自己都不觉有什么,玉清自是没意见,让雪儿跟了过来。

由此可见,塔哈真是如此豪爽,根本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对于这个异域之人,玉清也是愈发敬佩起来。

穿过一条石子小路,便是轩王府的后花园,后花园并不是很大,却极其雅致,整个感觉与冷沛轩这个温文尔雅又冷傲的王爷如出一辙。远处是一片竹,不多,而竹在风中摇曳,独显其绰约风姿,竹旁的空地上,摆了几盆未开的花,洁白美丽,在月色下熠熠生辉,霎时吸引了玉清的目光。

塔哈慢悠悠地走过来,半开玩笑道:“沈姑娘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这花。”

玉清回头看向塔哈,眼中充满疑问,又带有几分玩味,半响没有说话。同时,冷沛轩也在等待塔哈的后话。

“这花名为昙花,不似其他花在阳光下开花,它是在月色下绽放,故又称作月下美人。”

“为什么未开花?”玉清有些不解,继而看向塔哈。

塔哈笑得更为开朗,“那是因为与姑娘的容貌相比,昙花远远不及,羞于开花了。不沈如姑娘月下一舞,说不定会开花呢。”

塔哈会告诉玉清自己早就算好了花开的时间,只是为了欣赏一曲舞蹈吗?他当然不会说。

不过谁都听得出塔哈在开玩笑,但今日兴致好,在豪爽之人面前又何必扭扭捏捏、惺惺作态呢?玉清想也没想便答道:“好,那就献丑了。”

翩然,留仙裙在月色下舞动,宛如一朵纯白的昙花渐渐绽放开来,优美、婉约、灵动,时而如仙子降落凡尘,时而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鹤,飘逸的长袖甩出,有力却又似乎无力,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继而,箫声起,悠扬动人,如泣如诉,淡淡忧伤夹杂着不可言喻的美。箫声与舞蹈的完美契合,翩然成章,不是什么传世名曲,却让人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轻盈的步子在乐声下轻点,悠然的转身,露出绝美的容颜,如高傲而又纯洁的鹤,如美丽而又轻柔的月,一时间,演奏着天宫的盛宴。

塔哈也的确算是好运气,如此画面竟让他的一句玩笑赶上了。

箫声落,曲回荡在花园之中,舞蹈止,身影映画在人心之中,而那待放的昙花,不知道何时已然绽开了。朵大的花,美丽、孤傲,淡淡凄伤,盛开在这柔美的夜。

塔哈不知何时有些哀伤,淡淡道:“其实昙花,又名韦陀花,关于它,有一个凄美的故事。

传说,昙花原本是一位花神,每日开花,四季灿烂。每日,总有一个年轻人给她浇水,渐渐,她爱上了这个年轻人。”

塔哈有些伤感,顿了顿,又道:“可惜,好景不长,玉帝知道后大发雷霆,将花神抓了起来,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与情郎相见,还把青年人送去了灵鹫山出家,使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并赐名韦陀。”

“后来呢?”玉清忍不住问道。

“后来,韦陀果真忘记了前尘,潜心习佛,可花神却忘不掉那个照顾她的青年。她知道每年韦陀总会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便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集聚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只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记起她。可是时间慢慢流逝,韦陀每年都会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每年都会默默绽放,然千百年过后,韦陀却始终没有记起她。

直到一天,一名男子从昙花身边走过,见到她忧郁孤苦的神态,便停下脚步问她”你为什么哀伤?“花神诧异,因为凡人是看不到她的真身,如果是神仙头上会有金光,刚刚从身边走过的明明是一个凡人,如何看得见自己的真身?花神犹豫片刻只是答道”你帮不了我“,又默默等待韦陀不再回答那个男子的话。

四十年后,那个男子又从昙花身边走过,再次问了四十年前的那句话”你为什么哀伤?“花神仍犹豫答道”你也许帮不了我。“男子笑了笑离开了。

再四十年后,一个枯瘦的老人出现在花神那里,老人看起来奄奄一息。当年的男子已然变成老人,但是他还是问了和八十年前一样的话”你为什么哀伤?“。昙花答道”谢谢你这个凡人,你一生问过我三次,但是你毕竟是凡人,而且奄奄一息,还怎么帮我?我是因爱而被惩罚的花神“。老人笑了笑,道:”我是聿明氏,我来只是为了了断八十年前那没有结果的缘分。花神,我是来送你一句: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说完老人闭目坐下,时间渐渐过去,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老人的头发向眼睛划去,老人笑道”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说罢,老人一把抓住花神,此时夕阳已滑到了老人的眼睛,老人随即圆寂,抓着花神一同去往佛国。花神在佛国见到了韦陀,韦陀也终于想起来前世因缘,佛祖知道后准韦陀下凡了断未了的前缘。

