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稍事休息,大家继续往前走。
天空一片湛蓝,白云像大朵大朵的莲花,身边的一切美景都令人浮想联翩,培培问:“山里有没有神仙?”
大熊想起了苏神医的那些治疗案例,很多都是起死回生,神乎其神的。听说连神仙都慕名来拜访,假扮凡人让他诊断,苏老师摸过脉之后说“六脉调和,非仙即怪。”那个神仙一害羞,就逃跑了。大熊想罢,笃定地说:“怎么没有?”
赵明达沉默不语,如果回到从前,他肯定认为没有神仙,当他遇到阿娇,他知道山里肯定是有神仙的,阿娇不就是吗!这次到山里之后,他一直盼望跟她见面,可她再也没有现身。
突然,大家看见草丛中有只红狐狸!
这只红狐狸一动不动地埋伏着,它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地面上一丝风吹草动。这时,一只老鼠在洞口探头探脑,红狐狸迅速蹿起来,从空中扑下去,把猎物死死地按在地上。
菡萏轻松地笑说:“如果有剩余的食物,狐狸还有打包带走的好习惯,它们像松鼠储存松果一样,把食物储存起来,等到没有食物的时候拿出来享用。”
但是赵明达的脸都青了,起初,他以为是阿娇,接着很快就否定了,阿娇道行高深,只吃野果,狐狸的嗅觉和听觉极好,行动敏捷,能捕食老鼠、野兔、小鸟、鱼、蛙、蜥蜴、昆虫和蠕虫等,他知道这不是阿娇,只是一只普通狐狸而已。
狐狸还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一只狐狸跳进鸡舍,把一群小鸡全部咬死,最后仅叼走一只。狐狸还常常在暴风雨之夜,闯入黑头鸥的栖息地,把数十只鸟全部杀死,竟一只不吃,一只不带,空手而归,这种行为叫做“杀过”。
狐狸毛长绒厚,灵活光润,这也使得它一次次面临危机四伏的险境。但几乎没有猎人可以狩猎到狐狸,猎人也不愿意去打狐狸,每每瞄准狐狸时,总有一种中谶的预感。有猎人曾经打伤一只雪狐,结果天天有狐狸拜访他家,先是鸡被一只只的咬死拖走,后来狐狸打上了猪的主意。但是猪过于庞大,咬死了也带不走,狐狸骑在猪背上,咬着猪耳朵作方向盘,用大尾巴作鞭子,把猪赶回了狐狸窝,咬死吃掉。
面对狐狸无声的狡黠,人们只能以巨大的恐吓来弥补自己的感觉漏洞。很多地方,每到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农民们迎龙灯上山,一边点燃鞭炮,一边大声吆喝“呵……喂”,以示对狐狸的驱逐,甚至敬畏。但狐狸独坐在噪音的边缘,沉静如处子。
赵明达知道,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能成仙的,就象人有智、愚、贤与不肖一样,同一种动物也有机灵乖巧的也有愚蠢笨拙的,这个就叫天分。
有一些灵体喜欢附在人身上,利用异能为人治病消灾,积累成仙的福报,也无可厚非。还有些是附体之后,贪图一些酒肉香烟的回报,只要与人无损,也不必苛责。各种异能人、仙家之类,以这一类居多。
但阿娇不一样,她来去无踪,喜欢和高人雅士谈玄论道、增益心性,就象人与人交朋友一样,互相学习,有益无害。
陈灵照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对菡萏说:“上次离奇得很,我们看到一只雪兔,是雪兔把我们引到法师茅棚的,那只小兔子居然会打坐也!而且法师说,它能坐几小时呢!”
菡萏说:“是啊,那是你们运气好,茅棚那儿什么都有的,天神、护法、孤魂、野鬼、毒蛇、蜈蚣……”
大家七嘴八舌:“天啦,天啦,法师住处多危险!”
菡萏笑说:“没事,他心中无毒,一切众生之毒,不能毒他。”
走到茅棚前,只见南山法师独坐山颠,迎风自在。
大家欢喜地围绕过去,个个难以拟制喜悦的心情。
微风吹拂,花香飘送。春天还没到,是什么花香这么好闻?大家举目四顾,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只知道闻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妙的花香。
花香在空气里漂浮,又像泉水一样流过大家的身心,然后流向不可知的远方。小辣椒被花香感动,她的心好像也随花香飘了起来,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从未想过的问题:草木开花就会有香气,不开花也能散发香气吗?花香飘送总是短暂,有没有永恒芬芳的花朵呢?花香飘得再远也有一个范围,有没有无边无际的花香呢?所有的花香都是顺风飘送,有没有在逆风中也能飘送的香呢?如果没有,那这阵阵花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法师笑说:“守戒律的人,不一定要开花结果才有芳香。有禅定的心,他的内心永远保持喜悦的花香。智慧开花的人,他的芬芳会弥漫整个世界,不会被时节范围所限制。一个透过内在开展戒、定、慧的品质的人,即使在逆境里也可以飘送人格的芬芳呀!”
大家垂手肃立,感动不己。
法师和蔼地说:“修行的人不只要闻花园的花香,也要在自己的内心开花——有德行的香。这样,不管他居住在城市或山林,所有的人都会闻到他的花香!”
菡萏看着哥哥,他是庄严的、是寂静的、是凝重的;却又是活泼的、是飞扬的、是诗意的。在他出家后,她依然喊他哥,明知道不对,却总是难以改正。她知道,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哥,哪里有求他就有应,他是这世间的佛。
在他住茅棚后,一天黑夜,突然跑进来两个小偷。
小偷手上的刀寒光闪闪,他们逼问:“钱在哪?苏神医的儿子,还能没有钱?”
他自岿然不动,让小偷看上什么就拿什么,不用客气。
小偷见他面不改色,也不反抗,于是从从容容地翻箱倒柜,只到把茅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和蔼地说:“你们也累了吧,过来喝杯茶再走。”
小偷大大方方过来喝茶,他又慈悲地说:“你们大老远的,走山路来探望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呀!夜深了,带上这件衣服避寒吧!”
法师说着,拿出两件衣服,分别披到小偷身上,小偷满脸羞愧,低着头溜走了。
望着小偷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他不禁感慨地说:“可怜的人!但愿我能送一轮明月给你们,照亮你们下山的路。”
第二天,当他推开门时,看到他披在小偷身上的外衣整齐地叠好,放在门口,他高兴地说:“我终于送了他们一轮明月!”
那次,当哥哥给菡萏讲这个经历时,菡萏肝肠寸断,随后又无限感慨:遇到哥哥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魔墙不倒塌,什么样的利刃不钝折,什么样的众生不能化度……
而他却轻风一般,享受着他的境界: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涧长流。
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