而聿明氏违反了天规所以一生灵魂漂泊,不能驾鹤西游,也不能入东方佛国净土,终受天罚永无轮回。”

【23】

塔哈说道这里,便哑然了,伫立良久没有说话。玉清知道塔哈必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却没有多问。因为玉清相信,如果愿意,塔哈一定会说。

唯独感慨道:“昙花一现为韦陀,千年的寂寞竟如一日,此般深情,怕是再难找难寻。”

“是啊,此等深情,着实可叹。”冷沛轩附和道。

时间就在寂然中流淌,不知何时,玉清辞了冷沛轩和塔哈,带着雪儿回了宫中,而塔哈与冷沛轩则是回了卧房,秉烛夜谈。

“塔哈,你怎么了?”

塔哈有些哽咽,面色也有些苍白,不自然地笑了笑。

“若说韦陀有花神的等待,是幸运的,我又何尝不是呢?可身在福中往往不知福,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是妲雅?”

塔哈点头,默不作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冷沛轩问道。

“妲雅投河自尽了。我本来以为对于她最好的未来就是嫁给权贵之家,这样的她就不用跟我颠沛流离,可却没想到会让她轻生。如果早知道,我情愿带着她浪迹天涯。”

塔哈说着说着,眼角的水雾更浓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千金小姐,身份尊贵,不会真的爱上我,所以一直逃避,一直懦弱地不敢去爱,可她从未嫌弃我,一直用她的方式守护她对我的爱情……

直到那天,她哭着求我带她离开,说她的父亲逼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我答应了她。可就在临走之际,我还是退缩了,我自卑,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和她要嫁的人相提并论呢?

我……看着她含泪上了花轿,我永远也忘不掉她当时绝望的眼神,她一定恨透我了,一定对我失望透顶,所以才会选择那条不归路。她那么活泼开朗,那么高贵美丽,那么遥不可及……”

塔哈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针扎在他的心口之上,多少天来强装镇定的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泪就这样滑下,湿润了眼角,湿润了衣襟。

冷沛轩在这场谈话中只能做一个倾听者,因为任何的安慰都成了无谓,看着塔哈的以泪洗面,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去保护那个女子,他唯一的知己——沈玉清。

且说第二日清晨,玉清一如往常做了些吃食送到书房,只是今日意外发现冷辰风居然没有出去。玉清轻唤:“夫君,还没用早膳吧,刚好臣妾炖了血燕。”

冷辰风淡瞥一眼,道:“放桌上吧。”

玉清把一盅血燕放在了书桌之上,等待冷辰风用膳,却不料听到:“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不要在这里碍眼。”

冷辰风确实有气,而玉清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他的态度一变再变,前几日还那般亲昵地吻着自己的唇,今日居然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自己算是什么?摆设吗?站在他的面前居然会碍眼?

玉清低头离开了书房,可没人知道她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入肉中划破了皮肤。

冷辰风看着玉清匆匆离去的身影忽的有一抹心疼,但想到她神神秘秘地去轩王府,有可能离间他与六弟的关系,又更加愤怒,伸手将桌上的血燕摔在地上,随之而落的还有桌上的杂物。

血燕摔在地上,盅碎了,汤汁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随之而落定杂物也一一散落下来,冷辰风偶然发现了一张信封,为什么从未见过?

轻轻拆开信封,只见寥寥几字:“夫君:轩王爷让臣妾代问,近日可有时间一同赏月对诗?

沈玉清五月十九日”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封信出现自己的桌子上?是沈玉清放的?可是放在一堆杂物中是为了让自己看到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

想起秀香回报时的古怪神情,直觉告诉冷辰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到底是何。

悠然,一道人影从书房前闪过,门快速地合上了。

“事情查得怎么样?”

所来之人正是追踪鲁才兴的仕梅,只听:“回太子,鲁大人所要的钱和人已经送到了,至于杨荣,属下查到他是杨梓怀的叔父,如果此人和杨梓怀扯上关系必定和于涛脱不了干系。”

“于家又不安分了?”

“目前只是推测,属下会尽快查明这个杨荣和于家的关系的。”

“嗯,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说话间,一道身影略过,书房的门微微作响,却什么也没看见。

“来人,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只听见书房内冷辰风的一声命令,一个小丫鬟便进来收拾摆弄起来。

原来,杨梓怀是于涛的下属,而于涛又是于府的长子,如果朝廷里的事真和于家扯上关系怕是棘手了。

冷辰风不是忌惮于涛,而是忌惮他的父亲于志鸿和整个于家的势力,于家是北朝的功臣,虽然不知到底有什么目的,可若贸然得罪必定会有伤国体,甚至引起朝廷的动荡也说不定。

于家功高盖主,除之是必要的,可绝不能是现在。第一,南朝未灭,仍需要与将军的兵力与其抵抗。第二,他冷辰风身份再为尊贵不过只是个太子,离天子仍有一步之遥,需要于家的扶持。

可怎样才能达到目的?冷辰风皱眉深思,完全忘记了玉清刚刚的神态,毕竟一个小小的女子,与帝王大业比起来微不足道。

这几日,冷辰风将鲁才兴的案子稍缓,没再过问,而玉清不出房门半步,专心刺绣。太子府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可过分的宁静是否是暴风雨前的预兆?没有人清楚。

时间一晃,已经是盛夏的六月。这日清晨,冷辰风突兀地出现在玉清寝宫内,一身耀眼的明黄一如往日那般高贵优雅。

玉清微微诧异,他怎么来了。

不待玉清询问,冷辰风就已经开口了,“太子妃今日可有事?跟本宫出宫去吧。”

他的语气似是询问,却没给玉清留下半点选择的余地,玉清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可几日沉寂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自己,内心不免还是有些小小的兴奋。故作平静道:“好”

“秀香准备好了衣服,本宫在大厅等你。”

“是”玉清轻声答道。

冷辰风走后,秀香很快就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衣物与发饰,当迈入门时玉清才发现,这衣物竟是盛装,平日里从未盛装,就连见皇后都是十分朴素,今日不过是出宫,怎么要如此打扮。

“太子妃,秀香为您更衣吧。”

“为什么要着盛装,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这,秀香也不清楚,是太子殿下吩咐秀香取来盛装的。太子妃还是让奴婢为您梳洗更衣吧。”

玉清看了一眼秀香,的确,她一个小丫鬟又能知道些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等着秀香为自己打扮。

秀香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将玉清打扮好,层层的衣装,讲究的配饰,俨然有着不容亵玩的庄严。今日的玉清,不再是简单的拢发,而是梳了一个凌云髻,娇美不失庄重。

当秀香告知玉清已经整理完毕,玉清悠悠睁开双目,望着铜镜中倒映的自己,也着实惊了一惊,今日的她,美极了,不是随性的美,而是一种高贵的美丽,让人渴望而不可及。当然,待冷辰风见到玉清之时也闪过一抹惊艳。

车,缓缓驶出宫中,车上的玉清因身上厚重的正装而静静坐着,冷辰风也是坐在车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看沈玉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玉清自然不知道冷辰风要带她去哪,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出去玩玩那么简单。

也的确,冷辰风这样的人,除了权力,还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或许还有叶梦凡,可自己毕竟不是她。这样盛装打扮,费尽心思,又怎么会是出去玩耍呢?

车缓缓停下,到了一处奢华之地,红毯从马车下一直深入,如此奢侈必然是有钱人家,果真是大手笔。看这情势,必然是什么宴会,可为什么这汉白玉的石柱这般熟悉?是锦龙庄?

这是容冉的地盘,之前自己可是以男子沈公子的身份进去的,如今肯定是要露馅了,能不能不去?想着,玉清放缓了脚步,而冷辰风似乎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盯着玉清看。

“怎么了?”

“没,就有些不舒服。”

“你能参加这场宴会吗?今日是锦龙庄荣老的寿宴。”

冷辰风携玉清的手,缓缓走了进去。玉清即使不愿意,又不能说出实话,只好硬着头皮往进走,只希望容冉,容兮,还有子玥不要认出自己才好。

玉清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踏进前厅,这间大厅,比上次容冉招待自己的更大,更为奢华,但玉清只是低头,尽量不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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